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兩顆、三顆……
  馬伕看着七、八顆鋼珠從她腿間掉出,眼也愣了。
  這是哪來的……怎也找不到一個純潔的解釋。
  把女王虛軟的身軀轉過來抱住了,加特瞟瞟馬伕已深色了一灘的褲頭,禮貌微笑:「抱歉打擾了。」
  馬伕燒紅着臉,眉一皺轉身到廄內深處換褲子。
  女王伏在加特懷內虛弱的透氣,累得眼也睜不開。
  原本還想再逗她,逼她承認愛被人看着操,但見她小小的背疲憊地起伏細碎,就打消了這念頭,只是輕輕撫掃着她背直至她不再微抖。
  能自己站穩了,女王小聲道:「小白可以了,謝謝加特大人照顧。」輕輕推開他,迅速戴上了斗帽。
  他轉身在黑色布袋內翻翻找找時,她才慢慢整理身上穿著。
  他回頭時手中拿着早上撕破的裙子。




  「把子彈收拾好。」他吩咐着,將布團丟地上。
  地上散落的鋼珠浸在一灘瀆白色的黏液之中,還沾了地上的禾稻碎、還有清不去的污漬。
  女王瞟瞟他木然的臉,嚥了口唾,還是憋着氣矮身跪在破布上,把鋼珠逐顆拈起。
  加特把手帕攤開在她面前,把骯髒的珠子全數接過了,便扶她起身。
  東西都收好後,他輕搖一下項圈鍊子,她便跟着起步,也不敢看馬伕一眼,離開馬廄了。
 
  重新掩上黑紗,女王才敢抬頭四看。
  跟她以往到過的城鎮都不同,這兒瀰漫着一種萎靡之氣,矮小破舊的石屋密密麻麻地亂建一堆,隨時要倒塌似。石路窄小顛簸,更漬着大大小小的水灘,空氣裏凝着隱隱異臭。
  「在髹着皇家徽號的馬車中,看不見這種光景。」加特語調平坦。
  望着他後腦勺好會,她又把目光移開。




  左右掃視,每次定睛,眼中所見都超乎想像的破舊、骯髒。甚至連天空也是灰濛濛的一片,彷彿這城鎮再也負擔不起另一滴陽光。
  我國之內,竟然有這樣的地方……
  「這是哪?」
  「菲曼城。」
  菲曼城雖不是貧民窟,但也不遠了,是數一數二最窮的地區,也是對她陌生的土地,但若如常的巡視,市長肯定會將一切醜陋都藏好。
  女王明白此行目的了。
  走在街道上,沿途有小孩在污水中玩耍,女人在市集中與人大嚷對罵,每走幾步便有人衣衫襤褸地行乞。
  在黑色面紗下,女王放膽地四看,將所見,能理解的、荒誕的,都盡收眼底。
  奇怪的是,一個衣着暴露、頸上栓着鏈子的女人,竟然沒招惹來半分注意,反而有種被人刻意避開目光的感覺。
  這可不尋常,一路上不缺乞丐、傷殘之輩,但大模斯樣的半裸着身子的,就只有她一人。




  脖子上冷不防一個拉扯,使她踉蹌向前。
  「妳在看什麼?」
  女王慌張地重新站好:「我……」
  「妳當這民區巡視?」
  不是嗎?她臉上的愕然藏也藏不住,窘困道:「沒有,加特大人。」低頭加快步伐緊貼在他身後走。
  「妳今天出來只是散步,連這也辦不到,我們只能回去。」
  「抱歉……」他的話神奇地引發起她的歉疚,她不假思索地為使他失望而道歉了。
  他沒有回應,她透過黑紗盯着他的背影一會,始終忍不住朝四周看。
  二人穿過市集,走到似乎是鎮中唯一的大街,街上一幢大建築物立時吸引了她的目光。
  象牙色大石建成的三層大樓,一道大石階梯引向四條羅馬大柱間的入口。如此堂皇宏偉的大樓,跟旁邊的破房子格格不入。
  加特牽着扣她脖上的鐵鏈,踏上樓梯級。
  這是什麼地方……女王左右四顧:看來似是重要大樓,卻沒任何標記徽號。
  踏上每一級,她的心思都在猜度今天來「散步」的目的,不料被人從後一撞,失衡一臉栽在加特背上。
  畢竟是能日夜守在女王身畔的護衛統領,他一個轉身,在她往後倒前及時拉住了她。
  「我警告過妳不要胡思亂想。」加特一臉冰冷,放開了她。




  她驚魂也還未定,無言以對。
  幾級階梯上有誰開口:「這不是加特大人?」
  女王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穿昂貴禮服的男人朝這邊投來視線,下意識怯怕,才別過臉,卻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紳士打扮的男人身後也跟着一個……人?
  瘦削得連胸骨也整排突出來了,皮膚暗淡無光,看來似個骷髏,要不是一頭骯髒的棕髮,也看不出是個她。她全身上下只有短小稀薄的布料蓋着最重要的部位,其餘四肢、腰背全然坦露着。
  女王的視線再往下,才見她佈滿泥濘的赤足,還有扣住雙足的踝銬。
  那雙眼中有種生無可戀的空白。
  女王看着她,鼻尖莫名地酸了。
  「好會沒見你了!」那男人伸出手與加特握一握,加特微笑:「心血來潮來走走而已。」男人目光投向女王:「這是你的?」
  那雙眼如評鑑貨物般公式,比無視更侮辱;目光接觸只有短暫的一瞬,卻足使她油然生厭。
  女王再看那女郎空洞的臉,胸口內一叢怒火升起。
  「對,不久前撿的。」
  一階上的加特開口回應,吸引了她抬了頭、在黑紗之下打量他的側臉。
  他也無情、冷酷,但……
  那男人連頭也懶回,冷淡對女子道:「看妳差點碰壞加特大人的奴隸,還不快跪下道歉。」




  女郎應聲俯身跪落在女王面前,嚇得她稍退一步,只不知更令人髮指的事接着就要發生。
  女郎叩跪似的探下身去,女王一開始不以為意,卻見蒼白的舌頭在鞋面上掠過,全身血液便似凝住了一樣。
  腳下的高跟鞋剛走過了市集的水灘,馬廏內的糞草,鞋面早沾上了點點泥濘斑塊;一點一片的污漬,被女郎以舌頭舔舐清去,半分遲疑沒有。
  震驚與忿怒如熊火猛然燒滾了女王,使她全然忘記了自身處境,幾乎要縮身令加特上前逮捕那男人。
  幸而加特見她身體稍動一下便將手放她背上:「可惜她是啞巴,不能親口道謝。」把她往後拉開一點:「不用對一頭流浪狗這麼好。」
  男人笑笑,女郎也順應着站身,退回他身後。
  加特扯扯鏈子示意女王開步走,與男人一起爬上階梯:「今天有什麼特別貨色嗎?」
  「聽說有一對孿生的,我頗感興趣。」男人撫撫下巴。
  「能招徠到你,果然不是一般貨色。」
  「還說我,你帶來的不也是稀罕貨?」他又瞟女王一眼:「烏黑的頭髮,卻有如此細緻雪白的皮膚。那身體的線條更是……嘖嘖嘖……」
  投來的眼神叫女王反胃,只好低頭望着腳下的石級。
  「在哪能隨便『撿』到這樣的?我也去逛一趟看能拾個什麼!」
  加特和他互交個眼神,相視而笑。
  「那張黑紗,不能讓我先睹為快?」
  女王聞言,猛然抬頭瞪着加特。




  他的目光緩緩飄向她又別開了:「我打過印的東西,沒必要跟人分享。」
  「好吧。」男人依然好奇的盯着女王,怏怏回道:「祝你投標成功。」
  「祝你好運。」加特跟他握一握手,二人便一左一右地分開走了。
  一進門,接待員立時迎上:「歡迎,加特大人。」看了女王一眼,微頓了頓:「今天會想到席中嗎?」
  「照平常便可以了。」加特回道,接待員點頭:「沒問題。」
  加特領着女王走進大堂側旁一扇門中,門內是一道樓梯,梯間雖狹,但鋪着紅地毯,扶手也漆着金油,空間飄散淡淡丁香花的幽香,予人瑰麗的感覺,跟街道上是截然不同兩個世界。
  「加特大人。」女王見四下無人方敢開口:「你帶小白到什麼地方了?」
  「妳猜呢?」才說完,已到逹樓梯頂端,他推開門,門外又是更華麗的裝潢。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