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五 我要救他。

又過了九次的送餐時間,萊布爾的雙眼已是紅筋滿佈,工作的速度也是逐漸慢了下來。


只見他雙目圓睜,正頑強地盯著屏幕之上,眼睛一眨不眨,在這幾天之中,他就連眨眼都極力抗拒著,深怕自己稍有鬆懈,病毒便會從黑影之中而出,把他整個吞噬。


然而,不眠不休了好幾天,任他如何頑強,也是無法抵擋陣陣的睡意襲來。





「不......我不能睡!」他強撐著精神,極力地抵抗著腦海中的昏沉和本能中睡意,直至再次達到臨界點時,才伸手在自己的大腿,用力一擰!


然而,預期中的痛感卻是沒有出現,反倒是有種隔膜一般的觸感隔在他的大腿和手指之間。

「這是......」

腦袋中傳來一陣熟悉又陌生的劇痛,讓他為之一醒!






「必須隔離之物!」萊布爾面色一變,沒想到自己竟是在陰差陽錯之間,忘了把這東西處理掉。

「必須先丟掉這東西!」他連忙把那東西從褲袋之中掏出,想要將其扔掉,但當他把那名片再度落在手中的時候,上面的那兩隻虛弱蒼白的字卻是再度衝擊著他的視覺!

「救......我......」

此刻的萊布爾,疲憊不堪,久未休息的他虛弱地看著這兩隻小字,眼前一花,恍惚之間,好像看著一個奄奄一息的身影,萎靡不振的倒臥在地上。


那奄奄一息的身影顫顫巍巍撐起身子,緩緩的轉過頭來,面容枯槁地看著萊布爾,張了張嘴,良久,才乾涸的擠出了兩個音調:「救......我......」






在剎那之間,那被封鎖,隔離在腦海禁區之內的東西脫困而出,那思想隔離再也不能阻隔萊布爾思考這事。

「救他......我要救他......我要救他?」大腿位置再度傳來抽搐一般的疼痛,就像再度被那不知名的求救者用力抓住!

彷彿萊布爾就是他的救命稻草,在遇溺之際,那求救者拼命地抓住了他。一股莫名的激動在萊布爾心中湧流著,讓他的心臟加快地跳動著,一股本能一樣的衝動推動著他,讓他心情忐忑,甚至坐立不安!

「我要救他!」

儘管連那求救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美是醜,萊布爾都是沒有絲毫的概念,但他卻是無法隔離這充斥著他整個腦海的想法腦海之中,不停地描繪著那個人的外貌和形態。

「我要救他!我要救他!我要救他!我要救他!我要救他!我要救他!我要救他!我要救他!我要救他!我要救他!我要救他!我要救他!我要救他!」
近乎瘋狂了一般的想法擠滿了他的腦海,儘管他知道,在這需要隔離的世代中,貿然出門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





不論是在空氣,或是在思想中漂浮的病毒,又或是衛生局的淨化組,每一樣都是能讓他死得無比淒慘。
不得不說,三者之中,淨化組的人最能讓他恐懼,他們能在老遠便能嗅出你思想中的病毒。就連你自己也未能發覺的異化,在他們面前也是鉅細無遺。

然而,他就是擺脫不了腦海中那求救者奄奄一息,命懸一線的形象。他要去,不,是必須要救他。


萊布爾眼神開始變得堅定,右手緊緊地抓住名片一角的那道刮痕,就像握著那求救的手一樣。


腦袋之中還是有點痛,但卻被那股既期待又焦急的情感蓋過了。此刻的他,處於既亢奮又疲憊的狀態之中,雙眼中的紅筋依舊,但他卻是渾然不覺,腦波飛快地運轉著!

一拍枱面,萊布爾再次來到房間的門前,伸出手來用力一擰!

咔咔......





門,鎖上了。


「怎麼可能!」萊布爾面色一變,若是沒有算錯的話,從那天迄今為止已是過了十八次送餐。假設一天有著早午晚三餐,十八次的送餐就是剛好六天多一點。


咔咔......
然而,這房間的門卻是怎麼也推不開,這房間與外界就只一門之隔,但這道房門卻是無法逾越的高山。


而萊布爾,就是站在這高山之前的愚公。


「我要找方法出去。」萊布爾看著手上的名片,這座大門再也阻擋不了他心中幾乎湧流而出的悸動。





「他需要我。」

所以我要救他。

緩緩地把名片放回褲袋,萊布爾握在門把的手一點點地收了回來,心如電轉,不斷地思考著離開的方法。


把門踹掉?


思量片刻,萊布爾退後了幾步,面色一整,便是瞬間往大門疾奔而去!

砰!






一腳踹在大門的正中央位置,發出了一聲結實的悶響,那大門卻是紋絲不動。萊布爾的奮力一腳,就如蚍蜉撼樹一般,竟是堅固的絲毫震動都沒有!


再來!

萊布爾眼中閃過一絲狠勁,再度往大門助跑而去,又是一腳踹在大門正中央的位置!

......清風拂山岡。

大門巍然而立,就如一個黑洞一樣,把一切都吞噬殆盡,萊布爾的一切都是只能來到這黑洞之前,然後便是截然而止。

砰!
砰!

砰!

連續的數下猛踢,讓萊布爾的腳掌都是隱隱作痛。然而,大門卻是仍舊沉默,半點不動,就像無聲地嘲笑著他的徒勞一樣。

「開門!」萊布爾額上的青筋盡現,狠狠地朝著房間的大門吼叫著,就像一隻被困在籠子裏的凶獸一樣,憤怒的擊打著厚重的房門!


也不知過了多久,萊布爾這才感覺得到筋疲力竭,虛脫地跌坐在地上,頹然看著那仍舊高聳的房間大門,眼前一黑,便仰臥在地上,呼嚕聲隨即傳出,竟是睡著了。

一夜無夢,過了一夜,又或者不足一夜,萊布爾悠悠醒轉,睜開眼所見的,卻是一隻裝置在天花板的大眼睛。這是黨在房間所裝嵌的監視鏡頭之一,名為「天眼」,在每個房間的天花板位置,寓意黨的明察秋毫,病毒在其面前無所遁形。

「嘿嘿......」萊布爾一聲苦笑,心知自己的行為在黨的眼中,必然會被視為異化的一種,淨化組找上自己,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為了一張名片,一個不知名的求救者,值得嗎?

他苦笑一聲,這個問題,連他自己也是未能解答。


他大可忘記這張名片的存在,繼續在安全的房間之中生活,外界的病毒,淨化組,通通都是與他無關。

然而,他卻是無法忽視那求救者真實存在的可能性,內心的悸動始終無法平息,擋在他面前的房間大門始終無法把他心中那衝動截斷。

唯一的問題是......該如何越過這座山崗,推倒這道高聳巍然的大門?

蠻力?


不......萊布爾隨即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方法。自己在這不見天日的房間中工作,少說也是有好幾年,在房間之中,唯一需要活動的就是他的手指和腦部。因此,縱使沒有鏡子,他也大概知道自己瘦削如柴。

加上房間的門是黨為了防止人們擅自離開房間而設,非人力所能敵,單憑血氣之勇,根本無法強行將其突破。


萊布爾皺了皺眉,心如電轉,萬千思緒浮現,目光不斷地在房間中的物件一一瞥過,試圖尋找合適的工具把這門打開。

終於,他目光一閃,雙目停留在閃鑠不已的屏幕之上。

(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