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路上選擇走到盡頭」14

杜曉月感覺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中,她與一堆不認識的人,在一條沒有盡頭的走廊狂奔着,不時驚恐地望向後方,那是如潮水一般的黑暗,裡頭像隱藏着甚麼怪物,正追趕這群亂竄的羔羊。

「跑!繼續跑,不要停!」

完全沒有印象的聲音響起,夢境的視角飄忽不定,不知道是甚麼人在呼喊。

無休止的逃亡持續了數小時,數天,又或也許只是數秒,逃跑的人來到兩扇門扉前面。





沒有經過甚麼討論,人群平均地分成兩批,進入到不同的門裡頭,繼續奔逃。

然後,出現在逃亡者眼前的,又是兩扇門。

分隊,開門,逃跑。

分隊,開門,逃跑。

分隊,開門,逃跑。





最後,與杜曉月一同來到這兩道門前面的,只剩下一名男性。

之前通過的門,都沒有甚麼特別的印象,但此刻的兩道門,夢境仿佛給了它們一個特寫鏡頭般,十分清晰。

一道白,一道黑,攔在走廊上的二人身前。

二人不斷談話交流,又激動地比劃着手勢。夢境像按下了快進鍵,杜曉月聽不清楚自己和對方的對話內容,但二人遲遲沒有行動,身後的黑暗已漸漸湧上來。

即將被黑暗吞噬時,他們終於得出了結論,男子站在了白色的門扉前,杜曉月站在黑色的門扉前,將手搭在門柄,一同扭開。





男子走進了白色的門內,但是杜曉月呆在原地,沒有動彈。

最後,男子眼睜睜望着杜曉月被身後的黑暗淹沒,杜曉月也眼睜睜看着男子墮進白光裡頭。

「不!」

「等我!我會來找你的!」

杜曉月猛地伸出手,向前撲了個空。

沒有甚麼潮水般的黑暗,她眼前只有一層淡淡的黑色光膜,準確來說,是整個人都籠罩在這層光膜裡。這層黑光就這樣懸在身體之上,還會隨着杜曉月的動作而變形。

外頭的景色像隔了層濾鏡,是一片灰灰朦朦的雪原。





我……剛才的畫面是甚麼……

「嚇死人了,你平常的起床氣都這樣大的麼?」

腦袋還沒正常運轉過來,杜曉月循着聲音的方向望去,聲音仿佛迎在耳邊,但那甚麼也沒有。

「別望了,我在這裡,這裡!」

杜曉月低頭一看,才發現聲音是從自己的肩膀處傳出。

粉紅色的外套,左肩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塊黑色的疤,包裹着整個肩膀。凝視着深邃的黑,她有種錯覺,自己的左臂和身軀被另一片空間隔絕開來。

聲音就是從這裡傳出。

「太好了,睡公主終於醒過來。」





「你是,古……」

「古晨星,如假包換。」

「現在是甚麼情況?我看不見你的人。」

片刻的沉默,古晨星緩緩說道:

「剛才出了點狀況。我們被困在風雪裡,鬼打牆一樣,怎樣也抵達不到目的地,然後你就突然暈倒了。」

「感覺再走下去亦是死路一條,我就博一博,按照你先前把象徵物與立方體融合的經驗,將你的外套和我的立方體融合在一起。」

「最後……就弄成這個樣子,但就結果而言,融合立方體後,象徵物確實能發揮出超乎想像的效果。」





「你看看四周。」

杜曉月愕然,此時她才察覺到周邊環境的異樣,明明是猛烈狂暴的風雪,但她一點也不覺得寒冷,所有的侵襲而來的暴雪,全都被身上的那層光膜擋住,影響不了自己半分。

這種情況,就像她先前接近第二間木屋時,粉紅外套所給予自己的力量似的。

但比起之前那種溫暖、從心底裡恢復精神與體力的感覺,杜曉月望着因光膜而變得灰朦的世界,她的神經沒有絲毫放鬆,反而更緊繃起來,一股不安滋生,揮之不去。

杜曉月對着肩上的黑色印記問道:

「這光膜是你弄出來的嗎?現在你的人呢?」

「是的,這應該就是立方體和你的外套融後所產生的效果,能夠幫助我們抵擋外界的極端天氣。」

「至於我嘛……」





古晨星吞吞吐吐,不知道如何組織言語。

「嗯?你怎麼了?」

「從結論說起,直至你成功通關這回憶空間之前,你應該都不會再見到我了。」

還沒待杜曉月質問,古晨星緊接解釋道:

「杜小姐,不是我想隱瞞甚麼,而是我也搞不清楚現在是甚麼情況。硬是推測的話,大概是先前我們進行的交易,令到我存在的本質變成你所屬的一件物品。」

「然後,我與你……融為一體了?」

古晨星小心翼翼地說道,聲音從外套上的黑色印記響起,很接近,但聽着時卻十分飄渺遙遠,像從另外一個空間傳來。

「……嘔」

「你這樣好嗎?好歹也把頭轉去後面再吐啊。」

「算了,我已經不知道說甚麼才好了,那請教前輩,之後應該甚麼辦才對?」

杜曉月嘆了口氣,她已經漸漸不分清現實,前一刻自己好像還正躺在床上,然後是穿梭到北歐魔幻風情似的雪國,現在是身陷災難片中的絕境……還有,剛才如幻燈片一樣的夢境片段。

這些全部都是真實的嗎?我現在到底在幹甚麼?

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籠罩着自身的光膜仿佛漸漸收縮,勒緊着全一寸的肌膚,眼前的光景變得晦暗無明。

不如……就這樣算了吧……

「喂!在胡思亂想甚麼呢!」

古晨星忽然大喝,把杜曉月從那迷迷糊糊的狀態驚醒過來。

「看好你的方向,那不正顯示出目的地所在麼。」

聞言,杜曉月才望向自己手中緊握着的白色電話,很奇怪,就連剛才她昏過去時,也一直牢牢握着,從不放手。

畫面上的雷達有一個白色光點閃爍着,與她現在身處的地方近在咫尺。

杜曉月訝異地道:

「已經這麼接近了?你之前就一直背着我跨越這片暴風雪?」

「不,之前無論我走了多遠的距離,雷達上的位置都沒有任何改變,至直激發出你的象徵物,撐起這片光膜後,才突然變成這個畫面。」

「杜小姐,請你繼續前進吧,終點就在眼前。」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原來終點在眼前了嗎?

「哼,如果不是你最初搞出麻煩,說不定我早就通關了。」

杜曉月刮了肩上的黑色印記一眼,數落望着古晨星,胸心的鬱悶卻消減了不少。

再次望向雷達確認方位,白色光點就在左前方不遠處。儘管視野裡只得灰暗紛飛的暴雪,但那裡必定是希望所在。

無論道路有多灰暗,只有繼續前行,才能找到希望吧。

重新振作起來,杜曉月邁出腳步,踏在雪地上,一顫一顫,一頓一頓,往最後的地點進發。

「呼──好險。」

這是一片黑暗當中,在小小的空間內,傳出古晨星的聲音,語氣就像劫後重生一樣,悻悻然說道。

剛才有一瞬間,在他的「眼光」看去,杜曉月身上的綠芒,準確來說是那件外套和電話發出的光芒,幾乎完全熄滅。

熄滅,也許不是一個太準確的詞彙,應該說是險些被「吞噬」掉。

一黑一白,兩股奇異的能量,各自融合掉杜曉月的象徵物後,似乎盤踞在內,潛而默化地改變着它們的本質。

古晨星現在所處的空間,正是最好的證明。

「終點嗎……希望快點到來吧……」

望向正在努力前進的女性,古晨星喃喃說道。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