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之時,我已置身醫院,床邊只有還穿着校服,眉頭深鎖的劉華。
「劉……咳咳……」我想開口叫他,但喉嚨乾涸得連發聲也困難。
「喂死仔,你醒喇?我斟杯水俾你先啦。」劉華急忙幫我倒了杯水。
「我……我做咩入咗廠嘅?」我喝了口水稍稍滋潤了喉嚨,然後問道。
「醫生話你重感冒發高燒,但係仲唔抖下搞到操勞過度暈咗,咪送你入廠囉。你知唔知呀,你暈低嗰下,教音樂個呀嬋嚇到成碌木棟喺度,係我拿拿林抱你落醫療室,再叫校務處啲人call白車咋。」
「喂,我啱啱先醒你就不停咁講講講,你有冇諗過我感受架?」
劉華聽罷尷尬一笑,沒有再說下去。
「咦,我個書包……」我看見放在病床旁邊那個櫃上的書包。
「你條女幫你執架,我本身送完你落醫療室諗住即刻跑上課室幫你執書包,點知到咗半路已經見到揹住你個書包走落嚟。」
「邊個我條女呀……」口裏說着否認的話,我的嘴角卻微微上翹。


「你睇你嘴角含春喇,仲唔認?」
「唔好講呢啲喇……話時話我咗幾耐?」
「幾粒鐘姐……宜家四點幾咋嘛。」
「咁我老母呢?點解唔見佢嘅?校方應該有通知佢架?」
「伯母一早嚟咗喇,我都係打你電話嗰陣伯母代聽嘅時候同我講你嘅床號。佢話煲啲老火湯俾你今夜晚飲,所以返咗去先。」
「咁……佢呢?」
「你話你條女?佢冇咩喎,淨係放學嗰陣叫我交低咗你啲功課俾我咋。」
「唔……」
「唔洗咁頹喎,佢可能未搵你姐,話唔定佢陣間親自走嚟醫院探你呢!順手拉埋啲簾,然後……」
「好心你啦,咁大個人仲咁多幻想,又話有功課,拎出嚟啦,唔係你盞冇得抄架咋。」


「咁好中氣鬧人,話你病都冇人信啦……」
「唔滿意?想自己做功課?」
「冇冇冇,即刻拎出嚟……」
 
我和劉華一直做功課,做到大概六時多,他才收拾東西回家去。
劉華離開後,我拿出了手提電話,看到了很多則未看的Whatsapp信息,大部份來自我跟劉華那個朋友圈子的群組,每個人都問我死了沒有,劉華則代我回應我還死不了。
然而,再往下看,劉華竟拍了一張我還在睡的照片,並上載到群組上,照片隨即成為了改圖素材,我頓時化身了「懷念謙謙」、「忘了謙」等,劉華還給我加了一句「你班仆街俾我抖下得唔得」。
我只能在群組上回覆道:「你班死仔!我出院你地就仆街!」順手加了好幾個憤怒的Emoji。
他們沒有理會我的憤怒,只顧不停地恥笑着我,我也懶得看他們如何作弄我,便不再理會那群組,翻查其他未讀訊息。
有好幾個不太熟的同班同學傳來了慰問,我也有禮地逐一回應,唯獨鍾英敏沒有傳來訊息。


她大概是有事要辦,才沒有空找我吧。我一直這樣跟自己說,但思緒還是亂亂的,內心也耿耿於懷。
我躺在純白的病床上,呆呆地看着純白的天花板,眼前的一切都白得十分礙眼,彷彿本應有一點筆跡,一點色彩,現實卻只有一片白。
跟她相識了一陣子,關係也由零建立到經常交談的朋友,本以為能夠無阻無礙一路發展下去,卻在此刻遇上了樽頸。
即使一些交情較淡的同學也傳來了慰問,唯欠她的一聲問好,究竟她當我甚麼?
這晚,我一直靜靜地等,我的電話也默默地伴着我,沒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