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出天朗的電話號碼,我的心狂跳不已。
回想起當初在星光大道Starbucks的對話,天朗對我應該不至於太反感。
當然也不排除他覺得我已經傷害了他妹妹的可能性,不過,即使冒著被他打一兩拳的危險,我也想弄清楚整件事。
最少,我要知道雨晴突然說分手是為了什麼。

我下定決心之後,撥出了電話,沒想到,電話連響都沒響,馬上就接通了︰
「……你所打的電話已經停止服務……the number you……」
我以為自己打錯,馬上重撥一次,結果依然是這錄音。
不是吧?
難道雨晴早就跟天朗說了,讓他轉號碼避我?



我的腦子停不下來,不斷構想著不同的可能性。
想來想去,最後的結論卻是,找Candy來問一問。
為著雨晴的事問Candy可能會有點尷尬,但來到這地步,也別無選擇了。
我一直緊盯著時鐘,等到午飯時間,便馬上撥通Candy的電話。

Candy很快就接聽了,聲音聽起來精神奕奕︰
「軒哥哥,怎麼在這時間找我喔?」
與此同時,我還聽到一些女生在後面叫囂的聲音︰
「哇哇!是妳男朋友吧?」


「好痴纏啊好痴纏啊!」
「妳們靜一靜啦!」
Candy按住話筒嬌叱一聲,才對我說︰
「噢,不好意思喔,我這邊很吵……軒哥哥,你剛才說什麼?」1

我唯有裝作沒聽見她那邊的聲音︰
「沒……我其實是想問……呃……嗯……妳天朗表哥……的事……」
Candy沉默了一會,突然提高聲音︰
「真、真的喔?軒哥哥!難道你真的對天朗表哥……」
「不是啦!怎麼說呢……呃……因為他電話停了機……」


「喔喔喔,原來是這件事。」
「妳知道什麼內情?」
「嗯,他沒有跟你說呀?」
「沒有啊……什麼事呢?」

Candy笑了笑︰
「哎呀,怎麼辦喔?如果他自己不說的話,是不是我也不該說呢?」
「別玩啦Candy……我、我真的找他有事……」
「嗯嗯嗯,好吧,既然軒哥哥你這麼著急,我就告訴你好了。」
「拜託了!」
「天朗表哥喔,回美國了啦。」

我瞪大了眼睛︰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
「唔……什麼時候呢?今天早上還是昨晚凌晨吧……」


我握緊了電話︰
「那、那雨晴……妳表姐呢?妳表姐也離開香港了?」
「啊?軒哥哥,你的聲音很緊張喔?」
「是、是啊!當我求妳了……妳快點告訴我吧!雨晴是不是已經走了?」

Candy沉吟了一會,壓低聲音︰
「軒哥哥啊,其實,你跟表姐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呃……這重要嗎?總之,妳想知道什麼,我之後告訴妳也可以,但妳先跟我說吧!雨晴究竟……」
Candy嘆了口氣︰
「表姐跟我說,無論你問我任何關於她的事,都不可以回答。你們兩個,到底在玩什麼喔?」
「她、她什麼時候跟妳這樣說的?」
「我不是說了,她叫我不要回答嗎?」
「Candy啊!別玩啦!這很重要的!」
也許是聽到我聲音有點生氣,Candy終於退後一步︰
「嗯……好吧,這件事我就破例告訴你吧。她昨天晚上說的喔。」


「那今天呢?今天她還有沒有找妳?」
「抱歉啦,無可奉告喔!」

我不甘心,還是纏著Candy問︰
「那好吧……拜託妳最少告訴我,她還在不在香港,可以嗎?」
「不行喔。」
「Candy啊……」
「不行就是不行喔。」
「我真的沒辦法了……妳就當幫幫我……」

Candy的聲音突然變得認真起來︰
「軒哥哥,如果是別的事,什麼我都可以幫你。可是,如果是為了表姐的事……請你不要再找我了。我不會幫,也不願意幫。就這樣吧。」
說完,Candy把電話掛斷。
我心有不甘,本來還想再打一次,但冷靜一想,我似乎有點強人所難。
也許Candy真的生氣了。


她憑什麼要幫我去追回雨晴呢?

我嘆了一口氣,放棄了Candy這條路線,再次自己打電話給雨晴。
一次又一次的,依然是留言信箱。
也許,找別人打聽這方法,本來就是錯的。
太被動,太受限制了。
雖然不肯定她是不是還在香港,但我想,我應該盡點最後的努力。
我換了件衣服,匆匆趕到尖沙咀。

我找了個可以看到雨晴家樓下的位置,坐著等待。
我突然很後悔。
昨晚她衝進雨裡的時候,我無論如何,都不應該讓她走。
我仰頭望著她家那座樓,看來看去,卻看不出哪個窗戶似是她的房間。
我有想過跑進去逐家逐戶拍門,但樓下的管理員大叔卻以一種無比懷疑的眼神看著我。
那一刻我不知有多悔恨,為什麼自己從來不曾送她上樓?



今天的香港,陽光普照。之前下了不知多少天的大雨,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天晴之後,天氣馬上熱了起來。
又潮又悶的氣溫,令汗水都黏住皮膚,加上蚊子開始活動,全身都癢癢的非常不舒服。
我突然很懷念,之前那連綿不絕的雨聲……

我盯著雨晴家樓下的大門,一直坐到深夜,連廁所都只去過兩次。
然而,我沒看過她的身影。
我也不確定,她到底還在樓裡,還是在我去廁所的短暫時刻裡,錯過了彼此。
總之,到了凌晨時分,我拖著身心皆疲的身軀回宿舍,睡不到幾小時,天一亮,又回到尖沙咀她家樓下。
如此日子過了幾天,我卻還是遇不到她。
不光如此,連她大哥、她父母,我都看不見一眼……
好吧,她大哥回美國了,那她父母呢?她爸爸不是剛出院嗎?
疑惑之下,我終於發現,原來她家大樓還有另一個出口。
我的行動,在悔恨中宣告完全失敗……

我躲回宿舍房間裡,開始沒天沒夜的睡覺。
有時在夢中,雨晴仍跟我一起;有時,我卻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不管怎樣,醒來之後,空蕩蕩的房間裡依然只有我一個。
Jimmy出院之後,一直沒回來。他說他父母擔心,想他回家住。
但我猜,原因可能只是因為他不想再見到我。

就這樣,我的靈魂不斷在白天與黑夜之間遊蕩,餓了就起來吃幾塊餅乾,吃完了打雨晴的電話聽一下留言信箱的聲音,聽完倒頭又繼續睡,連Candy的補習,我都聲稱感冒推掉了。
Candy很擔心,說要來探病。我當然不會讓她來。
我不願意讓任何人看見我現在這樣子。

就這樣,不知過了幾天之後,一天正在夢中時,突然有人掀開了我的被子。
一道強光射過來,我連忙用手掩著眼睛。
然後在這光芒之中,她怒瞪著我︰

「你到底還要消沉到幾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