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終結的末日錄·天端之際: chapter 9.4
視點+1 卓天焚 7月9日
「調和者自殺了……」 我走出房間，對正在等我的折夢說：「這並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情……只是……」
「你有點嫉妒……」折夢把我的內心說穿。「我也有這種感覺……」
我抬起頭，看向由遙遠星體散發的光芒，淡淡地說：「我們開始為最後的天端之戰預備吧。」
「需要準備些什麼呢？」
「首先我們需要一隊能對破壞者造成實質傷害的軍隊。以戰鬥的激烈程度來看，我用力量強化信徒讓他們近戰是不可行的，他們應該會在還未接近到破壞者的時候便被秒殺，所以我覺得用包含創造之力的子彈遠程攻擊應該是唯一的辦法了。」
「是上次我用來爆破壞者頭的那種子彈嗎？」
「嗯，但考慮到軍隊的人數眾多，子彈的傷害必須減少以達到量產，當然這只是數學而已，如果我要達到傷害最大化的話……」我默默地進行心算。「大概也要上萬顆子彈啊……」
「好像蠻少的。」
「因為我估計他們在進行攻擊後的數秒將被破壞者殲滅，他們的作用只有僅僅在戰鬥的開端，即是陷入白熱化前的階段，故此子彈的數量並不需要太多。」
在信眾把所有的槍枝收集過來後，我便傾盡全力製作子彈，讓他們把特製的子彈裝備好。
在完成預定的數量後，已然精疲力盡的我走出武器庫，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折夢問：「完成了嗎？」
我點了點頭，隨後說：「但在這關頭，仍然有很多事情要準備好。」
她走了過來拖住我的手向前走。
「但你也要休息吧？」
「嗯，我的創造之力需要時間恢復，接下來也許和信眾講講道吧。」
「我們一起走吧。」
天色已漸沉，落日如霧燈，深深深……
在末日下，神社內用以照明的是幽幽的火把。
「人啊，為了逃離黑暗和創造出燈火……」折夢看著周遭的燈籠，若有所思。「但有些人認為，他們並不沒有真的消滅了黑暗，因為光明的出現建基於黑暗，他們只是在黑暗裡創造光明，沒有黑暗，就沒有光明。」
「嗯……能夠真正拯救他們的，也許是破壞吧……」
不久，我們走到了人來人往的花園，不少人看到我們來到，都害怕地散開了。
這裡舉辦了「歷史之最」投票活動，每塊投票板都清楚寫著題目、選項和對應的票數。例如：影響力最大的科學家——牛頓、最偉大的發明——wifi……
這些紀錄最終也會隨世界消失不見，有什麼意義呢？
「這不是妳嗎？」走著走著，我發現了一張熟悉的照片被釘在題目「最美麗的人」下。
「對欸。」折夢仔細地打量自己的照片。
縱使折夢的美貌對生活在這片土地的全部生物而言完全是「降維打擊」，但她所得到的票數遠遠不及那個著名的韓國女團，我慨嘆道：「看來粉絲都是盲目的。」
「不，他們只是害怕你，而不敢投我罷了。」折夢自信地說。
我想起那個每年一度由電視台舉辦的選美活動，每逢落選的佳麗（雖則她們的顏值已每況愈下到不能被稱作為佳麗）被採訪，她們都會虛偽地回答：「哈哈，怎麼會不甘心呢？我能參加這個比賽已經贏了，因為我已經收穫珍貴的友誼了。」
這些娛樂圈的採訪總能把我看得直打冷顫，既沈悶又無聊，我甚至能預計到他們會說哪些客套話，但那些娛樂新聞總能用這些話寫上幾篇新聞稿，服務那些無腦的粉絲。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是無腦的，不少人也知道這是客套話，只是他們不曾抗議，彷彿這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完全沒有問題一樣。相反，對於那些從不循規蹈矩，真性情地表現出自己偏激想法的公眾人物，他們卻選擇加以批評，把自己的平庸強加於他人之上。
繼續向前走，旁邊的牆壁寫滿了字句，那是一首現代詩：
「《末日》朝香
悠閒地漫步，細看含苞待放的花兒。
漸漸，心裡變得不踏實。
中年的過客告訴我，應當為了未來的風景而捨棄現在。
急速地奔跑，瞥見嬌艷欲滴的花兒。
漸漸，心裡起了懷疑。
老年的過客告訴我，應當為了未來的無悔而活在當下。
急速地漫步，尋找虛無飄渺的花兒。
漸漸，心裡甚是焦急。
這次，再無過客，只有救世主。祂告訴我，一切毫無意義。
終結的概念總是咄咄逼人，把人戲弄到奄奄一息後，殘忍地肅清一切。
神我屌祢老母！」
不知道，最後那一句是不是也是詩的一部分呢。
啪！
突然，震耳欲聾的發射聲響起，絢麗奪目的煙花隨之在黑沈沈的天空上綻放，地上的歡呼聲此起彼落。有些人在靜靜欣賞這最後的煙火，也有些人在嗑藥瘋狂舞動身體，享受末日前的最後狂喜。
「滅世主大人。」折夢的温眸盛載著愛意，嫵媚動人地魅惑著我每一絲心弦。手臂上傳來富用彈性和柔軟溫和的觸感，她用雙手抱著我的手，意圖把我留在原地。
陷入短暫的矛盾後，我選擇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和身邊的愛侶共賞美景。
一聲接著一聲，一條條白流星朝上攀爬，最終在寂靜的天幕爆開，爭妍鬥麗的一簇簇的花朵把夜空染成璀璨的花海。
就在花火綻放得最劇烈之時，繁多交錯的煙花投射在她的透潤眼睛，縱然沒有明顯地表現出來，但她現在十分高興，就和我一樣。
即使毫無意義，我仍然任性地選擇被愛情的熾熱幸福所覆蓋。
「世界……真的有必要毀滅嗎？」我說出了霜那時對我說的話。「為了破壞這個討厭的世界，放棄和妳創造的幸福，這真的值得嗎？」
「大概……我們無法選擇……」折夢把我的手緊緊抓住。「意志在世界定律面前只是涓埃之微，我們對世界的厭惡……是我們的宿命……我們並不是自由的……」
我明白，這些都將要結束……
但一會就好，一會就好……
終究，煙花落幕了。
「謝謝你，願意為我停留。」折夢甜甜地笑了。「我們走吧。」
天空最終重歸黑暗，我和折夢在參道上不斷走，縱使兩旁有燈火相伴，但越往上走，感覺便越陰森，似有數之不盡的亡靈在潛伏著。
折夢輕聲地說：「彷彿這是通往地獄的其中一段路。」
「也許……我們怎樣走，最終的目的地還是一樣……天堂，從未存在……」
最終，我們走到山上的神殿，這是我為自己和折夢創造的住所。
我們沒有走進去，而是默默地把神殿的燈火點著。「但……我沒有辦法……作為創造者、作為角色、作為這個世界的神明，我只能一直前進……」
我俯視著山下如同螻蟻的信眾，穿上了折夢給我的黑大衣，在微風下顯得輕飄飄的。
我開始我的即興講道：「人啊！你們一直以來所追求的是什麼呢？偶像、成就、權利、金錢、性、快感、愛、知識、意義、信仰這些嗎？聽著，我會說，這是幸福……這就是我們走下去的目的，這就是我們戰鬥下去的終點，所有追求的統一，一切線條的收束，最終道路的導向。對，即使是那些不追求快樂，追求悲傷，追求「什麼都不追求」的人，我都說他背後的目的是為了幸福……在這種意義上，我們無法追求不幸，我們只能追求幸福……
這樣的話，我們好像沒有追求不幸福的自由……我們是自由的嗎？
有人會說：『正如我們不會想追求些我們不想追求的事情，我們也不會想去追求一些不幸福的事情，所以這當中顯然存在著矛盾！』
但，不幸福等同於不想追求，幸福等同於追求嗎？不，他們雖然在我們的世界裡有一致性，但他們是兩種不同的意思，我們或許可以想像在另一個世界中，一種未知生物把不幸作為最終追求的假想。
那為什麼幸福呢？我們為什麼會不擇手段地追求幸福？這樣的話，我們就成了幸福的奴隸，無時無刻都渴望著和這位主人的接觸，為了它輕輕的一吻，願意放棄一切……當被主人冷落時，則會感到悲傷，然後振作起來重新追求，為此反覆輪迴也甘之如飴……
是因為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嗎？還是上帝那不負責任的命令？
我實實在在的告訴你們，我不知道。
但你們可以幸福的話，幸福吧！
我祝福你們，幸福吧！
脫下身體上的一切負擔，卸下精神上的各種壓力，赤裸裸地，擁抱著幸福、圍繞著幸福起舞吧！
為此，捨棄自由、捨棄尊嚴、捨棄道德、捨棄信仰、捨棄生命、捨棄一切你們所重視的，和我一起戰鬥並抓住它，我向你們保證，那將會是你們日盼夜盼、夢寐以求、最高價值的幸福！」我把右手高舉，接壤著黑沉的天空。「為了幸福。」
下面的信眾紛紛學著我把手舉高，高喊著：「為了幸福，為了幸福，為了幸福……」
接著，我旁邊的折夢也舉起了手，和我伸入同一片天空。「為了幸福。」她可愛地喊道，把我的內心融化掉。
我微微一笑。「為了幸福。」我把手舉得更高，好讓它能享受月光的沐浴。
此刻，我心中泛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無法解釋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