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定堅很喜歡畫畫,自小的畫作已經被老師貼堂,小學時試過有學生因為畫作很漂亮而把畫作偷回家掛起。
 
在中二,是人生最重要的時刻。是選科的時刻,只要選定了想讀的科目,就一生不能再改變,一生只可以從事該方面的職業。炒賣城的政府希望慢慢將這種選科的方法提早至幼稚園,那就真是三歲定八十了。
 
陳定堅當然希望選文科,因為文科的其中一科選修科是美術科,如果有讀的話,那大學就可以入美術系。但他的父母希望兒子將來成為律師,所以就叫兒子選商科。
 
十四歲的陳定堅因為選科的事和父母爭吵,他說:「我對畫畫很有興趣,很想選文科呀!」陳母說:「不行!你應該選商科,將來做律師!」陳定堅說:「做律師不是選文科嗎?為甚麼要選商科?」陳母說:「因為萬一你選不到律師系,也能選會計系!」陳定堅說:「但我對兩樣都沒有興趣,不能選文科,將來再算嗎?」陳母說:「不能!」陳定堅說:「為甚麼一定要我做律師?我不能選擇其他職業嗎?」陳母說:「不能,因為我以前小學也未讀完就已經要出來工廠工作了。字也不懂多個,所以我想做律師也做不成,現在我的夢想就要由你來完成!」
 
陳定堅說:「你為甚麼要迫我?就算現在選了,將來也未必會繼續讀下去呀!」陳母說:「不,你一定要讀下去!如果中途轉科和轉職業的話,你的一生就毀了!」陳定堅說:「如果我堅持不讀呢?」陳母說:「那你就永遠不要回家了。」陳定堅說:「為甚麼我一定要聽?」陳母說:「因為你是錯的,我是對的!」
 


陳定堅結果勉為其難的選了商科,他很想申請自修美術科,但因為他的成績不夠好,而且要寫信見家長才有機會。陳定堅知道母親一定會反對,所以唯有作罷。
 
在中學公開試完結後,陳定堅最後只拿了十個井,這個成績用來進法律系和會計系遠遠不夠,所以只能進會計系的季學士重新讀起。
 
不過他讀了這麼多年,知道自己的興趣和專長都不是在這兩方面,而是在美術方面。家人不算太有錢,但也是中產,曾經提過,如果陳定堅在炒賣城讀不成書,也可以供他去外國讀書。於是他一早報名,報了民主帝國的美術學院。當他考不成本地大學,父母就立刻說:「去外國繼續讀吧!讀完再回來做律師!」
 
在炒賣城的人有種矛盾的思維,他們覺得在城讀不成書,去外國就一定讀得成;讀完回來,又以為自己高人一等,可以做管理層的工作。實際上就是,個人實力和外不外國其實沒有太大關係,不少外國留學回來結果也是失業的,做管理層始終是少數。所以就算陳定堅真的去外國硬要讀個律師,回來也未必能做的。
 
陳定堅去面試的時候,還有一些風波,因為那學院是他通過本地的外地升學展覽報名的,所以要先經過一次跟代理面試官的面試和網絡上跟外國教授的面試。那代理面試官一個人差不多代理了兩百間大學的面試。
 


陳定堅在跟代理面試官面試時,那面試官不斷問他以前的事:「你為甚麼升學不升法律系或商科呢?」陳定堅說:「因為那不是我真正的興趣,美術才是。」
 
面試官說:「那你為何不讀公開試的美術科,讀了也有點東西給人看呀?」陳定堅說:「我以前有想讀,不過學校的科目組合令我不能這麼讀。」面試官說:「但你沒有讀過的話很難收你的,正所謂『一歲定終身』。我們都是跟據你以前的資歷來判斷你的將來的。」
 
陳定堅說:「我擁有的唯一就是我的筆記,讓你看看吧!」面試官說:「好。」於是他拿來看,裡面有各式各樣的畫,有風景畫、電影劇照、人像等,多數是用鉛筆和原子筆畫的,鐵劃銀鈎,畫得翊翊如生。
 
面試官說:「又真的畫得不錯,除了一點,那就是真的你畫嗎?」陳定堅說:「這個簡單。」他拿回自己的簿,揭去空白的一頁,拿起自己的原子筆隨手就開始畫了。兩分鐘他就速寫畫成了他坐著這個位置的景觀,有其他學生和家長,最中間畫得最大的就是那面試官,還露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臉。畫完後立刻給那面試官看,他看到也不禁叫好。
 
於是陳定堅就順利進入下一階段,網上見那外國教授比較順利,因為那大學並不是一流的美術學院,收生要求並不算太高,只要有人來讀,有人交學費就行。那面試官代理人只不過是擺架子,提升自我價值吧!
 


由於父母都不懂帝國文,所以陳定堅順利去到外國後,就刻意去附近的法律學院認識法律系的人,定期找他們吃飯交往飲酒開派對。然後合照傳送給父母,那他們就還以為自己在讀法律學院。雖然父母有給學費,但作為一個男子漢,他也會在薄餅店搓薄餅賺點外快。後來他發現了有條遊客街,就在那裡擺攤位幫遊客們畫俏像。
 
這樣居然也騙到幾年,五年後畢業,陳定堅有點掛著自己的城市,於是就回來炒賣城了。有幾個同樣是美術系畢業的學生,阿石和阿游,和他一樣雄心壯志回來,希望開一間藝術工作室,可以自己畫畫,幫公司畫,又教一些學生的興趣班。那工作室就叫做「追夢工作室」。
 
好景不常,就在他們開了工作室後一年發生金融危機,令本身已經少生意的他們變成完全沒有生意。在舊城區的工廠區的一個小小的工作室也要五萬元一個月,他們負擔不到,終於在開張一年後倒閉。
 
世上沒有永遠的謊言,任何謊言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在外國的時候,陳定堅並沒有經常想起父母。但現在回來和父母一起暫住,每天也見面,想起瞞著他們走了去讀美術這麼多年。看著他們又不懂帝國文,又不懂用怎麼用電腦,自己好像有點兒欺負他們,都有點兒內疚。在工作室倒閉後,陳定堅暫時失業在家,父母問他找到工作沒有,於是他終於決定告訴父母真相:「爸,媽,其實這些年來我都騙了你們。」把這幾年的事情和盤托出。
 
陳父聽到後,立刻豎起大姆指說:「兒子,真有你的!想當年我都只是暪著父母去參加足球比賽說是去了補習。你現在居然一暪就暪了這麼多年,還自己開過工作室,不給個讚不行。」
 
陳母聽到後,立刻扯住兒子的衣領,大哭道:「你這個衰仔!浪費我的金錢供了你讀這麼多年的垃圾科目。完全賺不到錢的,快還回二百萬元給我!死仔!」
 
陳定堅說:「早知就不和你說,這麼多年也沒有改變想法,我都說了我的興趣不是法律,是美術呀!為何不能好好的讓我追隨自己的夢想呢?」陳母邊哭邊大叫:「因為讀美術是賺不到錢的!你看炒賣城有多少人是可以靠畫畫賺錢?你現在沒有錢就來和我們一起住,如果我們死了你不就乞食了嗎?」
 
陳定堅說:「但就算我想讀,也讀不到,記得嗎?我就是不夠分數才不能在本地讀法律呀!」陳母說:「你應該重讀!重讀到夠分數升法律系為止!」


 
陳父說:「好了別吵了,老婆,你那些錢也是我給你的家用,是我做賣運動用品賺的。別說得好像百分之一百是你賺的錢,好不?大半都是我出的。雖然我也覺得有點兒不開心,但看到兒子能獨立,有自己的興趣和想法,不是很好嗎?」陳母說:「你還說!就是你這種人小時候騙父母,長大後遺傳騙子的基因,生個兒子騙父母亂花錢。那些錢是我辛辛苦苦為這個家做家務賺回來的,你說不是我的錢嗎?你說!」陳父說:「是你的錢!」陳母指著兒子說:「你,你做不做律師呀!再不做我就跳下去!」
 
陳定堅說:「但現在都讀了美術這麼多年,我完全沒有和法律界的人有任何聯繫,有也是在外國的。就算我做,也只能做法律文員,你很想我做嗎?人工很低的。」陳母說:「起碼這是正正經經的一份工作呀!只要你肯做,別人就會給你機會,那你就能做律師。」
 
陳定堅很無奈地說:「媽!你別這麼天真,現在所有工作都是合約制和制度化的,法律文員升職都只是行政人員或者秘書,何來可以做律師呢?」陳母說:「我不知道,反正你努力就可以做律師,做不到就是你不努力了。」
 
陳定堅說:「不是這樣的。但現在我沒有工作,我可以試一試的。」
 
於是,陳定堅就去試試報名做法律文員助理。別人勉為其難才聘請他,然後第一個月就要他背八百頁的法律文件,還要三天內背好,上司問甚麼也要答到。三天後他當然被考倒,於是上司說:「不要緊,繼續背,還有時間,這本背好後將來也有用。我下星期再問你吧!」陳定堅說:「謝謝你,雖然這本法律文件很有用,不過我的興趣還是在另一方面。」做了一個月,他自己還是忍不住辭職了。
 
回到家後,陳定堅對父母說:「我都是不適合做這類文書工作,都是比較適合做一些手作的事情。」陳父說:「那你有甚麼打算?」陳定堅說:「我還是想去外國闖闖,而且這邊很多公司要工作十六小時,現在逐步加至二十三小時工作,真的不太適合我。外國工作都是八小時吧!」
 
陳母大叫:「不行!你一定要在本地做律師!」陳定堅說:「為甚麼一定要在本地發展?如果外面有合適自己的地方,應該也去外面闖闖呀!」陳母說:「那我們怎樣,誰來照顧我?你也要想想我們老人家啊!」陳定堅說:「如果我現在連自己也顧不上,怎麼顧你們?我在這邊工作的薪金都低得可憐。」陳父說:「錢幸好我們還有所以暫時也不用你操心,不過你媽擔心的是萬一我們有甚麼不測⋯⋯」
 


陳定堅說:「你們目前還不算很老,為何要杞人憂天呢?如果我再回來的話是事業有成的話,你們萬一有甚麼事我也可幫忙啊!」陳母說:「你現在就是一事無成呀!別走!」陳定堅說:「不要!」陳母說:「要!你要做律師,給我家用!」陳定堅說:「還在說!我都說我做不成律師呀!」
 
結果在陳定堅在飛去外國的時候還一肚子氣,生活已經困難,還得不到家人的支持。阿石和阿游已經放棄了,回到炒賣城就安定下來做一個安份守己的打工仔。
 
回到民主帝國,陳定堅也不能一下子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於是他去薄餅店打工搓薄餅,然後儲點錢,有時有同事忙碌,他還加班做同事的份兒,弄得同事不好意思。這裡說的狀況是指五天工作,每天工作八小時包午飯,加班只是多做半天至一天。比起炒賣城每天十六小時工時,還未計加班,而且逐步推行二十三小時工作,這邊輕鬆得多了。陳定堅搓的薄餅又大又圓又煙韌,客人吃完都個個讚好,經理都很喜歡他。
 
開心和安逸並沒有令陳定堅忘記自己的夢想,他一直留意有甚麼地方可以讓他重開追夢工作室。他在薄餅店工作了一年,有一天發現附近社區的美術館推行一些新的工作坊計劃,鼓勵藝術家進駐分館的工作室,而且政府有資助。陳定堅二話不說就參加了,評審們聽過陳定堅的故事,覺得他是一個很有心為自己理想堅持的人,而且也希望藝術可以做到無國界,於是就聘請他成為工作坊藝術家了。
 
陳定堅終於達成自己的理想,他覺得很開心,每天也可以畫畫。現在他不用再擔心油畫的顏料很貴,因為有資助,只要不是貴得很過分,就不用自己出錢。這已經比以前省著用,又多數用原子筆畫好得多了。
 
因為是政府資助,他不能完全自由,也要有一些回饋社會的條件,所以他每天也要教一班美術班,教學生們畫畫,這個他也很樂意。
 
轉眼過了三年,陳定堅的畫不時也有一兩幅可以展出,這他已經很滿足。這陣子他畫了一系列的畫作,主題是「夢想」,他畫的時候用大量的不同顏色油倒在畫布的上方,然後由得顏料慢慢流下來,讓畫形成一幅奇特的畫面。有些的方向則不同,例如把不同顏料倒在畫布的邊緣,雙手橫捧著綁在畫板上的畫布,把顏料向內螺旋形的流,形成幻彩螺旋形。
 
這天,有一富豪去藝術館參觀工作坊的作品集。陳定堅看到他就覺得他是富豪,因為他的神態給人感覺高高在上,而且步姿很爽快,買東西也很豪氣,一來就四處問人畫作的價錢想買畫。但他也給人一種很斯文,有點宅的感覺。他來到看到陳定堅的畫作,覺得很過癮,因為其他畫作的顏料給人感覺都是省著用,他的畫作給人很充實,很豐富的感覺,沒有一個位置是沒有厚厚的顏料的。於是那富豪來到陳的工作室,看到牆上,地上都放滿他的畫作。富豪說:「這裡簡直是寶庫,真可惜你的畫放了一幅出來。」陳定堅說:「沒有辦法,工作坊要公平,所以我們這邊數十個畫家每人只能展出一件作品,除非拿獎或者自己夠有名開畫展,不然都不是我能拿主意的。」


 
富豪說:「我很喜歡你的畫作,我認為藝術館給你的定價過低。下次我找個評鑑師給你定定價吧!」陳定堅說:「這怎麼好意思的!」富豪說:「不用不好意思,只要你特意幫我畫點畫就行。當然我會給錢的。」陳定堅說:「這個當然可以。」富豪說:「我還看中了一幅,希望你留給我。」陳定堅說:「大部分我都可以賣,除了一幅,你想要哪幅?」富豪說:「就是那幅。」
 
陳定堅循著他的手指望去,所指的就是桌子旁邊掛起的畫,那畫是陳定堅刻意訂造一些像洗衣球般的膠囊,在裡面注滿顏料,再一個個扔在畫布上。顏料球破裂,就像炸彈般令顏料散開,濺得整張畫布都是,而粗略估計這幅半米乘一米的畫布可能已經用了幾百個顏料球。這幅畫五顏六色,七彩繽紛,顏色配搭非常美,名字叫「圓夢」。
 
陳定堅說:「你真識貨,這幅畫表達了我完成自己夢想的喜悅,花了很多心思,而且是用最多顏料的。」富豪說:「哈哈,可能我也有這種心情吧!所以一看就很喜歡,你說多少錢吧!」陳定堅說:「這幅是非賣品呀!對我有特別意義。」富豪說:「但我很喜歡,不能破例嗎?」陳定堅說:「不能呀,其他也很漂亮,而且我也可以用相同的方式為你畫一幅這樣的畫。」富豪說:「真的不能嗎?」陳定堅說:「不,是原則的問題。」
 
那富豪先買了三幅,但仍悶悶不樂的走了。陳定堅一看他的卡片,原來是資訊科技界的巨頭,他是量子電腦晶片科技先鋒的公司「量霸」的大股東及總工程師史密智。陳定堅心想,想不到科技界的猛人也有藝術的修為,不像炒賣城那樣一歲定終身,無論讀書或工作只可選一方面,完全不能轉另一方面。過了兩天,果然有美術評鑑師過來為他的作品估價,比原來高出十倍。本身一幅定價三千至五千帝國元,現在可以變成三萬至五萬帝國元。於是陳定堅很開心的把自己作品的訂價改了,還訊息感謝史密智。
 
之後陳定堅約談史密智,要聽他說說自己的奮鬥史,因為這樣他才畫到史密智自己版本的「圓夢」。然後史密智還說:「給我你的網上銀行號碼,我還給你之前三幅畫作的差價。」陳定堅說:「這個不好意思吧,那時都還未定價。」史密智說:「你值得的,別和我辯論,我不喜歡欠別人東西,而且我的決定通常都是對的。」陳定堅說:「好吧,那謝謝了。」他心想同樣覺得自己是對的,他的母親和史密智的層次相差太遠了吧!
 
之後陳定堅幫史密智畫了一幅叫「數碼夢」,用很多冷色的顏料球扔成一幅畫。和之前畫作不同的是,為了表現電腦程式網格般的形象,他在扔球之前在畫布填一點底色,再縱橫的綁上繩子,於是扔球時顏料被繩子阻隔了。在完成畫作後拆開繩子,那顏料就會變成方格,原本繩子的位置就只有底色了。整幅畫作的主要顏色有藍、灰、紫,給人感覺很先進的感覺。而且史密智的家很大,樓底很高,畫的大小是一米乘以兩米,給人的迫力更是非一般。史密智非常滿意這幅作品,給了他一百萬元。但仍念念不忘工作坊那幅「圓夢」,於是他又問陳定堅能不能買下他的傑作,陳定堅笑著婉拒了。
 
史密智的朋友們在節日去他的豪宅派對時,看到這幅畫,覺得很漂亮,紛紛問他向誰買的。史密智說出了陳定堅的名字,大家記下名字,紛紛去他的工作坊買畫。工作坊一地的畫很快賣清光,畫也畫不及。很多富豪朋友都想度身訂造畫作,陳定堅見時候差不多,就向藝術館辭去資助藝術家,而自立門戶開私人工作室,那他就不用再教興趣班,可以專心畫畫了。度身訂造的畫,標準收費都是一百萬,他已經很滿足。比起其他有名的同行,有些畫是可以吐一口口水在畫布上然後賣一億帝國元,而且是有人買的。陳定堅不喜歡那類畫,他覺得自己這種風格才是真正的藝術。雖然收費不是天價,但他的靈感源源不絕,是多產的畫家,不到兩年已經有數千萬元身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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