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馬大橋在凌晨時份特別冷清,我站在大橋的圍欄上,腳步有點不穩,風有點大。我的右手握住一把半自動手槍,抵在我的太陽穴上,手沒有顫抖,三十秒後我把槍掉進海裏,腳踏空了,向後跌倒,頭撞到壆上,昏了過去。

X

我和母親去了她的朋友的家作客,雖然是作客,其實是因為我的電腦又壞了。半年間就壞了四次,我不由得概嘆著我的手是否帶有惡意。只要我嘗試啟動這台電腦,它就會壞掉。母親朋友的家比我們家大少許,靠窗的位置擺放了一張黑色三人座皮制梳化,前面擺放著一張小茶几,上面放了一些雜物。

我和母親還有母親朋友的丈夫坐在梳化上觀看一套十八禁的食人魔電影,這年我十歲,在一間歷史悠久的小學就讀四年級。電影開頭描述兩對男女正在某郊外的溪間玩著獨木舟,一行四人正享受大自然。他們來到了一處空地休息。





其中一對男女按捺不住身體的召喚,欲要進行雙人運動。女生坐在男生的腰間上搖曳住身驅,並徐徐解開深藍色的泳衣,露出一對雪白的乳房,母親用外套遮掩我,好讓我看不到這露骨的情節,但我狡猾的透過外套觀看著這一幕。

這大概就是我第一次從電視屏幕上看到女人的裸體,雖然只有上半身的裸露,但那時仍沒有一股蠢蠢欲動的氣息在蔓延。

幾年後升上中學時,我又從YouTube上看到了這套電影。其實是一些創作者把電影濃縮成十分鐘左右的影片,吸引那些沒有太多娛樂時間的人們觀賞的影片。幾分鐘就能看完一套電影,不僅時間節省了,支出也節省了,像快餐一樣,價格便宜,即使漢堡包的牛肉有點變壞,薯條有點煮過頭,都不會有太多的不滿,二三十元就能把肚子填滿的食物不需太講究,卻有些人總愛在那廉價的肉品挑剔,都不看看你付出的成本有多少。即使那十分鐘觀賞完後感到不滿,你只需按動負評的按鈕就行了,影片可以隨時暫停,那裏不對勁就關閉視窗,不花費你太多時間成本。

初中時期的我愛看YouTube,特別那些血腥電影的剪輯片段。最早接觸的電影是恐懼鬥室(Saw),一部透過一個在大難不死後,感知生命可貴的老頭設計各種殘忍恐怖的陷阱,給那些不慬珍惜生命的可恥之徒的連續殺人魔電影。

我沒有完整看過任何一集它的影片,我看的只是人們如何在有限的時間裏不斷掙扎和哭嚎之下迎接死亡的來臨罷了。我很少覺得不舒服,反倒挺享受看這些片段。我算是冷血的人嗎?





我覺得自己我興趣剛好和其他人不一樣了,電影都是欺騙別人的,不會當真。有一段時間,我曾納悶為何那些在現實發生我的殺人案要翻拍成電影,有些電影更為演員帶來了不少獎項。這就很容易帶到去一個問題,他們其實是透過別人痛苦的回憶為自己帶來利益,不說那些把收益捐贈給相關團體的電影公司,那些翻拍驚動一時的命案的意義在於甚麼?勾起命案中的受害者的不堪回憶?讓公眾了解以前曾有那麼一件冷血非人所為的兇殺案。

現今在網絡上隨便搜索一番就能找到國內境外,世界各地的命案或是奇異古怪的命案。這也衍生出專門講述命案和懸案的頻道,詳細的複述案件的來龍去脈,有趣的是,這類型片也是控制在十分鐘左右,和那些速吃的電影解說影片沒甚麼不同,只在於前者是真實發生過,後者都是「演」技。

這類的影片我也看過不少,和那些純粹的兇殘是不一樣的,連續殺人犯在現實中都是有過有過悲慘的童年,童年對一個人的影響可說是永久的,打罵責罰孩子會讓他們心中留下陰影,留下難以磨滅的負面回憶。

父母如何教導孩子,就能塑造孩子未來的形態。從小學開始,我就和母親一起睡,直至中一為止。有很多個晚上,我都夢到同一個夢,我夢見自己從高樓大廈墜下,那種踏空的感覺很真實,倒抽一口氣。在我有意識自己在發夢時,我便無間斷的每晚都會發夢。

我想沒十年,也有八九年。忘了的夢通常都比記起的夢還要多。我很少夢見殺人的場景,多半是擊殺喪屍的世界末日的英雄主義式的夢。看那些速吃短片並沒有使我心理扭曲,平常都是對受害者感到悲傷,或是感到不寒而慄。夢裏我都是以英雄姿態登場,時而勇猛的擊退喪屍,時而逃避著它們。





初中那段時間我首次萌生了自殺和離家出走的念頭。怯懦的性格讓我沒法有勇氣的一走了之。諷刺的是,我在夢裏都是一個英雄,我也幻想過數百次喪屍末日的情境,但連簡單的離家出走也做不到。

我沒有一幅特別的想像圖關於自殺。我很少跟朋友聊這個話題。我曾經跟一個朋友這麼說過。

我:「小藍,如果我突然以後都不回你訊息會是甚麼原因?」
藍:「你死了的時候?」

她反問我。我若有所思的沒再說下去。我那時想著如果自殺了,朋友都有甚麼反應。小藍這個朋友是在網上結交的。現在交友已不像從前那麼困難了。那時候我還沒有意識到一個將影響我人生的困擾馬上來臨。

我們聊了幾個月便見面了。在網路上我們也挺投契的,很多話題我們都有聊過。我們竟然都喜歡看恐怖電影。安娜貝爾,貞子甚麼的都喜歡。我是典型的害怕但又要看的人,把衣服遮住面頰或是從指縫間窺看電影,都有用過。恐怖片真正的恐怖之處在於音樂的營造,配合突然跳出來的可怕鬼魂,就算得上是好的電影了。

我和小藍的約會大多是以看電影為主,不過,說是約會也不太合適。我當她是朋友,至少那時是把她看作朋友,某種意義來說就是普通朋友會做的普通消閒活動。

直到她說她有男朋友了。偶然某一天在她的社交平台上看到了她把那些充滿調侃意味,形容單身是狗而應然而生的商品化產品給掉了。她覆訊息的頻率越來越疏了。我的心情不知為何,有點失落,有種悵然落寞的感覺。那個陪我渡過了數月時光的朋友有男朋友了,過去曾有過曖昧對話的朋友有男朋友了。





寂寞的心房曾經比她的訊息注滿了陪伴和關懷,讓我有點不知所措。但她有男朋友了。我有點不甘心的問了她和男朋友的相識過程。我對喜歡小藍的陳述並沒有很大的敏感度。原來那些矢口否認的「心底話」都是反話來的。

我不喜歡她:我喜歡她;我當她只是朋友:我對她有好感,多不勝數的反話。還是我習慣了她的存在,所以潛意識上是喜歡她的,但身體並不知道,我本人也不知道,小藍當然也不會知道。

我感到寂寞。那段日夜陪伴的日子隨日子消逝了。我在她的社交平台看到了她和男朋友的互動,對我來說就只有無奈。她第一次的戀愛並不愉快。她經常和我訴苦,說她的男友的不是,我聽著對這個男生的行為有點不愉。這時候我已很確定我喜歡小藍。

我不忿的向她詢問我們的關係,我沒有辦法接受喜歡的人和別的男生在一起。

藍:「朋友呀...」

我無言而對。那些纏綿的曖昧原來只是開開玩笑,我卻高興不已,雖然我以前從來都極力否認喜歡她,但現在看來,我當初乾脆向自己承認不就好了嗎?

這個人呀,要說她是單純是真的,又有點笨拙。和她外出時她總愛逛那些販售毛公仔的精品商店,用那充滿童真小女孩的聲音向我撤嬌似的著我送給她。那時我們為對方改了一個童話故事的稱呼。我比她早醒來,所以我每天通常都會先說:「早安噢,Ella。」當她起來時,她會回我:「安安,Prince。」童話故事中的王子通常都沒有透露名字,往往從公主角度敘述故事。

我們會有這樣的稱呼是我們某年的情人節去看了灰姑娘真人版,小藍很喜歡女主角,她說我勉強也像個王子,我苦笑。我後來才發現這樣的稱呼原來也是曖昧的一種,彼此為對方改匿稱,使兩人的關係變得親密。其實她單純的性格也許沒把事情看得那麼複雜,有機心的人反倒是我。





看灰姑娘的那天是情人節,恰巧是年宵攤檔的第四天,她想去逛逛年宵花市,看看那些水仙花。那有年輕人會去年宵市場看水仙花?正常的都去光顧小食店或是買賀年的毛公仔才對。我知道她只是開玩笑的說,我不抗拒逛年宵市場,但人流不是普通的多。我傳了訊息給她。

我:「中午去好嗎?」她爽快的答應了。

當她答應後,我才想起那天是情人節,為甚麼她會選擇情人節那天應約呢?她不怕尷尬嗎?明明遲一天去也沒有關係,也不用怕尷尬。

藍:「這個嘛...因為我的朋友都約了十五號,但那天我剛好要去練習,所以就不能跟她們去。」
我:「排球練習?」
藍:「對的。」
我:「那你的家人呢?」
藍:「才不要呢!跟他們逛很沒氣氛的。」

我想,一個女生願意在情人節跟一個男性朋友逛年宵很可能只是她剛好有空而已,並不是對方對你有甚麼特別的想法。





我:「到哪了?」我傳了訊息給她。我在天后地鐵站等她。
藍:「下站到。」地鐵站內的人不多,可能現在只是剛過十二時,人流不擠逼,晚一點過了午飯時間就不好說了。

我被小藍嚇到了,冷不防的從後面捉緊我的肩膀,發出尖叫聲。

我:「你是鬼嗎,走路都沒半點聲音。」她傻笑著。
藍:「走吧,去逛年宵。」她微笑的對我說。

年宵有兩個入口,一個是近天后,另一個就靠近銅鑼灣。以我的經驗,銅鑼灣那邊人流較多。我們認真的每個檔口都有次序的看一遍。天上藍天白雲,溫度大約有十五至十六度,我只穿了一件衛衣在外。小藍穿了一條溶溶爛爛的牛仔長褲,穿了一對黑色帆布鞋,上身則穿了一件黑色抓毛外套,束了一條短馬尾,她總掛住那天真爛漫的笑容。

她的雙眸閃閃發光,看出她很有活力,那個小小的嘴巴很濕潤,像塗了潤唇膏似的。我喜歡她的普通,普通的打扮,普通的髮型,普通的性格。她不是社會審美標準下的美女,沒有高挺鼻子,纖瘦的身驅,玲瓏浮凸的身材。

她只是一個充滿活力的十五歲女生,喜歡的女生。個子有點高,和她並排走路時,她的頭剛好碰到我的肩膀。她在遠處叫喊著我,落後很多我加緊腳步追上她。我們來到了一處售賣龍鬚糖的攤檔。我掏出錢,麻利地取出二十元買了兩盒,一盒有三塊龍鬚糖。她笨拙的揭開盒蓋,手指飛快的捏著其中一塊放進嘴裏。

我:「好吃嗎?」我問。小藍猛烈的點頭,她的臉說明了一切。





我捏了一塊放進嘴裏,味道沒甚麼特別。

我:「要買飲品嗎?」
藍:「好噢!」她把龍鬚糖都吃光了,她瞥見我手中的龍鬚糖,吞了一口口水。
我:「給你吧。」
藍:「耶!」她今天很雀躍,是因為情人節的緣故嗎?還是有人能陪伴她?

我們經過了一檔售賣椰青的攤檔。每年年宵好像都有售賣椰青,但我從來沒試過。

藍:「買一個嗎?」我點點頭,她便付錢。

檔主純熟的切開椰青,放了兩條飲管。她很快吸了一口。

藍:「很清新,你也快試試。」我吸了一口,真的如她所言,椰子肉也很清甜。

我有點好奇檔主會不會只放一根飲管,那樣就會間接接吻了,但我想我們還沒有到親密朋友的關係,即使小藍不介意,我也不好意思。我們沒有同一時間吸吮兩枝飲管,我刻意不讓尷尬的事情發生。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十分苦惱應不應該和女生單獨外出。男女各自都沒有另一半,好像沒問題,但旁人會說他們互相有好感,不然怎會“約會”。

男女其中一方有另一半,他們就完全沒有了單獨外出的可能了,任誰都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或女朋友和另一個男生或女生外出,那麼,我們還能認識異性朋友嗎?

這個問題終究還是理不出個所以然來。

有一次我們外出看電影時,她替我付了電影戲票的錢,雖然不是甚麼大數目,卻讓人覺得她不會只要求男生處處付錢,然後女生就只需付出時間。

我:「這套電影是不是翻拍日本貞子的?」我隔著電話傳訊息給她。
藍:「就是這套。你有興趣嗎?」
我:「有呀。」
藍:「要看嗎?」
我:「我只有星期天有空。」
藍:「就那天吧!」
我:「好。」

喜歡恐怖片應該就是源自那一次的經歷。血腥恐怖的電影總愛加插配角們在僻靜的地方纏綿,然後就被殺了。所以他們做愛是有甚麼意義呢?有趣的是,導演還要拍個五至十分鐘,確保女演員露出乳房,然後兩個演員互相說一些調情說話,然後就是呻吟聲,殺人魔總愛在後方觀察著他們做著這檔事,完全是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下一個鏡頭就是雙方被殺,配上一個失聲尖叫,畫面接著轉回主角。這些無厘頭劇情完全不吸引我,我會看的原因只是他們的裸體罷了。

距離看電影的日子還有數天,我問她有沒有想去的餐廳。

我:「有沒有想吃的餐廳?」
藍:「去吃燒肉吧。」
我:「要中午吃燒肉嗎?」
藍:「不然呢?」我沒有回覆。

誰會挑中午時間吃燒肉的呀?價錢便宜是便宜,但氣氛總是欠缺了些。晚上有一種神秘的力量,讓人不小心說出心底話,俗點說就是說漏了嘴。不過電影在早上看,沒理由思考晚餐吃甚麼。風地選早上時段是因為戲票價錢較便宜,學生證固然能享受票價優惠,但早場優惠可再節省一點。

看電影的那天我絕對不會遲到,這不僅是對朋友的尊重,更是對電影的尊重。這天入場的人不多,大約就只有十人左右。入場前在戲院門口看到一個男人把巧克力的包裝紙隨手丟棄了。日本的貞子我沒有看過,不能跟這部新作做比較,我對貞子的認知就是假如看了錄影帶後就會死亡,除非拍錄影帶傳給給下一個人看,否則詛咒不會解除。

這部新作還算不錯,大概有個合格水準吧,氣氛有點一般,沒有驚悚感。我們去了一家普通的韓式燒烤店用膳。中午時間不多人,只有小貓三四隻。這間店的員工好像有韓國人,算是蠻地道的。牛肉我質素我吃不出來,畢竟我沒有研究。我不喜歡火鍋時吃牛肉或其他肉類,這種燒烤的形式比較吸引我的味蕾和食欲。她吃得津津有味。

藍:「這家店的牛肉很美味,鮮嫩多汁。」
我:「是嗎?那就好。」我們聊了剛才電影的情節,好不愉快。

看電影有時候不會太在意跟你看的人是誰,反倒如果對方也是和自己一樣喜歡同一類型電影的人會看得更投入,即使電影本身差劣,也能一起吐糟不合理的情節 。她的嘴巴沒有一刻沒有食物,她的吃相有點難看,但她的眼睛告訴我她很享受。

這頓飯由我來結賬,她忙不迭的說:「讓你破費了。」

我:「不,我很樂意。」
藍:「對了,要吃甜品嗎?」看來她的胃還能擠得進食物。

我們走在人潮如鯽的街道上,慢慢的散步,好讓食物容易消化。

藍:「你挺有眼光的耶,這店的肉很不錯,下次我一定會跟朋友來這家吃。」她輕拍我的手臂。
我:「你喜歡就好了。」其實這家店我也只吃過一次而已。

很難想像我們只是以朋友關係在做這些事,旁人看來就是普通情侶會做我事。老實說,以前的我就是覺得這是朋友會做的平常事,但男女單獨外出,任誰都會讓人誤會是情侶關係。向別人解釋只是朋友關係只會讓人更懷疑你倆在掩飾。

說穿了就是我沒有戀愛經驗。

朋友和戀人的界線很模糊,在同性相處之中我們都覺得這樣是普通朋友會做的動作,但把原則放在男女關係之中,沒有人懷疑你們只是朋友的關係。為何男女之間不可能存在友誼關係,因為我們都不知道對方在想甚麼。同性關係之中我們為何又能非常肯定他們當中不並在愛慕之心?

那時我中三,在一間男校就讀,和一個同學非常親近,旁人也許認為我們只是很要好的朋友,但我卻沒有只保持友誼關係的想法。我分不清甚麼是喜歡甚麼是傾慕。甜品店坐無虛席,我和小藍在店外坐著等候。晚上下了一陣過雲雨,馬路的凹坑都注滿了雨水,車子疾馳而過,淺出了幾厘米的水柱。我看著那些凹坑走了神。

藍:「唉,不知道中四要選哪科...」
我:「嗯?」我聽不清楚小藍在說甚麼。
藍:「中四選科...」小藍撅著嘴說。
我:「你對文理商那個有興趣?」
藍:「文科商科都行,就是理科我完全不懂。」
我:「那選經濟和歷史如何?」
藍:「經濟嗎?我校用英文的,我的英文只是勉強而已。」
我:「那會計吧。」
藍:「那就會計吧!謝謝你。」我微笑,沒說話。

我在選科那年,很快就決定了理科作為選修科目。成績還算過得去,資質有限,我也不強求高分。

輪到我們的時候,店鋪已經沒甚麼人,我們坐在角落一隅。她把餐牌左翻右揭也選不中想吃的甜品。看她一臉苦惱的樣子,

我便問:「要楊支金露嗎?」
藍:「不要嘛~」我無奈的聳肩。選男朋友又不見她用那麼久時間。

小藍單純得有點愚笨,說些無厘頭的笑話也能逗得她開懷大笑。

有次我半開玩笑的說:「你這麼單純,沒半點機心,不怕被男生欺騙嗎?」

她說:「不會喇,我對自己的眼光挺有信心的。」她胸有成竹的說。我的擔心顯然不是多慮的。

我們逗留了半小時便離開了,時間剛過三時,我們在店外揮手道別,各自回家。我沒有送她去車站。我忽然記起那天我問她和男朋友認識的過程。

她:「我們在動漫節認識的。我們恰好看中同一件模型,但模型只剩下這一個,他大方的讓給我了,然後我們就開始聊喜歡的動漫角色,臨走前交換了聯絡方法。」

「聊了三四個月,我們就一起了,覺得他人還算不錯,很細心。」「但只是表像而已。」她欲哭的說道。

她跟我說他偶爾會對她呼喝,對她破口大罵,不愛讀書但又不找工作,經常問她借錢,卻從沒有還過一次。

我試圖安慰她,我不知道那來的勇氣說我會等她,可是她說:「我不會喜歡你的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嘛。」

我想她忘記了我那次質問我倆關係時的不甘,那次我跟她說了我喜歡她。她看來有點無奈,雖然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傳來的訊息似乎表達了她內心的真正感受,隔著電話也能感受到。看著喜歡的人受傷,比自己受傷還要來得痛。我們總希望把傷害轉移到自己身上,好讓自己承受所有的苦難,到頭來我們卻沒有為自己考慮過。

我們不甘心的原因往往都是討厭被忽略,但從沒想過為何我們都肯定能讓喜歡的人開心?一直都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其實是你倆根本就不適合。我們都想做好人,卻被好人這個字束縛著,成了自己眼中最壞的人。

離小藍分手後已過了數月,我也從中學畢業,考了文憑試,等待放榜。八月某個星期一我和小藍又約了去看電影。我們挑了一套口碑不錯的恐怖片。我猜我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吧?一起看電影、一起逛街、失戀也找我這個朋友。

我渴望的不只是朋友的關係。

男女很難有純友誼,相處久了內心也會有變化,開始感覺對方很合符自己的理想對象。我們會在腦中不斷說服自己,把自己的標準調整,然後整個準則都改變了。其實我也等到有點可悲,明明她就沒說過對我有其他想法,只是我想多而已,無了期的等待不會有結果。

我想這一次會是我們最後的約會,再這樣折騰下去也沒有作用。我把電影預告片傳送給她。她回覆了很期待三個字。她在拍拖那些時期,很少找我聊天,我也沒怎麼回她訊息,最長一次是一整個月都沒有聯絡。

說我不擔心是假的,她的男朋友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以貌取人雖然很差勁,但我的直覺也不是瞎猜的。喜愛炫耀,頭髮前陰遮蓋了整隻右眼,中學還沒畢業,整身上下都是潮牌子,這樣的人很難留一個好印象給人。

果然不出所料,她們在一起三個月後,小藍便找我訴苦了。我沒法保證和小藍一起的時候做個滿分男朋友,但至少也能掙個合格分數吧?戀愛這回事,就是互相替對方評分,表現出體貼一面加個十分,有不良嗜就減二十分,說戀愛是數學遊戲沒有不妥,反而那些一直從感覺使然的有點可笑。

感覺很多時候都不準確,做多項選擇題時,遇到不懂的題目就憑感覺作答,影響的只是最後分數上的差異,後果的嚴重性不大。但我們選擇另一半時,單純依靠感覺作出決定很容易掉進陷阱,對你忽冷忽熱,一時百般關懷,一時又放養不顧,即使某個人一直都對你關懷備至,難保有一天你們正式在一起的時候,態度突然改變了。

刻意去當好人反而讓自己背負著壓力,但不是合理化當壞人,而是我們作出一個讓雙方都感到舒服的決定。我不確定我對小藍的好是否已足夠,還是我從來沒有對她好過。約會前兩天,我和朋友外出,路過服裝店買了幾件T恤和外套。既然這次我決定了我們在今天過後便不再見面,應該穿得體面一點。

約會前一天,我試了不同配搭,終於配襯了一套讓她眼前一亮的配搭。以前跟小藍約會我都沒花甚麼心思打扮,頭髮都是隨便梳理就出門了。今天我特地上網看了一些日系髮型的造型。

我的頭髮大概遮蓋了整張臉,如果不整理的話,跟垃圾袋沒兩樣,我細心的留意每個造型的細節。我沒有出席過甚麼隆重的場合,婚禮也就去過兩次而已,不幸的是我沒穿過正式的西裝,連西裝外套也沒穿來充撐場面。

中六謝師宴是稍為穿了一件恤衫和西裝外套,呔沒打,褲子只是一條有點緊身的灰色褲。說來羞愧,那天我穿了一對黑色帆布鞋,連皮鞋也沒穿,很隨便又不莊重。上身勉強還能見人,下身則完全不堪入目。

說來謝師宴只過了兩個月,那天的事還歷歷在目。今年的中六人數不到,歷屆來說是較少的,因為學校每年的收生人數都有限,一些初中班級只有三班,一班加上也不到二十人,我想學校還未殺校也算是個奇蹟。

我讀的甲班有二十九人,有十個同學從中一開始便一直同班,說來有趣,我們沒有特別玩得投契,我只有兩三個同班六年的同學較熟。有些是中三,甚至是中四才轉來甲班的。我其中一個交情很深的朋友就是從中三轉來的,他叫呀偉。

呀偉和我差不多高,是個運動健將,陽光樂觀就是拿來形容他。如果要說一個缺點,就是醜了點吧,這是我們經常挪揄對方的玩笑。我剛好和他相反,身子瘦削,雖沒甚麼病患,但運動神經很差,體育堂我們都是各自分開活動,其餘時間我們都呆在一起。

某日我們上畢體育堂,更衣後便相約在附近一間茶餐廳用膳。

偉:「唉,女神有男朋友了。」他滿臉頹意的說道。

這個女神,呀偉暗戀了兩年,從中四那年開始,他便默默待在她身邊。他總愛說他們的故事,嚴格來說是他妄想症的故事,我經常取笑他。

偉:「一個平凡的星期一,平凡的車站,平凡的學生,不平凡的她。她的氣質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她美得太過份了~」他色眯眯的眼睛說明了一切。
我:「我聽了數千次了...你究竟煩不煩?」他沒理會我,繼續說。
偉:「那天我站在一旁,忽然回頭一瞥,她的側臉是如此迷人,她不經意的撥弄頭髮,把視線看向我的方向,她神仙般似的臉龐映入眼簾,她跟坂井泉水有四份之一相似。那個笑容...」

他的靈魂早已不在軀體了,我用力攙扶著他,帶到去茶餐廳。他還是那陶醉的表情,有夠嘔心。

我:「吃飯喇,偉!」我用手在他眼前揮來揮去。

他這才回過神來。他從剛才的熏醉變回了清醒,旋即又一臉頹喪。

我:「偉呀偉,你們本來就沒交集,這不是很平常嗎?」我用安慰的語氣說道。

偉:「呀儂,你說得對。唉,為何我要成為那個悲劇故事的人物。」

他悲嘆的說。我不禁失笑。

我:「好了好了,快吃飯快吃飯。」我趕忙掩飾我的笑容。他低頭認真的吃著飯。結束用餐後,呀偉問了我一個問題。
偉:「將來你想成為怎樣的人。」
我:「大多應該都是安份守己,找份穩定工作呀。」
偉:「我就是問你呀,想做一個怎樣的人。」我一時語塞了。良久,我才說出口。
我:「大概...做個好人?」他似懂非懂的點頭。

好人?甚麼是好?找一份高薪厚職又穩定的工作,考順父母?供養父母?與其說做好人,倒不如我想做一個壞人。我對家人沒有很深的感情,父母在我年紀很小的時候便離婚了,母親取得了我和哥哥的撫養權。

然而母親卻沒能力撫養我倆,只好把我送到親戚家居住,一住就是十多年,直至中二才搬回和母親、哥哥一起住。

我的童年都和不熟悉的親戚一起生活,偶爾大時大節還是能見母親一面。我和哥哥總是坐在一起,聊聊彼此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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