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我找了季夏喬很久,最後竟然在保健室外找到她。季夏喬戴着口罩從保健室走出來,與謝我打了個滿照。謝我迎上去,問:「為甚麼戴口罩?不能見人?」
季夏喬見四周沒人才說:「嘴唇破皮流血了,不想被人看見。」
謝我腦海中浮現孫昊咬着她嘴唇的一幕,心就像被狠揪了一下:「痛不痛?」
季夏喬覺得他明知故問便有點生氣,抬頭看他道:「當然痛!要不你試試被咬一下看!」
「好呀!妳咬嗎?」謝我輕描淡寫地回答。
季夏喬才發現自己講錯話,低着頭往走廊盡頭走去。謝我跟在她身後,走到操場旁的階級坐下。謝我坐的階級比季夏喬低了兩級,他側着身,微仰頭看着季夏喬。他們兩個坐得不近,中間隔了三、四個人的身位,謝我知道季夏喬需要空間。
他們靜了很久,謝我才緩緩開口:「這次為甚麼沒哭?」
謝我回想起那次在露台,季夏喬坐在地上哭崩的樣子。那是他第一次見季夏喬哭,他以為像她這樣強悍的女生,不會這樣脆弱,但原來女生都一樣,一樣愛哭。
季夏喬仰頭看着夜空:「都是我自找的,我沒有哭的資格。」從苦苦暗戀余偉麟到拒絕他,從拒絕孫昊到被他強吻,季夏喬覺得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由一開始她就沒資格哭。
謝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只靜靜坐着看她。季夏喬抽了口涼氣:「有時候我會想,我是不是太理智了?好聽的就是理智,不好聽的就是執著。我是不是該學學我二妹,勇敢去愛。是不是也該學學我三妹,不顧一切去狂瘋。又或者學我四妹,我行我素?」


謝我想了一下,道:「理智不是錯。錯只錯在妳太成熟,他太幼稚。」
季夏喬覺得驚訝,謝我居然看得出她和孫昊之間的問題。她笑了笑,原來謝我也挺懂她的,也許是因為他同樣是個理智的人。
季夏喬捂一捂住胃,那疼痛又來了。謝我見她皺眉捂胃,便問:「怎麼了?胃也痛?」
季夏喬點點頭:「晚餐吃了酸辣紅薯粉,還點了大辣。」
謝我當下真是服了她,站了起身道:「我去給妳買胃藥。」
季夏喬卻伸手拉住他的衣尾:「不用!我剛剛在保健室吃了,也許是藥力還未發作而已。」
「那⋯⋯我先送妳回家?」反正回去見到孫昊只會更尷尬,季夏喬想了想便點頭答應。
這是謝我第二次幫季夏喬收拾書包,他很熟練地將季夏喬需要的東西放進書包後,跟喬依交代幾句便下樓。
季夏喬坐在自行車後座,她有點猶豫,自己到底該不該繼續搭着謝我的肩?她的手往下移,正決定拉住謝我的衣尾時,前面的人開了口:「至少不要退回去拉我的衣尾,可以嗎?」
季夏喬怔了怔,嗯一聲回應他,便把雙手搭上謝我的肩上。自行車緩緩起動,載着二人經過那條熟識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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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夏喬從未試過胃痛得如此厲害。回家後又吃了兩顆藥,在床上躺了很久胃痛才終於停止。被胃痛纏繞了一整個晚上的季夏喬幾乎沒有睡過,爸媽擔心她身體吃不消,便替她請了假。抱頭大睡的她睡得沉穩,一醒來已經是下午四點多,肚子餓得咕咕作響。正打算燒水煮麵時,手機卻響了起來。季夏喬顧着看火,沒看來電顯示就接了電話。
「喂!誰呀?」
「是我。」電話傳來的聲音使季夏喬頓住了,因為那是把久違的聲音。
余偉麟聽不到回應,便再說:「我是魚鱗,有在聽嗎?」
季夏喬關了火,倚在冰箱拿着電話。她語氣平淡得很:「我在聽,你說吧!」
「聽小喬說妳病了。我怕傳訊息妳會看不到,所以便打來問問妳怎樣。」自從與他說清楚,季夏喬便故意不看他傳來的訊息。她已經忘了,自己累積了多少條未看的訊息。
季夏喬吸了口氣:「我沒事,已經好多了,多謝關心。」
余偉麟苦笑一下:「我們之間不需要這麼客氣。」
季夏喬低下頭看着廚房的地磚,道:「隨便吧!反正客不客氣都是一句。」


電話裏頭靜了許久,只有呼吸的聲音互傳着。
良久,余偉麟終於作聲:「不舒服就不要吃辣,也不要喝豆漿,暖的也不可以,無糖也不行,難消化。」
「還有,妳數學如果有懂的可以隨時來找我,5E大門永遠為妳而開。」
季夏喬靜了一下,緩緩說:「知道了,多謝。」
「多謝甚麼?我們是好兄弟呀!」余偉麟的話聽起來說得輕鬆,但季夏喬永遠都不會知道,電話另一端的他正紅着眼。
季夏喬沒有回應他,只默默掛了電話。她點開余偉麟傳來的訊息:
10月30日
【我買了白饅頭,還有無糖豆漿⋯⋯暖的】
【我在妳樓下等妳,不見不散】
11月2日
【妳的腳好點了嗎?】
11月13日
【明天運動會,妳的腳能跑嗎?】
11月22日
【最近轉冷了,多穿件衣服。】


【妳怕冷,別著涼。】
12月4日
【明天考數學,有信心嗎?】
12月22日
【聽說妳全班考第四,厲害喲!】
12月25日
【Merry Christmas】
12月28日
【聽小喬說,妳去了馬來西亞。好玩嗎?】
1月1日
【Happy New Year】
【我去了河邊看煙花⋯⋯一個人看】
【煙花很美】
1月28日
【很久沒見,妳最近還好嗎?】


2月18日
【初一大吉,祝妳心想事成】
3月4日
【我錯了】
【可以原諒我嗎?】
3月16日
【對不起】
【我們還是好朋友嗎?】
今日
【妳病了?】
【我來看妳好嗎?】
季夏喬的眼眶泛起了暗湧,那一滴淚水重重地掛在眼簾,欲下不下。她酸了鼻子,更失了聲線,但沒有再心痛,只有一種若有所失的空虛感。她打了一下自己的心房,那是一下發洩、一個宣告。她告訴自己,一切都過去了,就像海上的煙花,不必回頭、不必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