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以後,鍾倩羚仍舊是個謎,但這幾天倒是沒有再闖進來,而鍾文傑還是那麼自由奔放,每天準時和陳凱婷上演火星撞地球。

時間踏入九月,大學開課,換句話說便是陳凱婷兼職的時間縮短了,那究竟她能在鍾文傑搬出去之前準備好下個月的租金嗎?

沒人知道,她自己也說不準。還是見步行步吧,唉——

陳凱婷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嘆氣,只知道面前的午餐都涼了大半。她拿著筷子悶悶地扒,感覺連半點飯也吞不下去。

坐在對面的張靜宜有點看不過眼,可又無從開口,欲言又止。她擱下筷子,伸手碰了碰陳凱婷,片刻便把對方拉回現實。



「呃。」女生整理好表情,不自然地咳了咳:「你同我阿哥同居嗰陣有冇試過嘈交?」

「當然啦,好正常啫。」張靜宜頓了頓,笑著說︰「你唔係都經歷過咩?同許諾……」

她說到一半便停下來,連忙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冇嘢。」陳凱婷搖搖頭,嘴角硬扯出笑容,視線低垂:「係有經驗,但……」

飯堂嘈雜,恰巧蓋過了陳凱婷愈放愈輕的聲線。張靜宜不忍心看著對方沉浸在過去之中悵然若失,當下便扯開話題。



「點解突然提起呢個話題?係咪因為你忍唔到鍾文傑?」—— 正中紅心。

原本跌至冰點的氣氛逐漸升溫,陳凱婷一聽到那名字就心煩,眉間蹙成一個「川」字。

「忍佢?」她冷哼一聲,握緊筷子往下戳。飯上那塊太陽蛋瞬間被刺穿,金黃色蛋液汩汩流淌,在陽光下壯烈犧牲。

陳凱婷向來不會主動和人分享心事,但張靜宜這一問,確實挑起她抑壓已久的心裏話,直接當場引爆!

「老實講,冇即場打死佢已經係我最大程度嘅仁慈。」



於是接下來那十分鐘就成了陳凱婷滔滔不絕地向張靜宜告狀的環節。

原本她還打算忍一忍就過去了,誰知道一旦有地方發洩就像水壩決堤般根本停不下來,滿腔憋屈終於如釋重負。

女生那雙眼又圓又亮,這一抱怨起來整副表情更是生動不少。張靜宜本就了解鍾文傑有多難相處,只是沒想到從別人口中說出來會如此滑稽,惹得她彎著眼睛咯咯直笑。

「一係我哋交換一下?」張靜宜突發其想,盯著對方若有所思:「你可以搬過嚟同我住,然後等你阿哥同鍾文傑做一個月室友。」

好像……也不是不行。

陳凱婷歪著腦袋陷入想像中,張了張嘴,可又有點猶豫。

她哥會願意嗎?鍾文傑會願意嗎?

此時,鍾文傑正拿著塊蛋撻,穿著人字拖,在單位樓下某個小公園旁觀著老街坊下棋,叉腿坐著小板凳,不時跟旁邊的人插科打諢。



其實這一帶說不上老舊,只是一群老居民隔三差五便會約出來聚聚,圍在梧桐樹下暢想未來兒孫滿堂,退休生活多姿多彩。鍾文傑莫名喜歡這種平靜舒適的氣氛,因此不時趁著下午沒課便跑下樓晃悠,聊著聊著便和左鄰右里熟稔起來。

這一坐便過了大半天,晃眼間到了傍晚時分,層層樹影忽淺忽深,大夥兒原本還懶懶散散地走著,結果一嗅見飯香就立刻加快步伐,適才的意猶未盡一掃而空。

鍾文傑也不急著回去,只要想起那個暴力女魔頭便提不起精神,於是又拖拖拉拉了一會才上樓。

結果電梯門緩緩分開的時候,就見到一道人影站在他們單位前躊躇不定,右手停在門鈴上欲按不按。

啊?女魔頭不會是忘了帶鎖匙吧?

他插著褲兜一步一步走過去,眉眼間流露著調侃,拖鞋磨擦地板的聲音在走廊迴盪不止。

然後,他發現那身影原來是個男的,還是一張陌生面孔。



對方似乎認識自己,微微點了點頭。鍾文傑再湊近一望,還是沒認出男生,對方表情侷促不安,臉色蒼白得像張紙,雙眼細長,像在緊張之餘不忘暗地試探。

夕陽徹底沉沒,可走廊還沒亮起燈來,只能依賴防火樓梯間幽幽的光勉強照明,氣氛詭異得很。

「你搵邊個?」鍾文傑漫不經心地扭開門鎖,順便抬眼一瞥,男生眼神裡閃過慌亂,臉色一下子再白了好幾分。

「請問……陳凱婷喺唔喺度?」男生抿緊唇,嘗試放穩語氣,結果弄巧反拙。

鍾文傑突然記得當初姑媽曾經提及過,陳凱婷急著找人合租的原因。

「哦……」

他恍然大悟,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回答了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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