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柔嵐和蕾瑞菈很準時的收起手機。
 
黑千淵回過神來,看見她們的收尾動作,顯然這不是第一次 "什麼回事?你們在欺凌精神病患者嗎?"
"我們只是打算讓小黑出名。"
"這已經不是欺凌,而是謀殺了吧?住手!會讓我社會性死亡的。"
 
——:半神志在必得。
 
那位神秘人的話在黑千淵心頭徘徊不止。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更不知道自己對半神而言有何重要之處。




 
他看向跟友人們敬酒的馬鶴新,還有其他以前貌似有一面之緣的寧斯堡軍官。
 
"真是誇張啊。" 蕾瑞菈不由得有點飄飄然的道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多五級甦醒者,那可是位階五,能五級解放的甦醒者!明明平常在市區連位階三的都沒幾個。"
黑千淵喃喃自語 "對啊,這麼多的五級甦醒者……"
 
只有這點人、這點力量,真的擋得住那個人嗎?
 
他看著兩位友人,一時間有點覺得愧疚。
要不是他一向隨性、任性,就不會把她們捲進來。




 
不對……
黑千淵突然想起來。
 
半神的對手,是東塔伽藍的守護神。
那位未嚐一敗,國土之內所向無敵的生缺生。
 
就算是半神也不可能無視那位大人。
 
那個神秘人說過生缺生正牽制半神,恐怕不只是牽制,而是真的在打個你死我活吧。




但只要是在東塔伽藍境內,生缺生是不可能輸的。
一千五百年來從來沒有例外。
 
"等等,錯了。" 鏡突然搭嘴 "這不是有一次嗎?東塔伽藍守護神唯一的敗績。"
"什麼意思?"
"三年前,生缺生曾經敗給一個恐怖份子,被打破了一千五百年的不敗紀錄。"
 
說到恐怖份子,全席雅的居民只會想起一個人。
 
"狂徒?"
"對啦對啦。生缺生的'生我國者'只要在東塔伽境內則來去自如,瞬間消失出現在任何角落,彈出彈入,的確是又奸詐又狡猾的特性。但是啊,狂徒……"
"狂徒……?"
"其實我不知道……" 鏡有點尷尬道 "狂徒怎樣打倒他我不太知道,反正生缺生輸了,被狂徒揍飛後怎樣被挑釁都不敢跑出來迎戰。"
 
也對。




印象中是有聽說過這種傳聞,但後來很快就被辟謠了……
不過事實不會改變,據說那天生缺生和狂徒在首都惟幸的上空單挑,打得天崩地裂,如非每個城市都有結界擋住他們戰鬥餘波,至少半個惟幸要事後重建。
 
細節黑千淵忘了,那年剛好是他失憶的時段,這事件也是後來從別人口中聽回來。
 
"半神也跟狂徒打過不是嗎?最後平手收場,這表示他們旗鼓相當啊,靠守護神大人一個真的能擋住他嗎?" 鏡推著他 "不要覺得自己總是安全的,照那個神秘人的話辦,先拿點什麼保平安吧。"
 
為什麼我不可以是安全的?
黑千淵如是想道。
 
真正意識到自己將有生死威脅時,黑千淵就有種無力感,惱怒於那些意圖找他麻煩的人。
但又無可奈何。
 
搞不清楚以前發生什麼事,以後的日子就會一直像這樣嗎?
 




"好……反正有人要送我禮物,不要白不要。" 黑千淵對兩位友人道 "我去去就回。"
南柔嵐滑著手機,下意識問道 "去哪?"
"廁所。"
待他到遠處,南柔嵐抬起頭,喃喃自語 "廁所不在那個方向吧……"
 
作為朱雀旗的兒子、出了名的問題兒童、政要圈子中流傳已久的精神病患者,一路上都沒有誰敢靠近他。
乃至走到後台,再深入點就是閒人免進的地方,依舊還沒有人在意他的舉動。是說這裡進出的人其實也不多,員工休息間和庫房在別的地方,這裡是今天的新人及家屬專用的準備場所。
 
但其實他也不需要走那麼遠,已經到了。
 
後台的大門下果然有一張地毯,確認身邊沒有人後,他用腳挑起它,露出被地毯掩蓋住的四方坑洞。
裡面是一個暗啞銀色的鋼鐵匣子。
 
黑千淵瞳孔一縮。
光看匣子,就知道這東西的來路。




 
這樣說來,那個神秘人也說不上要送他禮物。
 
他彎腰取出匣子,感覺到鋼鐵的冷洌,還有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安全感。
讓他很舒適。
 
果然……
他面色複雜起來。
 
這原本就是我的東西。
 
仔細一看,鋼鐵匣沒有接縫,這是個正方形匣子六個表面都平清得像鏡子一樣,黑千淵甚至能在上面看見自己的毛孔。
造這個匣子的人根本沒打算讓人打開吧……那傢伙腦子在想什麼?啊,那傢伙就是我,那沒事了。
 
黑千淵腦袋歪一下 "打開。"




 
聲音落下,或是說念頭一起,匣子就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從中分開,向下摺折,直到縮小成掌心大小的鐵塊,上面承托著一個鐵環……
 
一枚銀質戒指。
 
黑千淵倒抽一口涼氣。
 
那個神秘人果然是卡不是嗎?!
 
如料想般,他在那間密室留下畫龍,換走了戒指。
 
在旁邊默不作聲的鏡卻是泰然自若,彷彿早就猜到。
不過親眼看見銀戒的時候,她還是有點失望。
 
"什麼嘛……" 她洩氣了 "很普通不是嗎?這戒指。"
"不對啊,挺漂亮啊。"
 
黑千淵一副看親生兒子的表情。
 
"你說是就是吧。" 鏡沒再糾結戒指的外觀。她從戒指中感覺到一陣魔力的流向和壓迫感 "這是寶具嗎?"
黑千淵有點緊張 "大概是吧……接下來我要怎麼辦?"
"之前不是推測過嗎?說不定對你而言這枚戒指是很重要的東西,這是鑰匙,能打開你心中鎖著你的記憶的大門。"
"嗯……"
 
黑千淵緊握鏡的手,鏡感覺到他手心的冷汗和微微的顫抖。
仔細一看,原來又任性又跩得不行的他也會緊張不是嗎?
 
鏡頓時覺得他有點可愛 "嘿嘿,戴上之後說不定你能想起你不是個處男呢。"
"鏡……"
"別怕。" 鏡回握著他 "我在陪著你。"
 
就是這樣。
只要鏡在身邊,偶爾來上一句,就會很安心。
 
一開始黑千淵覺得跟幻覺當朋友未免也太邊緣了吧,超可憐!
但現在他已經習慣了有鏡在身邊的日子了。
 
黑千淵把戒指戴在還有絲亳蒼白痕跡的右手無名指上。
 
就如料想般,一陣衝擊轟入大腦。
 
——:這裡,是我的秘密基地。
 
那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花田。
一朵朵有九片花瓣的玻璃花鋪滿視野,壯觀又優雅得令人無法呼吸。
 
黑千淵看不見她的臉。
又一次,看不見她的五官。
 
所有關於她的一切彷彿被世界意志打上像素二百左右的馬賽克,身在近處,卻只能見到她穿著像是長裙一樣的衣服,一把及肩短髮,肌膚很白,其餘的都被那該死的馬賽克遮住。
 
但朦朧中,她好像跟哪個身影很像。
 
——:開玩笑的,其實大家都知道這麼一個地方,陶瀚跟小伊還來過這裡種花,這裡起碼有……我想想看,百分之一左右是他們種的吧。
——:其餘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我的,嘿嘿。
 
她真的很喜歡玻璃花。
就算是黑千淵,在這裡震撼力與美感兼具的宏偉景觀面前也會失神。
 
但最美的,果然是站在花田中央的她,她在黑千淵的視線總有一席之地,總是站在中間。
也許是某種奇奇怪怪的濾鏡效果,明明她並不是什麼驚豔、讓人眼前一亮的大美女,哪怕現在的她甚至還有馬賽克,不知為什麼對黑千淵而言也是個畢生僅見的美人。
 
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嗎?
 
——:人家以前也想過哪天要交個男朋友,然後要親親、抱抱、跟他一起滾在花上,看星星月亮,嘿嘿……
'那……那天會到來的。'
 
黑千淵聽到這句話出自自己的嘴巴。
 
'戰爭已經結束了。'
'你不需要繼續……繼續當先知了。'
 
聽到自己說出這句話,黑千淵猛然一驚。
那個人……就是先知?
 
這麼年輕的一個女孩子?
 
'我會拯救你們的'。
'這就是輪迴之門呼喚我的原因不是嗎?'
 
話音落下,聞言,她露出悲痛又淒滄的表情,儘管她五官模糊,但黑千淵還是讀出了她的感情。
 
'我……我打造了一對戒指。'
 
記憶中的黑千淵從口袋掏出兩枚圓環,亳無美感,就這樣戴在口袋裡也沒有半點儀式感。
 
黑千淵不會表白,所以他說得結結巴巴 '我……那個……我啊……你,你要……戴上嗎?'
 
她終於笑出來了。
然後伸出纖細的右掌大喊……
——:超級要!
——:以後請多多指教!
'多……多多指教。'
 
黑千淵替她戴上戒指,那一瞬間彷彿有種無形的連結聯繫著兩人。
 
——:嘿嘿,小淵跟我求婚了。
'欸……是……是求婚嗎?'
——:你想反悔嗎?
她面色不悅,揚著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如是說道。
 
我們是這算是訂婚了?
黑千淵有點興奮,又不知所措,他還只是個十五歲的小男孩。
 
她突然背對著他,有點澀然的回過頭來,雪白的側臉紅通通。
 
——:要……要親親嗎?
 
她有點害羞了,就算是先知大人,也會對喜歡的對象感到嬌羞。
她的腦內,一定有也一片花田。
 
黑千淵俯首過去,兩人的額頭碰到了,兩對唇瓣的距離是一公分。
 
'就算是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就算要經歷一千次輪迴,我一定會拯救你們。'
'我要把你帶出天上高原,帶到我的世界。'
 
她的表情突然又痛苦起來了。
 
——:嗯。
她點點頭。
——:哪天一起去看海吧。
 
在日落的餘暉下,無盡的玻璃花田中央,兩人的影子終於交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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