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疑惑》: 七
七
開學至今已踏入第三個星期。同學之間已逐漸形成幾個群體，我也不能倖免，與其說是無心之舉，不如說是刻意為之。在小組功課的討論上，我很少發表自己的意見。這是正常不過的事，我總是害怕發表意見。
我和呀瑩只有英文是同一組，別的科目我都找到其他人了，她沒有責怪我。她說她本來也不期望自己會主動認識別人。這天是星期三，早上需要上數學課，講師是一名愛穿POLO上衣的中年男子，好像姓陳。他的嗓門和他的外表沒有違和感，很敦厚，沒甚麼表情的一個人。讓我有點訝異的是他的課堂不算乏味，但也不到有趣的水平。
我坐在講師桌前第二排的右手邊位置。呀瑩又遲到了。課堂開始後十五分鐘她才怱忙的走進課室。她坐在我前面。講師看了她一眼後又把視放回別處，繼續講授統計學的內容。
她只揹了一個中型斜肩袋，並沒有揹背囊。我繼續專注在課堂上，但偶爾會把視線停留在呀瑩的後腦勺。她綁了兩條小辮子，跟她真的不太搭配。陳老師在講授一小時的課後跟我們說先休息十分鐘，爾後才繼續。
我用原子筆篤了篤呀瑩的背。她回頭的盯著我，沒有說話。
我：「又遲到。」我用口形說出這三個字。
瑩：「關你甚麼事。」她說出了聲，雖然沒有任何表情，但聽她的語氣也不帶惡意。
我：「關心你嘛。」
瑩：「很眼瞓......」她的眼睛很細小，現在打瞌睡的樣子更甚。
我：「待會的課睡覺好了。」
瑩：「必須的......」
我：「中午吃甚麼好？」
瑩：「不知道......」
她說完後便回頭倒在桌子上，看來真的很疲憊。不久陳老師又恢復講授，她緩緩的提起頭。我莞爾一笑，心裏默念希望不要抽中她回答問題。陳老師自顧自的講課，沒有意欲問問題。我心裏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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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有趣，我的右手邊坐著一個女生。我對這個人有很深的印象。她戴了一頂略為誇張的鴨舌帽子，這頂帽子最搶眼的地方是豎了幾個大字，「NEWYORK」，這個字排列得緊密，不仔細察看很難看到這些字母。
她的上衣穿了一件和她身型相稱的大碼T-Shirt，穿了一條窄身淺色牛仔短褲，我替鈕扣擔心。腳上穿了雙款式老舊的波鞋，顏色的搭配很怪。第一個星期我還沒有特別留意這個人，只覺她衣著有點特別，會刻意留意她的原因是某天呀瑩跟我提起這個女生，她說她很可愛，特別是笑的時候。我不禁失笑起來。
我：「那個誰坐在我的旁邊。」我傳了訊息給坐在我前面的呀瑩。
瑩：「誰呀。」
我：「Sophia。」不要為何，突然想到這個名字。
瑩：「是Sophie！」她猛然回頭，看向我旁邊的Sophie，她興奮的向其招手。
Sophie只是微微一笑，點點頭。我想人家根本不想理你吧，我掩著嘴笑。呀瑩像靈敏的犬隻般忽然看向我，不屑的瞪了我一眼，隨即又看向Sohpie，滿臉笑容。這個人變臉真快！
課堂的掛鐘已來到十一時四十五分，陳老師急速叮囑了幾句後便下課了。只見Sophie已然收拾好筆記等東西，背上背囊，動身離開。呀瑩伏在桌子上，沒有收拾的意欲。我也收拾好東西，來到她面前。
我：「怎樣呀，不吃飯嗎？」
瑩：「不想動......」
我：「快點吧。」我拉她的暗藍色冷氣外套吹催著。
她不情願的收拾著，手腳都很緩慢。我替她把筆記塞到袋裏。
我：「走吧。」她活像喪屍一樣艱難的起身。她弓著身子，烏眉瞌睡的模樣真有趣。
明明Ocamp那天看她的眼睛很明亮，很烏黑，怎麼今天變得那麼小。
我：「你的眼睛時大時小，很奇怪。」
瑩：「你是鄉下出來的還是都不出門，當然是貼了雙眼皮膠紙呀。」
我：「竟然有這種東西。」
瑩：「你真的不懂耶。」她充滿不屑的向我說道。我大概開始習慣她的「不友善」了。
我們在等待升降從地下升到十九樓。和我們一起等待的還有三個女生，她們剛好是我的組員。其中一人的舉止打扮比較時髦，除了潮找不到別的字形容。她一頭粉紅色頭髮，穿了一件短袖T-Shirt，黑色牛仔短褲，短得跟內褲一樣，腳上則穿了一雙FEILA波鞋，她的名字叫Mandy。
究竟是甚麼品味的人才會穿這個牌子的鞋？她正與有一把烏黑頭髮，名字叫Sally的女生說話。Sally穿了一件黑白格子相間的襯衫，下身是一條深色牛仔褲，剔字牌波鞋。前額被薄薄一層的瀏海擋住。臉色有點蒼白，但不像是生病的樣子，第一次看到她時便是這樣的蒼白模樣。
另外一位女生叫Ennis，她和Sally都有一層薄薄的瀏海，不同的是，她的髮色帶有一抹淡淡的啡色，像是雲被染色啡色似的抹在她的秀髮上。她穿了一件普通的藍色T-Shirt，下身也穿了一條淺色牛仔褲，穿了雙三間牌子的波鞋。
我和Sally的視線對上了，她率先向我點頭示好，我也跟她點點頭。她很快便察覺到我身旁的呀瑩。Sally熱情的跟她打招呼。
「叮！」升降機到達十九樓。呀瑩和Sally繼續聊天，似乎忘記了我的存在。接著四個女生愉快的聊著，沒有我的事了。我不太找到插嘴的機會，只是點頭回應，裝作是她們一分子一樣。
我提議到某餐廳用膳，她們沒反對。我們五個人來到附近的一間餐廳，剛好還沒到繁忙時間，所以很快便入座。她們繼續我插不到嘴的話題。我只能低頭玩電話，偶爾回應一兩句。一隻手在我面前揮來揮去。我抬頭一看，原來是Mandy。
Mandy：「你吃甚麼？」她遞給我一張餐單。
我：「讓我看看......」我左右翻動著餐單。
我選了一個卡邦尼意粉。她們亦陸續選好餐點。看來剛才她們談得很入神，我也玩得很入神，忘了周圍發生的事。等待餐點送來的時候，她們仍然喋喋不休，我則把電話放回褲袋內，認真的聽聽她們聊天的內容。不出所料，她們正談論開學了三個星期的瑣碎事。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快速交流著，待我認真聆聽某一話題時，她們已切換到別的話題，我只好靜靜點頭，表示我有聆聽。
我們坐在餐廳較後的位置，坐在一張由三張二人桌合併而成的座位。我坐在近通道的位置，Sally坐在我的左手邊，中間隔了一個空位。
我正對面的位置是Mandy，呀瑩則坐在Mandy和Ennis的中間。
我不擅長應對女生，特別是一群女生。我心裏默念著餐點快點到來，好讓這尷尬場面落幕。
她們拿出電話交換社交媒體的帳號。Mandy把電話遞到我面前。我接過電話，在鍵盤上輸入幾個英文字後再把電話遞回給Mandy。
她微微一笑的說謝謝。不得不說，她的笑容確實燦爛，由在十九樓碰見她時，她就一直微笑著。
餐點終於送來。Mandy和我都選了同一樣的餐點，我先讓她吃。再來是一份墨魚汁意粉和辣蕃茄汁意粉，分別是呀瑩和Ennis的餐點。
五分鐘後，侍應端來了兩份意粉，一份是卡邦尼，另一份是鐵板燒併薯角。
呀瑩吃得津津有味，有趣的是墨魚汁把她的嘴唇都染黑了。我莞爾一笑，低頭把意粉送進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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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瞥了一眼眾人的碟子，看來大家都吃飽了。
我：「走吧。」眾人點頭和應著。
我把單據放在桌子中間。她們把一張張又綠又藍的鈔票放在桌上。我把鈔票點了兩遍，確認夠數後便動身離開座位。我再次確認金額的尾數，要找回三元。
瑩：「怎樣呀，不懂計數嗎？」她語帶調侃的說。她甚麼時候在我旁邊的？
我：「放心，我不像你。」我堅定的說。
結帳後，我們緩緩的走回學校。五個人分成三組的在行人路上走著。我在最後看著她們的背影。Mandy和呀瑩有說有笑的走在最前，Sally和Ennis也在有的沒的聊著。Mandy她們三人並排而坐，我和呀瑩則坐在課室較後的位置。下午的課由十二點上到三點。
我：「你們剛才聊甚麼？」
瑩：「沒特別，都是聊這三個星期的事。」
我：「Mandy比你高......」我不經意的說出這句話。兩秒後我後悔了......
瑩：「腿也比我長，胸也比我大。」我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我：「胸...不好說呢......」她們確實不相伯仲。
瑩：「即是她的腿比我長嘍......」她幽怨的說。
我：「在我看來都一樣。」好像愈說愈糟了......
有次和呀瑩聊天時她透露自己的身高是158。和很多女生相比應該不算矮吧？乍看之下，Mandy都不比呀瑩高出許多，大概有165的身高吧。她沉默不語，低頭玩電話。我不吭一聲，小心翼翼的取出筆記和文具，靜靜的把背囊放到椅子旁邊。
她突然看著我，我困惑的回看她，裝作甚麼也不知道的表情。她就靜靜的看著我，不發一語。視線忽而又從我的臉挪開，繼續把玩她的電話。我緩緩的把頭轉向前方，眼角的餘光快速的瞥了一眼，看見她沒有再看著我，這才卸下戒備。
老師亦在這個時候步入課室。他看了一眼手錶便自顧自的跟我們說道繼續上星期的課。首一小時的課通常都是最有精神，專注力最高的時候。一小時候後便會像一個洩氣的氣球在空中亂飛，最後倒下。老師宣佈休息十分鐘。我動身去洗手間。
回到課室，只見Mandy她們正討論著甚麼話題似的，我沒有認真細聽，而是從遠處窺看呀瑩，她正在跟坐在她後面的Sophie聊天。我帶著疲憊的身軀坐下
剛才午飯吃得有點飽，現在有點睏。我打了個呵欠，右手抬著頭。我看向呀瑩，她還在聊。我慵懶的眨了眨眼。她不聊了。我的視線仍然停在她臉上，眼皮愈來愈重。原本想著能撐一會，可惜最後敵不過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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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的士上醒來，身旁沒有任何人，司機正飛快的駕駛著。我有點困惑，挪了挪身子，的士司機的名字和編號清晰可見，不像是我認識的人。我摸了摸褲子的袋口，銀包、鑰匙都有。等等......我的外套口袋怎麼隆起了，我伸手取出這個可疑之物，竟然是......
我驚醒過來，四處張望，發現正身處在一個大約有三四十人的空間，前方有一個滿頭白髮的男人在說話。又是夢嗎？我快速的別過頭看向呀瑩，她正在睡覺。我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原來只是夢。
我看了看電話，還有半小時才下課。我坐直身子，撥著衣服，投螢幕已然不是睡著前的投影片，我左翻右揭才找到。我專注的把最後三十分鐘的課都上完了。老師離開了，我拍拍呀瑩的手臂，跟她說下課了。她睡眼惺忪的醒過來，眼皮仍然張不開。
瑩：「嗯？下課了？」她慵懶的問道。
我：「是的。」她不情願的收拾東西。
我：「我不等你嘍，我還要跟Mandy她們討論小組功課的細節。」
瑩：「在這裏聊嗎？」
我：「是的。」我揹起背囊，「再見。」，並揮手跟她道別。
這座建築物的三樓有一個不大的公共空間，供學生們使用，除了能在這裏討論外，也能進食。我傳了訊息給有Mandy她們的群組中，告訴她們我正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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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聊到接近六點才離開，這三個小時的討論有一半時間都不知道在幹甚麼。識趣的我會低頭玩電話，待有人重新說話的時候我才停止把玩。有件事很有趣，當我們在等待升降機的時候，呀瑩不知從哪裏走到我們身邊。她跟我說她約了男朋友六點在地鐵等，但時間尚早，沒有地方可去所以就來了三樓打發時間，只是剛好我們看不到她。
我問她為何不上前打招呼，她說她怕尷尬。
Sally發現了呀瑩，開朗的跟她打招呼，Ennis和Mandy微笑的看向她。她們幾人又愉快的聊著。我又被冷落了。
呀瑩跟我們說她男朋友在月台等她。我瞥見一位身穿足球衣服的男生在扶手電梯旁等候，他和呀瑩打招呼。男生露出了微笑，他的牙齒有點泛黃，不算整齊。他揹了一個黑色背囊，紅色的襪子有點歪斜，藍色的足球鞋頗為殘舊。
Mandy和Sally都和呀瑩往同一個方向，她跟我們道別後便上了列車。往柴灣方向的月台只剩下我和Ennis，我尷尬的點頭，手不安的摸索口袋，幸好今天帶了耳機出門。
時間就在列車不除不疾的行駛下流逝，Ennis也在二十鐘後下車，她的家在筲箕灣。我在柴灣下了車，再轉乘小巴入小西灣。我的電話從我跟呀瑩道別後一次也沒響過，我想她們正聊得很愉快。沒有甚麼比男朋友接自己下課來得更愉快。
回到家後我洗了澡，然後吃晚飯。這晚上沒有人找我，我也沒找任何人，下格床的哥哥已經入睡，我還在瞪著眼睛睡不著。
我戴上耳機，希望借助音樂入睡。音樂果然有效，我隱約記得自己很快入睡了。今天是星期四，早上有一節課，我打算課後去找兼職。我沒有甚麼頭緒，只知道今天在太古城商場有一個招聘日，看看有沒有適合的工作。
最近有點熱，九月的氣溫和八月沒差別，大概要到十月中才開始有秋天的感覺。我穿了一件黑色短袖T-Shirt，卡其色束腳褲，黑色Con屎。這種天氣完全不需要外套，但學校的冷氣還是很冷。我把一件啡色的外套隨意的放進背囊。
呀瑩傳了訊息給我。
瑩：「你今天回學校嗎？」
我：「回呀，怎麼了。」
瑩：「沒事，只是想讓你替我留個位置。」
我：「你又要遲到嗎？」
她有準時過嗎？我不禁暗忖。
瑩：「昨天太睏了，沒有洗澡便睡了。」
我：「臭......」
瑩：「所以才要早點起來洗澡。」
我：「唉，不知道你...」
瑩：「好巧不巧，今天鬧鐘沒有響。」
我：「你快點洗吧，不要再說了。」
瑩：「知道～」
難道說昨天她們一起睡了？等等，不要作這些胡思亂想好。但，她昨天一整夜都沒回我訊息，剛剛又說昨天太累，沒洗澡就睡覺......
算了，出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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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時二十五分，課室差不多坐滿了人，我選了一個角落位置，把背囊放在旁邊的座位。
我：「還沒到嗎？」「到哪了？」「快開始了。」我一連傳了三個訊息，打字的速度讓我都有點驚訝。
瑩：「十分鐘內到。」
十分鐘後，呀瑩快步的走到我面前，她大口的喘著氣，我挪了挪身子，把背囊從座位上挪開。
瑩：「謝謝你。」她的聲音極細。我朝她笑了笑。
我：「你走運了，老師還沒到。」她朝我吐了吐舌頭，樣子滑稽得很。
她稍為坐直了身子，今天的她很精神。結束了一天的疲憊，躺在床上一覺睡到天光，這小小的幸福感不是每人都能擁有的。
我：「你今天心情很好。」我輕輕的湊近她說。
瑩：「是呀，昨晚少有地睡得很好，雖然今天起得有點早。」她扭了扭脖子。我若有所思的點頭。
瑩：「不要亂想噢！」她刻意的加上這句。就算真的「亂來」也不關我的事吧。
課堂隨著老師平淡無變化的解說下結束。
我：「要吃飯嗎？」
瑩：「這是約會嗎？」她狡猾的說。
我：「屁喇，快行吧。」她邊微笑邊收拾東西。
我們很隨便的吃了點東西，我跟她道別後便獨自前往太古城商場。我們又像前天一樣聊著，從開學後我們幾乎每天都有聊天，聊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但我們又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