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之二╱梅菲定律

  學校向來容許學生在放學後,把課室當作自修室之用,留校自修。那天放學後,我和你就如平常一樣留在了課室之中溫習,我做着尚未完成的物理功課,而你則埋首在做着歷年以來的公開試試題。

  坐在課室之中,可以聽到班中零散的閒聊聲,窗外傳來的鳥鳴聲,籃球場上傳來的叫喝聲,而我則放空了腦袋,讓自己攤坐在椅子上——不行,我不做了,那道該死的物理題,我與它糾纏了差不多十分鐘,還是未能解出正確答案。我閉上眼睛,好讓自己休息一下。

  可是我馬上又想起了那份不合格的物理試卷。第二次考試快到了,可不能這樣繼續下去。我在心中暗自嘆了口氣,然後提着問題本走到了你座位前的空位置坐下。

  你察覺到我的到來,從那份化學試卷中抬起頭來看着我,問:「今次又是哪題不懂做了?」





  我把問題本轉向你,讓你能看清上面的問題,然後指着本上的其中一道題說道:「這題。」

  你從我的手上取去了問題本,放在了自己的桌上,然後從筆袋中取出了一支鉛筆,問:「可以直接把解答寫在上面?」

  我點了點頭,於是你開始埋首思考那道問題。鉛筆在問題本上畫着寫着,然後你突然停下了動作,凝視了問題好一會兒,就拿起了橡皮擦,把之前所寫在問題本上的東西擦去,再寫上了新的東西,快速地拿起了桌上的計算機,㗳㗳地按着,然後翻到答案頁核對計算機上的答案。

  而我就托着頭望着你——我喜歡這樣看着你。你在專注地做着事情時,總是有種異樣的光芒,使人的眼睛無法從你的身上移開。

  「就是這樣!」 突然你抬起頭望向我,眼中一時還帶着成功解題的喜悅——但你在望到我的那刻,眼神中的喜悅之情頓時消失,你眨了眨明亮的雙眼,彷彿帶點不敢相信的神情看着我。





  被你望着,我理應會感到高興的,但此時我卻馬上垂下了眼睛,望向了放在桌上的問題本。

  你還是沒有說話,這沉默不知為何使我感到有點局促不安,於是我開聲問你:「解開了嗎?」

  你這才彷彿從思考中突然清醒過來,「嗯」的回應了一聲後,把問題本轉向了我的方向,然後開始解說道:「簡單來說,這就相等於一個並聯電路。你看,從A到C中間不有一條連接線,而連接線是沒有電阻的,所以A和C都有相同的電勢,同理地,B和D都有相同的電勢。因此把這電路重新畫一次……」

  你指向你在旁邊用鉛筆畫着的電路圖,接着說:「就能畫成這個並聯電路的樣子,所以之後要做的就很簡單了,套用公式就能得出答案,明白了嗎?」

  我望着電路圖,思考了一會,然後點了點頭。





  你望到我點了點頭,並沒有像如常的馬上趕客,讓我不要吵着你做練習,反倒只低垂着頭,望着桌面上的問題本,但我總覺得你的心思不在上面。

  我望着反常的你,坐了一會,當我想要起身離開時,你卻說話了。

  「那個關於我倆之間關係的謠言,你是怎麼看的?」

  我能感到我的心漏跳了一拍——這到底是甚麼回事啊?我該怎樣回答啊?但我想根本不用我回答,我的反應已經完全出賣了我。

  我望着你,你也望着我——而你的臉色瞬間就變了,若果說剛才你的雙眼中帶着懷疑,現在則有種確信的感覺。

  不行,不行! 我想要出聲說話,隨便說些甚麼也好,但喉頭中卻擠不出任何一句話。

  最終,你打破了沉默。

  雖然你的聲音很小,但我明確地聽到了。





  「對於我而言,這始於只是一個謠言——只會是一個謠言。」

  你垂下了雙眼,拒絕看我。

  「抱歉。」

  這就是你的答覆。

  我始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取起了問題本,走回了自己的座位收拾書包,然後逃跑似的馬上離開了學校。

  那天回到家中,我凝視着那個你畫在問題本上的電路圖,望了好久好久。

  最後,我把它擦掉了——連同你寫在上頭的思考草稿一同擦掉。我用着從未用過的力度,狠狠地擦掉一切你寫在上面的東西,直到把問題本擦破了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