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見證人: (14)

「機械人」不懂人情世故，但閔東浩的情況令她有點擔心。

只見他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然後捂臉發呆──『少尉』的性格雖然慵懶又散慢，偶然會在當值時段溜出見證現場參與網上聚賭，但在查案這一環，他是個認真盡責、不眠不休努力的好前輩。

「機械人」不了解安慰人的方法，故此她罕有地在工作時間扭開車上電台，任由人聲介入。

偏不巧，大氣電波正在播放一則新聞：

「近日於『3-chat討論區』流傳有政府官員在『原種保護區』中喪生。政府發言人今早澄清並無此事，並強烈譴責有關言論試圖挑起彷生人和人類之間的矛盾，強調兩個種族應繼續維持友好共存狀態。據悉網絡安全部現已成立專案小組跟進調查──」





閔東浩如夢初醒，關上收音機。

「『少尉』，請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假如是你，你會怎麼辦？」

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機械人」卻認真思考起來。

「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她說：「但刑警的天職是調查出事情的真相。」





閔東浩破顏一笑：「孺子可教，恭喜你距離人性又近了一步。」

「請停止你的摸頭行為。」她討厭被當成孩子。「現在要回總部？」

「你想被阿巴桑照肺麼？」

她想一想，隨即搖頭。

「既然程思開始了反擊，那我們亦當然不可落後於人咯。」





汽車揚長而去。

酒吧距離『魚鷹』外宅大約三小時的車程，但這回大廈的人類保安員卻堅決不允許他們上樓。別無他法，二人唯有從後門猴爬外牆水管，逆行而上。

五層樓的高度不消一會便令閔東浩氣喘如牛，令他不得不感嘆自己業已力不從心。

正門沒有上鎖，黃色的圍封帶仍在，但門外早掛了「空房出租」的木牌。人走茶涼，不過如此。

回憶上次來訪不過乃數日之前，但現場看似又被鑑職組清空了一遍，「機械人」因而覺得沮喪。

「你認為目標真的會寄放在此？系統分析所得出的概率近乎0。」

「小妞，機率低不代表不發生，現實世界只有0和1的差異。」閔東浩發現蛛絲馬跡。「瞧，這是他們的暗號。」

「機械人」低頭，見到牆角近地面處有一個夾雜英語、箭頭和數字的粉筆圖案。





「紅色代表重要程度達最優先級，『EmW』是組織的簡稱，向西的箭頭表示『物品存放區域』，而這一串數字則是坐標。」

閔東浩根據指示停在某處，忽然抬高手挪開頭頂的假天花板。他踮起腳尖，扭開手電筒開關，把身體往上一托，未幾拖出一個等身大的紙盒。

「機械人」掏出手槍在旁警戒。她預期「少尉」會打開盒蓋，沒想到他忽然面向自己道：「出拳打我。」

縱使抱有疑問，但她估量閔東浩此舉必有其目的，因此她掄起拳頭向他臉部中央一揍。

牙床沒事，但鼻骨歪了。閔東浩慌得用紙巾抹乾鼻血免得破壞現場，一邊說道：「哇塞，也太用力吧！？」

「我有控制好力度。」

正因為知道「機械人」這一句絕非謊言，閔東浩才無言以對。





此時，背景的齒輪運轉聲愈發明顯，盒蓋被某種力量從內推出，一個黑色無臉的作業機械人坐直半身，它的左臂有一行陰刻字：

英德爾彗星牌新曆64年

「不是炸彈。」

「在箱子打開前，你永遠不知道這是不是炸彈。」閔東浩說，「我們找到『醫生』了。」

維修機械人喃喃重覆著「發現傷者，準備進行治療」，看來是被魔改過的救護型號。它一步一步歪斜走向閔東浩，後者卻按停她腋下的靜置鍵，然後搬出手提電腦與之連線。

「虧你想到用機械人三定律逼它現身。」她覺得，這或許便是諺語所指的「薑愈老愈辣」。「可是太愚蠢了。為何『解放之翼』會甘冒風險，把重要的線索存放在『魚鷹』外宅？萬一被鑑識組發現，不就陷己方於不利嗎？」

「我見過太多自以為聰明得可以戲耍警察的罪犯。」閔東浩說，「而且要藏起樹葉，最理想的地方莫過於人來人往的樹林。」

每一部維修機械人都會自動紀錄治療過程和經手過的病患名單。雖然恐怖份子裡有人懂得清洗使用歷程，但『天雨花』借給他的軟件能夠從一無所有的荒原中還原所需要的資料。





「好！找到了，『名單上的第四人』。」

篩選過後，有一則資訊引起他們的注意：

『蜃樓之紅』，已完成左腿移植手術。成功。

「這不是二天前由家人通報其失蹤的女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