當下唐婉去開了地下儲藏室,只見裏面一塊塊黃澄澄的金磚及各種金銀首飾,白色的玉手鐲、米黃色的玉塊、翠綠的玉佩、玉印章,玉制的帆船、蔬菜、文房用具及雞血石、紫砂壺等各種名貴石器瓷器製品。還收藏了大量的名貴字畫,有齊白石和範曾的人物畫、潘天壽的荷花、何水法的牡丹、啟功和沙孟海的字、前國家領導人的書法。女兒周豔也跟了下來,對那一概東西都不感興趣,只在一個盒子裏一大堆的各種消費卡裏拿了一張,道:“我沒錢花了,這張卡好,拿去超市裏買點東西。”娘道:“拿便拿了,不拿到期也作廢了。只別個問起來莫講出去啊,只講是舅舅給的。”周豔道:“早曉得了,都講了多少遍了!”
唐婉又拿起帳本皺眉道:“早前給許副市長送禮,一晚上就輸了五六萬,總數都已經接近十萬了,怎還沒見個動靜呐?”周強道:“放心,他心裏有數,明天我就正要跟他一起去釣魚,看看他會不會提一下。搞關係是門學問,臨陣磨槍效果是有,但不穩,還是要經常下下功夫才是。”一會女兒問他:“昨天看了電視,講老伢你又指揮偵破了一個珠寶搶劫大案,被公安部記了一等功,得人民衛士,那個值多少錢?”周強斥道:“你懂什麼,那是榮譽,是錢能比的麼!”女兒又道:“怎麼每隔一段時間都聽到講你出事的事,有人要報復你,真的假的?有時還在天涯論壇上看到過呢。”爸道:“我親手簽的死刑都有幾十例了,還不說判重刑的,這些事不可較真。”女兒垂了頭:“我講呢,早習慣了。”爸又道:“下禮拜我要出差,帶隊去香港學習處突,你們有什麼要我帶的麼?”老婆道:“你不講,我才想起來,陶芝還講是陶元帥的孫女呢,托她從香港代購一個LV的錢夾,都還是一個歪貨!”周強道:“都幾百年前的事了,還提它幹嘛。你莫到處瞎嚷嚷著,丟人現眼的。保不定鑒定錯了呢。”老婆道:“鑒定錯了那都見鬼了!”一時電話鈴響了,去聽了後道:“你天津的長順兄弟來電話了。”周強去接了。
第二天,周強送女兒去上學,超市前停了車,囑咐女兒道:“買完東西就去學校,莫要只顧著耍,又遲到了。購物卡莫亂給同學用,記得了吧?”女兒道:“記得了。”下了車。
只見路口有個沃爾瑪超市,大門口寫著“入口”兩字,相反的方向則寫著“出口”。大門口邊上還有個“之”字形的殘疾人專用通道,兩邊都有扶手。門外是一排儲物櫃,一列三個,一排有四五十列,共一百多個。櫃內空間不大,只能用來存放皮包、衣物、傘等小物件,一些櫃門正空著,櫃門打開。只見一個個櫃門上都設有“存物”按鈕,按下按鈕,出票口就會吐出一張小票來,上面標有櫃門號碼。顧客需保管好,購物出來後,取物時需用小票放讀取儀前一讀,相應的櫃門就自動打開了。每三列劃分為一個小單元,若都存滿了,則電子屏上會自動顯示“已滿”字樣。周豔興高采烈的去存了書包,拿了那張購物卡,進內購物去了。周強看女兒安全穿過了馬路,方才調頭往單位而去。
上午,徐穎到周強的辦公室來幫忙打掃衛生,很是勤快。想是昨日聽了領導一席話,認為領導必定能幫到她。周強倒不管她,聽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黃勝如何如何苦,又自己以前讀書時如何如何。末了周強道:“等下我要出去,要去釣魚,你跟我一塊去吧。”徐穎道:“我還有事呢。”周強道:“一道去的還有許副市長,他是管城建規劃的,我們局裏新建大樓有很多的事還要求他。你想要分房子,與其在我這耳邊磨嘴皮子,還不如跟我去一趟,就看你能不能立功了。”徐穎道:“我去能做什麼呢?”周強道:“也不要你多做什麼,就活躍活躍下氣氛,吃飯的時候幫我多敬敬酒。局裏也就你還是個漂亮妹子,能討到人喜歡,不然我還不帶你去呢。”徐穎道:“那我手頭還有工作呢。”周強道:“那些雞巴小事,管它幹嘛!回頭再來弄是一樣。”徐穎想了想,道:“我不會喝酒,莫去了丟了人了。”周強道:“真要你喝個什麼酒呢,我是幹嘛的?你小妹子只管敬酒,喝喝飲料就好了。”徐穎只是搖頭。周強便不管她,一會她自顧自出去了。
不一會,陳平、市公安局治安總隊副總隊長鄭濤、刑警大隊副大隊長黃代強三人都來了,笑喊道:“大哥!”周強也笑道:“怎麼你們都來了?”黃代強道:“聽老四講昨兒跟你打牌沒叫上我們,我和老三可不滿意了,今兒一早可就來了。”周強道:“你們不是沒空麼?”鄭濤搶著道:“怎麼會沒空?就沒空也得擠出空兒來。這班能有什麼好上的?交給其他人,或是給上頭編個口兒就是了,不如出門耍一趟,吃吃飯、唱唱歌、打打牌。你就講吧,今天怎麼個耍法,鬥地主還是壓金花?”周強道:“你們還約了人麼?還是我們自己打?自己人打,五十元的價,一次輸贏幾千塊,也沒什麼滑頭了。”鄭濤道:“你要打大的就陪你打大的唄,還怕你不成。”黃代強忙道:“自己兄弟,賭大了反傷了和氣,莫如叫上其他的老闆,就是一百元的價,或者五百的底,有個幾萬塊輸贏都無妨。”周強白了鄭濤一眼,點了點頭。鄭濤忙笑道:“還是二哥講的對。怎麼,老闆,你就給個話唄。”周強道:“我白天沒空,等下還得去見許副市長,晚上再說吧。”鄭濤嘻嘻笑道:“怎麼大哥,你不是跟張文彬張副書記好的麼,怎麼又跑許副市長那兒去了?”周強道:“他是管城建的,我是辦正事去,局裏的房子要多點東西出來,還得過他那一關。”黃代強很是沉穩,卻不像鄭濤般嘻笑,道:“大哥,老四那裏又入了幾個小妹子,還很小呢,十三四歲不到。今早上剛剛入的,我想著大哥要嘗鮮,知道消息就和老三馬上過來了。雖不是處女,年紀倒還好的,晚上正好去看看呐。”周強道:“沒興趣,你們要去自己去吧。”鄭濤道:“怎麼樣,我早講了吧,大哥不一定去呢,美女又不是沒見過。哎,整個南京城早就逛遍了,如今這年頭,可真沒什麼好耍的了。”
陳平這時才道:“昨日聊天時聽到武霸幫的幫主袁青這段時間專門在強姦女大學生,前日竟逮到一個還是處女的,說是百年難得一見,到處在我們那裏吹呢。”周強不悅道:“叫他收斂一點兒,別以為上面有人罩著,老子就不敢收拾他!再犯這些事兒,就叫他滾出老子地盤,別淨給老子惹事。早晚不被我們收拾,也要被人砍死在街上!”陳平應了。鄭濤笑道:“那可不一定,他後臺硬的很,連張副書記都不敢動他,何況我們。對了大哥,昨日又有女明星來我們市里演出了,你可聽說了?”周強道:“哦,是誰?”鄭濤道:“誰不誰的倒不重要,跟我們這些小魚小蝦又有什麼干係?只是聽得陳市長又親自跑過去接見了,就是不曉得成沒成事啊。”黃代強搖搖頭道:“如今上面當官的自己風流瀟灑,但凡有女明星、女歌星到市里來走穴演出,就總要想辦法和這些女明星們見上一面,有的甚至還能睡上一覺。管我們卻管的要死,真是人比人,氣死人!”鄭濤道:“是啊,市長大人這幾年豔福可是著實享了不少啊,捂的那個嚴實,連我們這些當慣了偵察兵的,都硬是沒查出來姓甚名誰。”周強道:“好了,領導的事就莫要再亂談了,這些事我們從來就不知道,也沒聽說過,只把自己的工作幹好就是了。”鄭濤道:“那大哥,你也去找個女明星不?不是對小娘們都沒興趣了麼。我看到廣告宣傳冊上說,下個月那個誰又要到市里來演出了,可著實漂亮著呢。”周強斥道:“胡說!為人要安分守己,黨和國家培養了你這麼多年,簡直是把你培養到狗肚子裏去了!萬事可容你,唯獨不可給領導添麻煩,何況是搶女人?人要知足,要有一顆感恩的心,我上省委黨校學習的時候,他們都在談論,那麼多人落鞍下馬,就都是與上司搶女人惹的禍。上了官家這條船,說不得都要犯點小錯小誤,你不得罪人,就沒人管你,一旦得罪了人,死的比誰都快。前車之鑒,你出這樣的餿主意,不是存心害我嗎?真是豈有此理!”眾人見他生怒,倒一時無人敢亂說話了。
周強又指著鄭濤道:“鄭濤,你是啷個在為人喲?我想提拔起來的人,還從來沒有提拔不起來的,你們城北分局的局長、政委跑到朱明國那裏堅決反對,你簡直是在丟我的臉!”鄭濤沒想到他哪壺不開提哪壺,當下沒有作聲,聽他又道:“還好我先把你調到市局治安總隊一支隊當支隊長,方便找理由升你,這下總算混到副隊長了。你也不好好珍惜,還只是胡攪蠻纏,不是我,你屁都當不了!你馬上就是要當總隊長的人了,組織上正在考察你,你曉不曉得?這段時間要低調,不要火爆爆的。你要不想當,我就把那四十萬退給你。莫講四十萬,就是八十萬,現在好多不相干的人來求我,我都睬都不睬他。”鄭濤又沒說話,黃代強、陳平兩人忙打和場。
一時市局公共交通治安管理總隊副總隊長趙利明來了,磨磨蹭蹭道:“領導,局裏集資建房那個,你看我…”周強道:“我曉得你沒錢,你去找我秘書,把錢退給你。自己兄弟,以後你有了再補上,最近房子還得添錢,你那點也不夠。你只記得莫跟人亂講就是了。”趙利明喜的眉開眼笑,忙道:“是是是。”笑著走開了。
一時黃代強又道:“大哥,還有件事要跟你講一下。”周強道:“什麼事?”黃代強道:“六合縣王老大最近有個手下收豬犯了命案,上訪者鬧到全國打黑辦那裏去了,這下打黑辦批示這是一起家族式欺行霸市的涉黑組織案,要嚴辦。王老大托人找了我,希望這個案子還照普通命案來辦。我想我負責的三隊主辦命案,一支隊的郭文進主辦涉黑案件,我跟他去講肯定不行,還要大哥你出面才好。”周強道:“王天倫那小子也是,都上了通輯榜了,還不老實點。這才消停了多久,又不安生了!”黃代強道:“是,他也曉得怕了,曉得這個案子要是按涉黑來辦,他就凶多吉少了。這不,他拿出五十個來托人,我刨去給別人剩的,大哥你還能有三十個。”周強拍著他肩膀道:“不了,我二十萬就夠了,那十萬你自己拿著。他們我還不清楚?一個比一個大胃王,能給你剩了多少?你莫苦了自己,還白給人跑腿不成!”黃代強忙道:“謝大哥,我也只是給朋友幫個忙罷了。”




周強擺擺手:“自己兄弟不用計較。只是你記得,他犯的事也不少了,你跟他在一起,莫叫人逮著把柄才好。”鄭濤一旁道:“和黑社會打交道,是為了掌握他們,要深入虎穴才能掃黑,交了幾個朋友也正常,難道還叫我們隔著河岸撐船不成!”周強道:“不是這個意思,我聽到講老汪最近在外面玩女人,強姦了幾個幼女,也都是王天倫這些人給他找來的。他們留了一手,怕老汪將來不認賬,還偷偷拍了錄像下來了。這不是給人留下把柄是什麼?”鄭濤道:“汪副局呀,他也是,找女人不多的是麼,何必強姦。”周強歎道:“年紀大了,政治上不求上進了,人就糊塗了,怎麼刺激怎麼玩兒。哎,反正他再過幾年也就退休了,我們也不用管著他,只管好我們自己千萬莫犯這樣的錯誤就是了。”眾人都點頭。黃代強拉著鄭濤道:“那大哥,我們先走了,不打擾你了。今兒既不出去耍,那我們倒要好好幹活,把市里的網吧好好查一查,你昨兒安排的任務還沒做呢。”周強點頭。
九點半,周強提前趕去了紅燕莊園開業慶典現場,準備安保等事宜。一時突然有個手下打電話過來,說是出現了突發狀況。周強聽後十分氣憤,道:“你幹什麼吃的?一大早就讓你準備了,結果還是出了問題!你是怎麼辦事的?立馬給我按第二套方案執行,要出了事,咱們可誰都別想好過!”掛了電話。他旁邊同樣早早來到的市政法委副書記張文彬道:“怎麼,有情況麼?”周強忙道:“沒,只是怕他們不上心,多交待兩句罷了。您老放心,周圍我已設了三道防護網,就是只蒼蠅,也飛不進來了。”張文彬點了點頭:“你可千萬注意,兒戲不得。案子破不了還情有可原,領導安全要出了岔子,就是我也保不了你。”周強忙點頭:“是是。”
原來在擔任市政法委副書記之前,這張文彬曾常年在公安系統任職,對業務最熟。其在南京大學分校法律專業畢業後,從南京市公安局刑偵處一名普通的偵查員做起,歷任刑偵處大要案隊副隊長、隊長、刑偵處副處長、公安局副局長、局長等職。其在任期間,主抓刑偵、禁毒等工作,偵破了一系列大案要案,可謂是深得民心。後又一舉升遷了本市市委常委、政法委副書記,一向是周強仕途上的楷模表率,故周強一直對其言聽計從,深為敬重。
只見此時周圍早已封死了路面,除了本地官員外,各電視臺、報社來採訪的記者通過時,都要持臨時發放的特別通行證。路口兩個武警站的筆直,在檢查完各個車輛遞上前的證件後,方才放行。除了明面上的這些警力,暗中還有數十個便衣在各處巡邏。
場地上車水馬龍,人頭攢動,電線杆上掛著“熱烈慶祝紅燕生態旅遊休閒度假中心開業”的紅布橫幅,喇叭裏播著宋祖英的《辣妹子》等歡快的樂曲。此時一些領導已早早來了,都聚在了主席臺一側。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協、市軍分區五大班子成員基本都已到齊,便是副省長、省旅遊局長等也都來了,正互相問候、交談不已。這時節除了相互問候外,也有人忙著領著人來拜見領導的,平時難得見到,這時倒是個機會。
一會,只見南京軍區司令員趙樂見也來了,眾人忙都隆重相迎。那趙樂見也是十分客氣,謙遜有禮,連連問好不迭。莊園老總更是親自接待,引往上座去了。原來這南京軍區歸中央軍委直管,在級別上與江蘇省委省政府平級,是個主管江蘇、安徽、浙江、江西、福建、上海五省一市軍事事務的大軍區,只是總部設在南京罷了。不但跟省直沒多大關系,跟市直更是不沾邊兒。不過人與人之間總是要打交道的,故這趙司令員偶爾也出席這類活動。
原來今日各路人馬來此多是受本省省長周本盛相邀,不便推辭。那周本盛與這莊園老總任紅燕乃是多年的老情人,關係很不一般。地方上除了省委書記,便是省長最大,誰不巴結?故別說受到邀請的都來了,便是那沒有受到邀請的,也都上趕著來了,獻不完的殷勤兒。只見此時省委、省政府、省人大、省政協等等一眾官員早已到了一大片,有的單位就算一把手不來,也都派了下麵的人來了。如省委辦公廳、紀檢委、組織部、宣傳部、統戰部、政法委、政策研究室、機構編制委員會辦公室、省直機關工委、老幹部局、保密委員會辦公室、省委機關報、檔案局、專用通信局、省政府辦公廳、發改委、工業信息化廳、教育廳、科技廳、司法廳、財政廳…好大一溜人啊,真把人瞧得是眼花繚亂。
十點整時,只見本省省長周本盛到了。他一步入現場,記者們頓時手忙腳亂起來,忙把鏡頭都對準了他,周圍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來,兩邊就坐的官員們也紛紛起立相迎。周本盛邊走邊揮揮手,含笑不已。那兩邊司儀的莊園員工們早已苦候多時,正在那抱怨不已,此時接到命令,才終於紛紛撒了手,頓時氣球紛飛,籠裏放生的鳥兒們飛向各處,激昂的樂曲也再次響了起來,卻又是一首宋祖英的《好日子》。一候周省長在主席臺中央落了座,兩邊其他官員們才重新就坐。
前邊主持人在臺上主持,後邊眾人則喝茶聊天,說些政務人情等事。那莊園總經理任紅燕也在座,雖近四十的人了,卻端莊大方,氣質優雅,生的美貌不凡,眉目間仍能看出年輕時是個大美女。就坐在周本盛旁邊,在他耳邊悄悄道:“今兒你留不留下來?”周本盛搖了搖頭,低頭只顧喝茶。任紅燕嬌眉一蹙,嗔怪道:“每回你都來了就走,也不陪陪人家,你要再這麼著,下回我可就再也不等你了。”周本盛垂首悄聲道:“中紀委又派人到省裏來檢查來了,我要留你這裏,人家還能不曉得麼?還等著人抓把柄呢!”任紅燕氣了道:“說著好聽,鬼才信你!你要嫌我了就明著講唄,莫要哄我!”周本盛卻又不避嫌疑,大庭廣眾之下就拍了拍她的背,輕聲道:“我要嫌你還能跟你好了二十年?我老婆還沒跟我過這麼久呢!你莫生氣,看前日我給你寄的那禮物收到了沒?魔思凡的手鐲,好不好看呐?”任紅燕又轉嗔為喜,笑道:“收到了,倒好看得很,我拿給人瞧,連我表妹還想問我要一個呢。哼,就看你以前對我好的那份上,我才遷就著你,不然我才懶得理你!”周本盛又笑著壓低聲音道:“今兒起的遲了,剛剛上班都遲了到了,你這兒更是差點沒趕上。嗐,要真趕不上了,你也莫怪了我,只回頭等我親自下了廚,包頓餃子給你吃,就算贖了罪了。”任紅燕一聽,皮笑肉不笑的道:“你敢?誰稀罕你那餃子!早就說好了的。你要真敢不來,回頭等我餓了,就把你鼻子割了,耳朵也割了,我燒豬耳朵、燉豬鼻子吃去!我可告訴你了,我那炭火都準備好了呢。就看你講話還算不算數,哄不哄人!”一時那主持人來請周本盛上臺發言,插話岔開了。任紅燕狠狠踩了他一腳,推了他一把,才把他推上了臺去。周本盛早就備過稿的,拿出來展開念了後,方笑著退了下來。
眾人鼓了陣掌,那主持人方上前去,接過周本盛的話筒,說了幾句答謝詞後,道:“女士們、先生們,請允許我代表我們莊園的全體同仁,盛情邀請本省省長周本盛同志,省政協主席吳士廉同志,為在我們莊園成立的江蘇省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揭牌。”那兩邊負責禮儀的人員早準備好了,頓時又是一陣鞭炮齊鳴、掌聲震耳起來。




一眾貴賓們早已按照指示,都提前站到了莊園門前,烏壓壓的站滿了一地。只見大門右側,蒙著一塊大紅綢子的牌子,一眾扛著攝像機和照相機的記者一伺二人走近前來,頓時鎂光燈“哢嚓哢嚓”地響了起來。那二人笑呵呵地同時拉掉了紅綢,露出了烏底鍍金大字的一個扁牌“江蘇省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又在禮儀小姐的帶領下,兩人方退了下來。
一等掌聲一停,主持人又道:“尊貴的朋友們,下麵我們隆重地邀請本省省人大主任傅克敏同志、省人民政府副省長白恩北同志為長江文化研究會南京市分會揭牌。”那二人俱是戴著眼鏡,飽讀詩書之士。也是笑著上前,走至大門左側的一方蒙著紅綢的牌子兩側。也揭了,掌聲又是經久不息起來。
主持人等掌聲停後,又道:“尊貴的朋友們,現在我們真誠地邀請本省省委常委、本市市委書記楊衛澤同志、省財政廳廳長張美芳同志為江蘇省綠色生物及食品研究委員會指定實驗基地揭牌。”又是一陣掌聲不斷。接著是省旅遊局局長胡學凡與市人民政府市長陳良玉一道為“江蘇省旅遊局指定信得過單位”揭牌。接下來還有幾塊牌子,是“江蘇省飲食文化學會、洗浴文化學會、茶文化學會、酒文化學會、棋牌文化學會綜合辦公室”、“南京市鬥狗鬥羊鬥雞協會指定競技場地”、“江蘇省老幹部書法、攝影、繪畫研究會”等,副市長許邁、李春城、趙春明等俱動過了手,去揭了。
原來為了爭這幾個名額,任紅燕是煞費苦心,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極不容易,不但托了周本盛的威勢,還四處拉關係求人。她本是周本盛還在別處為官時,就一直傾心跟隨,做著旅遊生意。卻因周本盛調任本地後,她就放下了原本大好的基業,跟隨周本盛而來,可謂癡情不改。也讓周本盛很是感動,故傾力幫她再造一地,給予了很多支持。如今她也是重操舊業,準備要大幹一番。只因建這個基地,一些项目都是老套,省裏別的地方原本早已有了,你要再建,豈不是虎口奪食,搶人生意麼?像這種事業單位,省裏每樣就只那麼一兩個,入駐到哪兒,哪兒就人氣旺盛,如今你這兒建了,那別人那兒勢必就得拆了。故周本盛雖仗著勢大,幫她爭取到了幾個,卻也得罪了不少的人,平添了不盡的恨。那一幫失了勢的都口服心不服,在那冷眼旁觀著,紛紛暗中詛咒不已,只盼著你周老色什麼時候早點倒臺呢!
且這書法學會、繪畫學會還好,本就是南京本地本就有的,如今搬過來就完了,倒是省事。反是這新建的鬥狗鬥羊一類,原來是沒有的,只偏遠一些的鄉鎮才有,是任紅燕從別處借鑒了過來的,南京本地一直自恃高大上,看不上眼,倒沒人跟她爭的,沒想到這次竟被周本盛給拾掇了起來,竟然准了。那一班靠這營生謀財的人便不知有多少眼紅起來,忙來打探,紛紛來求,要謀進來。人氣旺本是好事,卻因幾個部門新建,缺乏管理經驗,一直處於虧損狀態,讓任紅燕煩惱不已。又坊間盛傳黑道上有人為了爭奪入她家門下,兩家相鬥,竟鬧出了人命,連帶著把她也牽扯了進去,壞了她的名譽,更是讓她十分的惱怒。
此時次一級的官員,如建鄴區區委書記馮亞軍、六合區區委書記婁學全、溧水區區委書記薑明、鼓樓區區委書記雷正富、市政府副秘書長鐘華等也都來了,卻俱只站在後面觀禮,不敢胡亂走動分毫。儀式千篇一律,只進行了半個多時辰也就完了。當宣佈奠基儀式圓滿結束後,主席臺上的人紛紛走了下來,下邊參會眾人忙跟著進入了莊園赴宴。
白恩北副省長因還有事,便向任紅燕告辭,要回省政府去。任紅燕道:“老白,怎不多坐坐?都沒進門喝杯酒呢。是嫌我招待的不周不成?”白恩北拱手笑道:“哪敢啊,實在是真個有事。今兒可都是你們老周早兩天前就千叮嚀萬囑咐的,要我一定要來,不然就給我穿小鞋,我才不敢不抽出空兒來的,不然還真來不了呢。今兒單位裏還有人在等我,都是工作上的事,不得不趕緊回去。要不耽誤了事,明兒你們老周還不得扒掉我一層皮呢!”任紅燕笑道:“能者多勞唄,瞧你忙的!那我就不留你了,只下回你再到我這兒來,我一定讓老周他親自給你倒酒,好好陪你喝幾杯。今兒多謝過來捧場。”白恩北笑道:“一定一定。”
正要走時,不料同會而來的省政協主席吳士廉卻死活拉了他不放,要他留下來陪他喝酒。原來此人原在省委時白恩北尚還敬他三分,後入了政協沒了實權,雖為部級,白恩北就不怎麼搭理他了。原來此人尚在省委時,也在任上兼任了一個副省長之職,卻苦於當時本省GDP不高,政績有些難看,就任性胡為,專門成立了兩家空殼公司。一家從對方手裏買入零件,組裝成電腦,再賣給對方,便有了銷售業績,有了GDP。另一方卻反過來從他那裏買入電腦,再拆分成零件,再賣給這組裝工廠,便也有了銷售業績,有了GDP。如此一來,不但有了業績,反而兩兩相加,成了雙份。但如此這般做無用功,於國家於社會無益,電腦品質好不好用不管,有沒有人購買這些產品發揮出其實際作用也不管,反添了這兩家的倉儲廠房、工人工資、物流運輸的費用,就只為了那統計部門來統計時,帳面上好看些,多出來了這兩家所謂的“GDP”。但其實當地社會財富並未增加,百姓依然貧苦。於是便如法泡制,成立了幾十家空殼公司,或兩兩一對,或四五家周流,賬目上做的更隱蔽一些,你來我往,生生把GDP提升了上去,以充政績。一到了要這些企業交稅時,省長大人便大手一揮,說:“這些都是為了國家做出了貢獻的企業,豈能不予照顧?一概免了!”但似他這等荒唐之舉,只能是瞞外不瞞內,豈會有人不知的?故在同僚下屬之間得了個“荒唐省長”的稱謂,遭人恥笑。上司也是對其不滿,故早早就讓他退了下來,落了個閒職。白恩北早知他的,故不願理會。
此時白恩北推託道:“對不起,我還有事,兩個副秘書長還等著我回去開個協調會呢,得馬上就走。你要有什麼事,等下禮拜再到我府裏去找我吧。”吳士廉拉了他笑道:“什麼協不協調會,你們那些個會不就是你府裏自己安排的麼,還不都由你說了算?又不是上級召你。今兒好不容易來了,千萬不能走,非得好好陪我喝幾杯!”憑他怎麼說,就是死不鬆手。任紅燕也在旁笑勸道:“就是,白省長您就多留會兒,陪我們吳主席坐坐再走不遲。”又對吳士廉笑道:“別人留不留下來都不打緊,打緊的是只要你吳主席肯留下來就行了!”說的吳士廉頓時哈哈大笑起來,更加得意非凡,興高采烈起來,又非要與人鬥酒。任紅燕轉身對身後幾個服務員道:“別都在這傻站著,快去取幾條煙放到吳主席、白省長他們的車子上,再準備點土特產,好讓他們帶回去。”此時,眾領導的司機們都聚在樓下的大廳裏自個兒點菜照顧自個了,見狀忙去開了車門。
一時席間輪番敬酒,白恩北再少坐片時,仍起身告辭。此時不少人都不過是來應景兒的,見慶典已完了一半,也算不失了禮數,在此無趣,見白副省長帶頭要走,便紛紛起身告辭。任紅燕見都是些小官小吏的,便都一律不留,嘴上稱謝,都笑送了。




一時這幾人隨著白副省長走向了停車場,一一鑽進了自己的專車。此時周圍仍圍了好多人還沒走呢,有的是官員,還在聊天。有的是安保人員,有的是記者。只見有幾個下級走到白副省長的車邊,掂著幾個禮品盒往他後備車廂裏放,只說是點小意思。白恩北並不以為意,上了車後,隨便打開一個禮品盒一看,只見裏面有本精美的南京市招商指南,一張市東郊的高爾夫運動場的金卡,還有一疊購物廣場的代金券。這時在車外,遠遠的卻突然有一個陌生人快速沖了過來,靠近了汽車,想繞過去接近白副省長,但還在十幾步遠時,就被一個武警給攔住了。那武警怒目而視,只輕輕碰了他一下,就把他給放倒了。上前低了頭仔細一瞧,卻見他手裏捏著一卷紙。此時汽車司機並沒看見這人,車裏白副省長也沒注意到車外的情況,眾人便都不敢亂動,直到專車開走後,一輛警車才從後面開了過來,眾人這才把這人紛紛圍了住。從那警車上下來兩個人,立時吩咐下邊的人把那卷紙遞了過來,展開看時,卻見封面上寫著“狀紙”兩個大字,頓時嘴裏便不由罵了起來。又有人指揮一輛吉普迅速開了過來,把這人帶走了。
周強第一時間就嚇得是滿頭冷汗,面色蒼白了,只見市委楊書記等一眾領導們也是憂心不已,好多人都臉色難看。周強顧不得其他,忙去打聽那個上訪者的身份。原來上次也是一位首長,省委副書記金道銘在市里視察,為做好保衛工作,周強是煞費苦心,做了極其周密的安全保衛措施。但不知怎麼回事,當金副書記的汽車開往一片農田時,不料半路卻突然有個老太婆雙腿跪地攔住了去路。那老太婆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事,不過是為了她兒子被單位處理了不公,她碰巧撞見了領導,便跑上前叫屈。她這事本是小事,可周強就倒了霉了,自首長走後,就因為這件事,他就被定為瀆職,差點免去了公安局長的職務,虧他後來求了張副書記,張副書記又托了省人大主任的關係才挺了過來,他如今是最怕這一類事了,偏偏今日又遇上了。周強此刻是暗暗叫苦,一時恨不得滅了這一家八口。
不一會,就把這個不速之客的身份查清楚了,原來這人是本地的一個產業工人。至於他何以要上訪,何以能進得了現場等諸多情況,周強也問了個遍。不過他最關心的還是白副省長那裏,有消息傳來,這人的狀紙已引起了副省長大人的重視。還好,白副省長並未對安保工作有任何不滿,並特別交待了不要對下麵追究責任。市里諸多領導們雖頗有微詞,但上面的話要聽,便也不再留意了。周強一場橫禍無端消彌,自然是又驚又喜,心情也大好起來。縱有小過,在一眾市里領導們面前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但事已至此也屬無奈,只好以後加倍千萬小心,便仍打起精神,做自己日常的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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