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艱難的又過了一個半星期,終於差不多到商業展的日子了!在早一天,他們要先去準備攤位。於是段詹水就再早一天大叫:「除了高層,電腦部和行政部的同事,全部都要出去幫忙收拾!」於是大家都一呼百應,第二天,有五十五個人一起出去炒賣城會議展覽中心,全部圍住一個小小只有三平方米的攤位。因為這天要先等弄攤位的工程人員先把攤位的支架搭好,所以集合時間是早上十時。於是大家又回家睡兩小時才出來。
 
段詹水來到後,看到攤位的佈置,立刻就發難:「這個攤位不是要這個形狀,是要這個呀!你們不懂看設計圖嗎?」工程人員們都面色及發黑。原來攤位是要弄成長方形,但因為本身會場所有攤位都是正方形,如果要弄成其他形狀,要在指定範圍內完成而且要另外和工程人員溝通好。
 
段詹水前一晚沒有下班直接早上六時過來,她在自己的攤位設計圖上畫了長方形後,就放下設計圖在桌子上讓工程人員看。但他們並沒有溝通過,段詹水只是叫他們來弄攤位吧就算。於是工程人員們來到後,就拿著從大會拿的官方設計圖,照著官方指定的正方形造好了攤位的支架。
 
段詹水一問起,看到他們弄錯了,就嘲笑他們。工程人員都在說:「但官方的設計圖都沒有更新,你為何不去和官方申請?」段詹水說:「我有申請,就在兩分鐘前申請了。」工程人員們的臉色更黑,他們沒有再廢話,因為還有很多攤位要他們弄,再吵的話會浪費更多時間。反正就算鬧上去,結果他們也要重做,所以就現在立刻重做就算了吧!出來社會工作很多東西都要啞忍的,忍不到就不要做吧!又沒有人迫他們做的。沒錢養家開飯的是他們,所以忍不忍得到就自己決定吧!
 
於是工程人員就拆掉整個攤位重做,段詹水則在一旁扮領導:「不是這邊,是這邊呀!不,你是傻的嗎?你究竟懂不懂?你有沒有考牌的?」這些事情吳涯德都看在眼內,他看著四個工程人員,起初他們是黃種人,做著做著就變成黑種人了,真神奇,但他們的手臂還是黃皮膚的。如果他們和段詹水再合作長一點時間,說不定手板和腳板底也可以變黑呢!吳涯德是這樣想的。
 




工程人員好不容易把攤位完成好,氣沖沖的走了。於是就到吳涯德和黑眼圈們大展身手了。幸好有黑眼圈們的幫忙,他們本身已經在公司做了很多年,很理解段詹水的思維。因為段詹水不會說得很清楚她要甚麼,所以他們不但要猜,而且要猜中她要甚麼。
 
經過多年的磨練,他們有很多方法可以猜中她的心意。第一種就是問清楚總經理,然後總經理會很簡單會一句說話概括,說「就這樣這樣做吧」,他們就會自由及發揮,即使段詹水再亂來的話,他們也可以說:「是總經理要這樣做的。」那段詹水就沒話說。第二種就是偷看或複製段詹水的文件,有時候總經理派的文件沒有多,那他們就會趁段詹水上廁所時偷看她的文件怎麼做,或者偷偷的拿走她的文件去複印。
 
吳涯德聽著較高級的黑眼圈在說,一邊在放置攤位的物資。他笑道:「為甚麼這麼複雜?直接問段詹水就行了。」在遠處的段詹水以為有人叫她,四處張望,吳涯德立即轉過頭。那高級黑眼圈露出不悅的臉色,說:「我們盡量不會直接問她的,那是第三種方法,頭兩種方法做不到,迫於無奈之下才會直接問。」
 
吳涯德很好奇的問:「為甚麼直接問是有問題?」高級黑眼圈說:「你沒有見識過嗎?會讓她給臉色看或者說點難聽的說話讓你受,或者被她罵。」吳涯德說:「但真是有工作要做的話,問清楚而被罵也沒辦法的。」高級黑眼圈說:「不是這樣的,我們受不了,叫你做就做吧!跟著我們的方法做。」吳涯德說:「這個當然!跟你們最好。」然後他們做了大半天。
 
其他攤位都有上面貼有自己公司名字的發泡薄膠板,然後把整塊膠板放進攤位上方位置鐵架的空隙中。吳涯德他們並沒有準備發泡膠板,只準備了貼紙。然後吳涯德問:「怎麼辦?沒有膠板?」高級黑眼圈說:「有甚麼怎麼辦?照貼在鐵架上就行。」吳涯德有點猶豫,走去問段詹水,她露出輕佻的目光,笑道:「你這麼簡單也不懂嗎?照貼不就行嗎?用不用我做給你看?那你就不用做了。」
 




吳涯德說:「也不是,不過可以有其他更聰明的方法做。因為攤位的鐵架也不是我們的,如果弄黏了的話,還給人就不乾淨了。我們可以問問其他攤位有沒有用剩的膠板或大會的舊膠板,那就可以不用直接貼在鐵架上了。」段詹水的左眼眼珠順時針在一秒內轉了一百下,同時右眼眼珠則逆時針在一秒內轉了一百下,然後她笑道:「好!你這麼聰明,自己試試找找看吧!」吳涯德說好然後就走了。
 
吳涯德問其他攤位,別人當然只準備自己公司的份,又怎會預多呢?他又去問會展的職員,他們都說沒有,但其中一個職員說:「昨天才剛有其他展覽,雜物房那邊說不定有一些完整的物資可以用。」吳涯德說:「可以帶我去嗎?」職員說:「當然可以。」吳涯德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塊舊的膠板,他走回去的時候很高興的告訴黑眼圈們:「看!我找到一塊舊膠板你們可以用。」高級黑眼圈說:「不用了,你這麼慢,我們已經貼好了。」其他黑眼圈們露出不忿的目光,好像覺得吳涯德為了不幫忙貼貼紙而刻意行開弄其他東西。
 
下午段詹水來看,她看完後就說:「貼得不夠多,鐵支也應該貼。」吳涯德說:「好,這次我會幫手的。」他刻意說給其他同事聽,以免別人覺得他在偷懶。大家七手八腳完成了。這次看來應該沒甚麼問題吧!
 
大概下午五時,總經理來巡視,他看到攤位的貼紙,露出不悅的目光。他說:「這裡怎麼會這樣貼的?攤位的鐵架不是我們的,知道嗎?而且公司名字要倒轉貼,明嗎?」吳涯德拿著舊膠板笑道:「我有找了舊的膠板呀!」總經理拿起舊膠板看了看,說:「好!就用這塊吧!還有,鐵支也不要貼紙,看起來很怪,我們不是遊樂園。」於是段詹水完全沒有話說,黑眼圈們則很狼狽的拔貼紙,還開了肥皂水在擦鐵架和鐵支。
 
高級黑眼圈還向著吳涯德大聲說:「幫手擦吧!」吳涯德無奈地邊擦鐵板邊說:「我有準備的,是你們不信我吧!」他又低聲問旁邊的黑眼圈二十號:「為甚麼公司的名字要倒轉擺?」黑眼圈二十號說:「因為他覺得這樣更有福氣,更有誠意。」吳涯德反白眼說:「那入場的遊客不就看不清楚我們公司的名字嗎?」黑眼圈二十號說:「你別說那麼多無謂東西行不,叫你就去做吧!」於是吳涯德很沒趣的在弄肥皂布。
 




晚上時,總經理請大家飲飲品,自己則走了。工作了整天,吳涯德終於可以靜下來,飲汽水放鬆一下。他拿了一支汽水給段詹水,她說:「不用了謝謝,你們喝多支吧!我不用喝水的。」吳涯德說:「這兩天都沒有看到過你喝水,喝點東西吧!」段詹水說:「我不只兩天沒喝,這三天我只喝過兩滴水。」吳涯德說:「真厲害啊!」段詹水露出自豪的表情。
 
晚上九時的時候,段詹水忽然在說:「很痛呀很痛呀很痛呀!很痛呀很痛呀很痛呀!」大家都圍上來關心她,段詹水說:「你們去工作吧!我沒有事的!」十時的時候,段詹水又忽然大叫:「很痛呀很痛呀很痛呀!很痛呀很痛呀很痛呀!」她痛得在地上打滾。大家都在問候她:「你的工作完成嗎?完成就快點看醫生吧!」段詹水實在痛得忍不住了。於是就叫救護車來送她去醫院。高級黑眼圈說:「別吵了,快些去工作,做完就早點放工了。」結果大家十一點就完成工作放工了。
 
第二天,展覽早上八時直至晚上十一時才關門,那大家上班都是這段時間。吳涯德這幾天都可以在自己的床上睡上兩三小時,算是十分不錯了。他七時五十分已經到攤位,以為自己很早很醒,其他同事已經一早六時半已經到了。他正在攤位收拾東西,忽然遠處就聽到段詹水的聲音:「很痛呀很痛呀很痛呀!很痛呀很痛呀很痛呀!」
 
高級黑眼圈咕噥說:「這婆娘怎麼又來了?」大家立刻很緊張,原本還以為可以有幾天自由的,怎料又聽到段詹水的死人聲音。段詹水來到,就立刻說:「你們站哪裡?一會給我站好一點!」高級黑眼圈說:「你不是進醫院,有甚麼事呀?還不休息?」
 
段詹水說:「昨晚排隊排得久,我立刻轉看私家醫院。醫生幫我檢查,原來是生超巨型腎結石,他們想我排期做手術。我說不要,我要立刻做,而且要立刻出院。醫生們說不可能,即使立刻開刀的話,也要在醫院休息一星期。那我問最快的方法是甚麼?醫生說可以照用超聲波,但要分三次打,因為腎石太巨型,一次過打碎一下子排出對身體不好。但我不想浪費時間,我要一下子把所有腎石打碎,一次過排出來!」高級黑眼圈說:「那豈不是痛死了?」段詹水說:「是呀!所以這幾天小便的時候都會很痛,但班也要繼續上,工作還要繼續做,展覽還要繼續舉辦!」高級黑眼圈露出疲倦的神色說:「好!好!辛苦了,你真厲害!」
 
段詹水於是大聲說:「好!你們全部五十五個人,一起圍住攤位站,讓別人看看我們公司的秩序是多麼好的。還有,上廁所一定要登記去的時間和長短!」於是大家就一起圍住小小的三米攤位站了,然後她自己就坐在攤位裡面的位置當值。吳涯德對旁邊的黑眼圈三十三號說:「這邊弄得這麼擠,那參展商怎麼過來看?」黑眼圈三十三號說:「關我甚麼事?這些不是我要想的東西。」
 
果然,參展商們看到這邊攤位太擠,不太想久留,隨便看一下,放下卡片。反而旁邊的兩米攤位只有三個人在,參展商們都有動力聊一會才走。
 
中午的時候,女廁那邊傳來了大叫的聲音,整個會場的人都看過那邊。有女客人既好奇又關心,就走進去看。吳涯德轉過頭看,發現段詹水不見了,他對旁邊的黑眼圈三十三號說:「會不會有可能是腎石弄到小便太痛呢?」黑眼圈三十三號沒有說話,過了一會,段詹水果然一拐一拐的走出來說:「沒事了!沒事了!小便有點兒痛吧!」然後她就回攤位休息,有同事想關心她,問候她,她立即怒道:「快回去站吧!別多事!」她痛得臉容扭曲,參展商們都被她的樣子嚇倒,不敢過來看。




 
無驚無險又過了一晚,吳涯德很感恩這天也能在床上睡個三小時。第二天,他又照常七時五十分回到攤位。他回到後,五十四個同事已經圍好圈了,只有他的位置未有人空了。感覺氣氛有點兒奇怪,他看看周圍,總經理則在和段詹水在會場的角落很認真的對話。吳涯德擠進空隙,不知為何有種覺得自己不是這個圈的一份子那種感覺,明明大家的站姿很相似,西裝衣著也很相似,但大家的內心都在排擠自己。
 
過了一會,他就知道原因了。總經理過來說:「阿德,你不用站了,先過來一下吧!」吳涯德還在想是不是有特別的任務要自己做呢?然後他走過去。總經理說:「阿德,你覺得自己這陣子怎樣?」吳涯德說:「不錯呀!現在適應了一點,沒那麼累了。」總經理說:「這也不錯,那你覺得自己還有甚麼地方可以改善呢?」吳涯德說:「嗯,可能有時工作效率要再高一點。」總經理說:「知道就好,不過我們商量後,決定不需要你了。」
 
吳涯德大驚,說:「為甚麼呀?」總經理說:「我們有很多同事投訴你的態度和說話,都在破壞公司的勤力氣氛的。」吳涯德說:「有嗎?我都沒怎麼和同事說話,也不認識他們,時間都是用來工作的。我說錯甚麼嗎?」總經理說:「你自己想想吧!另外,你上班那麼遲,其實是錯的,其心他人都是六時半就回來。你呢?偏要七時五十分才回來。都沒有心工作的。」吳涯德說:「但我住很遠呀!我已經盡快回來了。」
 
總經理說:「那是你的問題,我問你,有沒有同事住你那區的?」吳涯德說:「也有一個的。」總經理說:「那他平日怎樣做?」吳涯德說:「他完全不回家,不換衫,在公司睡一會就起來繼續工作了。這幾天他也住公園,在公共更衣室換衣服。」總經理說:「那就是了,你呢?」吳涯德說:「我回家睡,睡醒才洗澡上班。」總經理說:「那你看得出自己對工作不是百分之一百投入吧!」
 
吳涯德說:「但我只是實習,重要的文件也沒得做,你還怪我?我已經沒有甚麼錢收了。」總經理說:「而且你還取笑上司的病痛,你知道人地為工作付出多少才會有這種病嗎?不只一個人投訴你的知道嗎?」吳涯德無言以對。總經理說:「開場了,你快點消失吧!別阻著我們找客人。」吳涯德「哦」了一聲後就悶悶不樂的收拾東西走了,他心想還要刻意第二天讓人先早起上班才解僱,真沒良心。
 
段詹水雖然在他背後不斷數落他,但其實她也不想解僱他,希望可以培訓新的人材進入公司效力。這樣只剩大半個月,沒有新人會再來實,又要等下一年了。雖然她不太理解其實別人不來實習是因為這裡聲譽不好和沒有薪金。結果因為吳涯德只做了三星期,所以只拿了一百五十元的車費,還要大半個月之後才拿到,真夠辛酸的。
 
吳涯德並不知道後來段詹水怎樣,但從目前的狀況看來,她的身體已經負荷不到長期不喝水了。但她不但不好好休養,還繼續超級勤力的上班,為的是甚麼?錢嗎?後來他上網一查,原來她的職位的薪金大概一萬至兩萬元。就當她是兩萬元,那為了每月兩萬元整個人生也沒有了,那值得嗎?這是很值得深思的問題。但看來她的興趣本身就是上班,那全天候在做自己有興趣的事情,又有錯嗎?
 




想著想著,吳涯德覺得錯的是自己,是他自己弱,他應該也學會不飲水,不睡覺。他飲了一大口水,然後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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