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真愛永恆: 回到十六歲

阿度今年三十五歲，他有一個遺憾，那就是在十六歲的時候沒有和暗戀了十年，即是由小學開始直至中學也暗戀的女同學阿珊示愛，表達自己的心意。後來她就被另一個同學運動男泡了，自己也因為要準備公開試而專注學業，事件就不了了之。
 
反正後來聽說運動男進不了本地大學，家裡有錢所以就送他去外國讀書；阿珊則入讀了本地的大學，後來又在外國深造；自己則進了次級的工業學院，讀「膠袋學原理」，要讀五年，反而普通的大學認受性更高，讀四年就行。
 
自小家人以至整個社會都灌輸一種概念，那就是讀完大學，拿到學位就可以改變命運，改變世界，因為以前長輩們都沒得讀大學。但當全世界五百億人也有相同的想法時，就有問題了，結果，所有人都有學位，二十三歲出來這個社會，都是一張白紙，和沒有讀過沒有分別，並沒有增加到自己的競爭力。通常讀商科系和法律系的學生有先見之明，他們會在讀大學時已經先在兩間或以上的與學系相關的公司實習，那他們畢業後就可以在相關的公司找到工作，甚至一早已經認識上司或行業內的人。
 
阿度都有這種先見之明，他在大學時不斷找造膠袋的公司實習，但當他開始找的時候，全炒賣城最大的膠袋公司就結業了，因為製造業開始式微。阿度再找其他公司，都沒有請實習，都是一個月薪九千元的文員身兼三職，完成公司大部分工作。公司會請工人的，但要通宵工作，而且月薪只有七千元，還要七天工作，每天工作十六小時。阿度需要上學，所以就不做了。
 
後來出來學院畢業後，阿度處處碰壁，他以為自己也可以如長輩所說般找份穩穩定定的工作，可能在膠袋廠找份經理的工作。見工的時候，總經理見他，問他：「那你有十年在膠袋廠工作的經驗嗎？」阿度立刻答：「當然沒有！我才剛畢業！以前讀書時應徵也沒有實習機會。」總經理說：「那你即是賴我們不請實習了吧？我們從來都不請的。」阿度說：「那又不是，我只是好奇我可以在哪裡找到經驗。」總經理說：「那當然就是直接去工廠做吧！你要做的話，我們的通宵工人也請人，你做嗎？」阿度說：「我未必能做到通宵的工作。」總經理說：「我也覺得是，垃圾大學生，不能捱，不肯捱。你去另一間見工吧，可能外面還有很多公司請你呢？」阿度說：「哦！另一間前幾天才倒閉，我都不知道哪裡還有很多公司。」總經理立即黑面。
 


那也對，做工人十年才有機會升上月薪一萬元的經理，再要和同事們玩辦公室政治勾心鬥角十年才有機會升上月薪一萬三千元的總經理。經過多少腥風血雨，總經理當然不會這麼輕易放一些競爭對手跳級進來公司。而且，也不知道下個月還能不能上班。
 
阿度於是去了當影印文員，一做就做了十幾年，也沒有認識到新的女朋友。身邊的女生全部都是當護士，薪金是自己雙倍，她們自己也買不到鐵板灣，又怎會看得起更低人工的他？他覺得，自己這麼不幸，如果當年自己肯下定決心嬴得阿珊歡心，成為一個樂天的人，努力學業，一起溫習，一起奮鬥。說不定成績可以更好，入讀醫學院，改變命運。
 
這天，改變命運的時刻終於降臨了！阿度醒來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變回十六歲的樣子。身材更瘦，皮膚更白，反應更敏捷，而且更精神。他走出了房間，媽媽已經起床在煮早餐，說：「你還不換校服？快遲到了。」阿度說：「甚麼遲到？」媽媽說：「上學遲到呀！你真是的還未睡醒。」於是他走回睡房，咦？怎麼校服還在的？他十幾年前一畢業已經丟掉所有和學校有關的東西了。他換上校服，吃過早餐，按照小時候的路線回校！他看到同學們的樣子，果然是回到十六歲了！
 
於是阿度決定坐言起行，和自己心儀的女生阿珊示愛。小息的時候，阿度走向阿珊的位置，說：「阿珊，我有點說話要和你說。」阿珊說：「為甚麼這麼凝重？這裡說就行。」阿度說：「是重要的事情。」於是他們走到走廊的角落，阿度說：「阿珊，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你會接受我嗎？」阿珊露出尶尬的神情，說：「你？不是吧？不要說笑了！」阿度說：「我是認真的！」阿珊說：「你？憑甚麼喜歡我？你照照鏡子吧！」然後就掉頭走了。
 
阿度很傷心，也想不到自己喜歡的人會這麼傷害自己。他問其他同學：「你覺得我的樣子怎樣，很差嗎？」同學們說：「沒有呀！正正常常，普通人一個。」
 


之後上課的時候，不知為何運動男會出現在自己位置的後面，在阿珊的旁邊，明明他是鄰班的。運動男對阿珊說：「你知道我對你的愛可以持續多久嗎？」阿珊笑著說：「多久呀！」運動男說：「是十萬年啊！」阿珊笑得很甜，小息的時候她自動倚在運動男的胸口了。
 
阿度雖然以前沒有看到過他們示愛的經過，但他從其他同學口中知道之後的經過，運動男也對他說過一點賽後報告。他聽說後來運動男破了她處後，三個月就分手了，是標準情場浪子的拍拖週期。既然是時光倒流，應該可以有所改變，他在上課時，轉過頭對運動男和阿珊說：「甚麼十萬年，三個月就有你們的份，你的處女膜可以保存久一點吧！」運動男和阿珊立刻黑面，過了半晌，運動男才說：「怎麼了，你妒忌嗎？阿珊就在這裡，你有種的就搶她回來呀！」阿度看著阿珊，阿珊根本沒有望著他。她左手放在運動男的右手上，眼睛看著他，露出情深款款的樣子。
 
阿度大受打擊，之後變得更內向，成功更差。運動男和阿珊果然也是三個月就分手了，運動男當然少不了奪走她的貞操，這才是最重要的事。完全不用做任何安全措施，也不會懷孕，他泡女是無敵的。然後他又轉移目標，追求低一級的師妹。
 
既然是時光倒流，應該可以有所改變，阿度再嘗試一次和阿珊接觸，問她近況，阿珊說：「不關你的事，就算沒有男朋友，我也不會選你的，你死心吧！」阿度這次真的覺得人生沒有希望。
 
後來公開試的成績，他更差了，連學院也進不了。父母叫他：「你快點出來工作吧！別浪費時間讀書了」。之後他就應徵膠袋廠通宵工人，每天都做得自己很累。然後他又再想：「如果再一次回到十六歲，結果也是一樣吧！都是這種垃圾人生，我究竟生存是為了甚麼呢？」
 


阿度忽然醒來了，原來由換校服開始之後都是發夢，阿度心想：「怎麼發夢都是這種垃圾人生？不能有點艷遇嗎？也許這就是命運吧！」他走去問媽媽：「媽！你為甚麼要生我呢？」媽媽說：「時間到就要生吧！」阿度說：「但你們沒有計劃嗎？沒有因為愛而生我嗎？」媽媽說：「沒有甚麼愛不愛的，生了就愛吧！」阿度心想：「其實自己都不過是意外的產物吧！」
 
阿度又想：「不知那些垃圾現在在做甚麼呢？」他上了運動男的哥簿(註一)，看到他已經移民民主帝國，在做大企業銷售員，有一個新的女朋友，長得就像模特兒一樣；他又看阿珊的哥簿，她去外國留學完回來，已經結婚了，有一個很強壯也是在外國留學過的丈夫，兩人一起開咖啡廳，好像過得也不錯。其他那些護士同學，也找到同等收入的丈夫，雖然不是理想的醫生丈夫。
 
阿度心想：過得最差的就是自己，自己也沒有女朋友，也沒有任何艷遇。他太執著過去了，而且也沒有有錢的父母。如果再不改變的話，再過十年他也會繼續是做影印文員的。他決定先儲點錢，學學投資，不然老了誰來養自己？
 
當天晚上，阿度發夢自己和阿珊結婚，生了兩個兒子，一起去外國開了一間書店，很幸福的一起生活。
 
註一：哥簿(Brother Note): 全球最大的社交媒體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