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松猛然睜開雙眼。

窗外的陽光和牆上的時鐘讓他知道,現在是早上八時半。

儘管遲到上班即將成為既定事實,穆青松卻沒有訛病翹班的打算。他匆忙從沙發滾下來,在五分鐘內梳洗更衣甚至穿好皮鞋,拿起公事包就衝出大門。剛離開公寓大廈,穆青松發現自己遺留了手機,只好又折返家裏。在茶几上撿起手機,他從手機看一看時間—是星期二上午八時三十九分—還看到屏幕上方顯示手機只剩絲毫電量。

這電量倒是比想像中能熬,穆青松默想,内心同時莫名地泛起些微厭惡感。

回到辦公室,剛好是早上九時半。雖説是遲到了半小時,可是在這個動輒加班到天昏地暗的公司來説,幾乎是可以諒解的事。穆青松剛剛安頓好,坐在旁邊的同事隨即探頭過來向他搭訕。





「早安Quinton!很少見你遲到呢,昨晚加班了?」

「嗯,晚上十時多才走。」

「哈!還以為你病倒了,差點打算發訊息問你是否請病假。」同事笑説。穆青松沒有回應,同事笑着打圓場説:「你太辛苦了,遲到一點也沒關係呀,反正你也會加班補回來的,哈哈!」

穆青松還是默不作聲。他低頭看看手裏的手機,它現在真的沒電了。

為手機插上充電綫後,穆青松抖擻精神,又再開始工作。





到了午飯時間,穆青松回到昨天那連鎖咖啡店,點了一杯熱咖啡和三文治。在咖啡店的戶外桌椅坐下,他一邊吃午餐,一邊回想昨晚發生的各種事情。

到底自己是甚麼時候突然睡着了?穆青松對此尤其納悶。在辦公室加班也好,在家裏失眠也好,這些都不是新鮮事,甚至可以説是他的日常,倒是突然就睡着——甚至睡過頭——這一點讓他很費解。

想到這裏,穆青松把已在辦公室充好電的手機拿出來。把電話解鎖後,穆青松找到那個被強行下載的社交媒體程式。穆青松躊躇片刻,最後還是把程式刪掉了。

回到辦公室,穆青松繼續勤勤勉勉地工作,直到晚上十一時,順帶抵銷了今早遲到的罪疚感。收拾好東西,離開辦公室,穆青松孤獨一人在巴士站等候。巴士來到,穆青松隨之上車。車門關閉之際,他身後卻突然多冒出一位趕上巴士的乘客。

「嗨,Quinton!」乘客説。





穆青松訝異地轉頭望去,發現是同事小張。

「你好,小張。」

「大家都這麼晚下班啊,真要命。」小張笑着抱怨。

穆青松嘗試擠出微笑,也嘗試想些閑聊話題,可是他就是做不了。於是他只好内斂地對小張點頭。

「我到上層找座位,再見!」小張道別後往巴士上層走,穆青松目送同事走上樓梯。

小張真是個體貼的人,穆青松心想,然後隨即感到一陣懊惱。他走到巴士下層最後排,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頭顱靠着車窗,透過眼鏡和車窗兩層玻璃,靜靜地凝望街景。

如果可以的話,穆青松會一直把頭靠在窗邊凝望街景。

他還會一直凝望,他能看着街景三小時都不生厭。





怎麼可能生厭?車窗外的世界每分每秒都在改變,街上的生物死物千變萬化。就算是堵車,看着鄰車司機乘客的表情,也是很有趣味。

穆青松多想就這樣一直把頭靠在車窗,等巴士去到總站,司機叫他趕他也不走。

可是這樣的行為,是奇怪的。

會這樣做的人,是更奇怪的。

穆青松緊皺眉頭。他覺得頭很痛,連續兩晚的加班和昨晚的遭遇讓他體力透支了。他脫下眼鏡,用手指略略按揉眉心,再戴回眼鏡,從褲袋取出手機,用拇指無意義地撥弄着屏幕。就算沒有任何東西要看,他這樣做最少看起來合群一點,可以減低被投以奇異目光的機會。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