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妳……妳說什麼……」
她只是輕輕地搖著頭,一言不發。
這次,我知道自己沒聽錯,連聲音都顫抖起來︰
「為、為什麼……是我……我哪裡做得不好嗎?我……剛才在醫院忽略了妳是我不對,可是……我……我真的……」
她以婆娑淚眼凝視著我,勉強擠出一個苦笑︰
「那晚在Starbucks,你不是說,我隨時可以提出分手的嗎?我本來……本來就沒打算跟你長久……」

我腦中不斷翻騰著,這段日子以來她的笑臉、她的說話、她手心的溫度……
無論怎麼想,那些都不像是假的。


我難以置信,用力抓住她的手臂︰
「怎麼會啊……妳……妳根本不是那種人……妳……」
她輕輕地把手抽走︰
「我本來就是那麼自私。只是你,不了解我吧。」
低聲拋下這句話之後,她一頭衝進大雨中,急步離去。

反應不過來的我,卻只能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還有那場彷彿永遠下不完的大雨。
直至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雨中,我還是以同樣的姿態站在原地。
不知是否七年前那把傘開始漏水的關係,我感覺到水滴沿著我的臉頰,一直流到下巴。
畢竟,七年都過去了,即使傘折舊了,也是無可奈何的吧……



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也許到了四周商店打烊的時分吧,我才終於肯定,雨晴不會回來找我了。
於是,我踏著蹣跚的腳步,沿著天橋走向紅磡站。
今晚,天橋上依然有好幾檔音樂獨奏。其中一個大叔,正以小提琴拉奏著一首耳熟能詳的英文舊歌。
那歌叫什麼名字,我記不起來了,但隨著節奏,我卻唱出了歌詞︰
「Don’t they know,it’s the end of the world…… It ended when you said goodbye……」

這時,電話突然震動起來,我的心臟彷彿被AED機電到那樣,一下子恢復跳動。
我慌亂地拿出電話接聽,卻只聽到阿悅疲倦的聲音︰
「啊,軒少……謝天謝地,你終於聽電話了……」


她不打來的話,我還真的把Jimmy的事完全忘記了。我不禁皺了皺眉︰
「抱歉,我剛才有點……Jimmy現在情況怎樣?」
「嗯……他住進了觀察病房,要留院一晚……舍監說,應該沒什麼大礙吧……」
我鬆了一口氣,勉強打起精神︰
「那就好……妳看過他了嗎?」
「我、我……我不敢……我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他才好……阿軒,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想……我想等你來了,才一起去見他……」

我思考了幾秒,才說︰
「我想,那不太合適吧。他……我猜他應該不太想見到我才對……」
「那我……我、我該怎麼辦?」
「老老實實地看看他,好好跟他道個歉吧。這是意外,我想,他應該不會怪妳的。」
她沉吟一會,才小心奕奕地問︰
「你……你還跟那女孩一起嗎?」
「不,我們……我只有點不舒服,準備回宿舍休息了。」
「你沒什麼事吧?」


「沒什麼,只是有點頭痛……不說了,如果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妳再打電話找我吧。」
「那你好好休息吧……」

那晚回到宿舍之後,我什麼都沒看,什麼都沒想,穿著衣服倒在床上,直接睡到天亮。
睡夢之中,我依稀收到雨晴發來的Whatsapp message。
她拍了一張天空的照片給我,跟我說今天終於天晴了。
醒來之後,我馬上查看床頭的電話。
除了從窗簾縫間透進來的陽光告訴我天氣真的放晴之外,夢始終只是個夢。
雨晴的最後online時間,是昨天早上。

我抱著一絲希望,撥打她的電話。接聽的,卻又是那個熟悉的留言信箱。
我留了言,說希望她心情好轉之後,會重新考慮;又發了SMS說,會等她回心轉意。
然而,我握著電話等了整整兩小時半,她還是沒有半句回應。
在這段時間裡,我想了無數個央求復合的老土方法,例如拿著花去她家樓下等、去她爸爸病床前等、用蠟燭在尖東噴水池邊堆出I love you字樣……



到最後,我想出了一個兵行險著的方法——
打電話找天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