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涯德經過在會計公司實習的教訓後,他下定決心以後再做的公司都是要有薪金的,不然受了氣沒有得著。
 
那公司還參了他一本,說他表現很差所以被解僱。那些主任知道後就偷偷的和行政部說明不再發有關實習的電郵給吳涯德,令他直至畢業都沒有再收到有關商業公司實習的資訊。而事實上,吳涯德也不稀罕再到公司實習。
 
一年後,吳涯德電影季學士畢業,又讀了兩年電影亞學士,最後終於入讀「上帝會大學」的電影學士的四年制學位。一路無話,出來社會後他當然立即加入失業大軍,因為炒賣城的電影工業已經開始沒落了。
 
近幾年開始,每年的巨鑽獎頒獎典禮,那些前輩嘉賓一上台就會說:「其實炒賣城的電影業一早死了。」然後台下的明星們都會露出婉惜的神情。即使這樣,每年都有三萬名電影學院的學生畢業,抱著偉大的電影夢加入失業大軍,只有極少數的人可以進入電影行業。
 
吳涯德並沒有灰心,他在外面一直找工作,一直留意電影行業的招聘。他寄了二百封電郵去大大小小不同的電視台,電影公司和廣告公司,當然全部也沒有回音了。有一天,政府的電視台有回郵,說兩個月之後可以有九千元月薪的媒體製作助理面試。他喜出望外,心想終於有一封求職信有回音了!但又想為何要等兩個月這麼久?兩個月也等得人頸也長。不過他知道政府做事一向比較慢,所以他繼續寄求職信找不同的工作。
 




兩個月後,吳涯德終於等到面試的日子,他穿著很整齊的裇衫和西褲去政府電視台。他去到登記後,工作人員對他說,要先做過測驗。然後他派了一份試題,上面有一百題的題目。
 
吳涯德一看大驚,怎麼全部題目都不懂答的,上面問的問題都是「某種場景下的光度應該多少?」「動畫軟件的某種功能應該如何用?」「某種菲林和某種菲林有甚麼分別?」吳涯德以前上課時讀的都是媒體理論和編劇技巧,技術型的東西沒有學過呀!他在大學中都是潛心學術研究,都沒有很留意外面職業的需要,而且他以前找電影公司實習也沒有人請他,想到就無名火起。只有一間奇怪公司的奇怪人請完他又玩弄他。
 
一百題題目只有五題是懂的,他答完後交卷後就等待面試。一小時後,就在他差不多打瞌睡時有人出來叫他進去面試。面試官有三個人,就稱他們為甲乙丙吧!坐中間的乙說:「歡迎你來見工,先介紹一下自己吧!」
 
吳涯德於是大概說了自己讀過冠亞季學士和自己熱愛電影的事。面試官甲說:「不錯呀!那你有沒有十年經驗?」吳涯德說:「十年的拍攝經驗嗎?」面試官甲點資頭。吳涯德說:「沒有呀!」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在讀書時被別人排擠,又找不到實習的事。面試官甲的笑容立即消失了,又問:「那二十年經驗呢?」吳涯德說:「沒有呀!」面試官甲再問:「三十年呢?」吳涯德說:「沒有呀!我都未夠三十歲,哪來的三十年經驗?」他心想那面試官是傻的嗎?愈問反而愈多的年資,難道沒有十年經驗會有三十年經驗嗎?都矛盾的。
 
面試官乙說:「其實我們這份工作很辛苦的,經常需要二十四小時不睡覺工作的。」吳涯德很驚訝的大聲說:「吓!你們不是政府部門來的嗎?還要二十四小時工作嗎?」面試官乙嚇得退後了一百米,甲後和丙都在看著他後退。面試官乙一邊推著椅子回來一邊說:「也不是天天這樣的人,都只是偶然。但這個行業是這樣呀!你不也是讀電影嗎?你都讀了……」面試官乙回來了,他看了一眼桌前的文件,那是把求職申請表和履歷表印出來的紙本,繼續說:「八年了,沒理由不知道的。」吳涯德說:「都知道一點吧!」
 




面試官乙看著面試官丙說:「我說完了…」面試官丙說:「你沒有行業工作經驗的話,我們很難請你的,外面很多機會的,你再出去找找吧!」吳涯德說:「哦!」面試官丙說:「還有記得多看電影啊!學學別人怎麼拍的。」吳涯德說:「哦!」他心想這麼多年我看過這麼多電影和參考書,用得著你教嗎?面試官說:「就這樣吧!你回去等消息吧。」吳涯德說:「哦!」然後他就悶悶不樂的走出去了,他還心想今天他穿得特別整齊怎麼沒有面試官留意到這點。
 
後來還有一次,有人打電話來給吳涯德。電話那邊問:「我們是炒賣城電視台打來的,請問你是吳涯德先生嗎?」吳涯德說:「我是呀!」電話那邊問:「你之前報過我們的電視台助理,我們有個面試機會給你,不過要先問係你少少問題。」「好。」「請問你有操作電台廣播室的經驗?」「沒有呀!」電話那邊又問:「那十年經驗呢?」吳涯德很愕然,說:「沒有呀…」「那…不要緊吧,再見!」「再見…」電話就掛斷了。吳涯德忘記了自己何時報過這個職位,他上自己的電郵再看才記得,原來只是八千元月薪的電視台助理,還想人曉飛的樣子。他覺得很奇怪,怎麼行業的人都期望自己甚麼也懂,但又一點兼職和實習機會也沒有,那十年的經驗從那裡可得到?真令人摸不著頭腦。
 
吳涯德沒有再刻意找電影行業的工作,就轉找其他行業的初級職位。在畢業後失業了短短的三個月,就在炒賣城僅餘的工廠裡找到了一份正當的職業,叫做「廢紙處理員」,月薪一萬元,五天工作,每天上班十一小時,職責就是把工廠每天收到的廢紙弄碎,然後再拿去回收。
 
吳涯德並不喜歡自己的工作,但是以他的能力來說,這是唯一他能勝任的工作。他能不能二十四小時不睡覺?不能。他能不能一星期不洗澡,不回家?不能。他能不能整天不吃飯,不飲水?不能。所以他做不到外面的私人公司,只能做這些臨時的工作,在弄廢紙。
 
只見吳涯德動作慢吞吞的,把一疊一疊的紙張分類,分成硬紙和軟紙再處理。紙張有公司文件、合約、私人資料、報章雜誌、廣告傳單等。分類之後就把紙張放進碎紙機,較硬的紙張就用另一部較重型的碎紙機。如果太厚的話,他會自己用手撕碎就算。碎完後,他就把一堆堆紙條包進布袋裡,壓得實實的,然後放在手推車上讓其他工人推出去。他每天都在做著不是自己理想的工作,但內心仍然有一個熾熱的「電影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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