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店裡工作的人,喜歡看書嗎?」

「不一定,我老闆告訴我,上一個女員工,就是個不惜書的人。老闆發現她用書來墊杯子,一怒之下炒了她。」

她看看雙腳盪在半空的我,「萬一老闆知道你把書當作座墊,他會不會殺了你?」

她怎麼可能這麼厲害,總是找到挖苦我的機會呢?

我看看那道鐵閘,又看看她,滑頭地笑了,「就當作沒有加班費的補償啊!」我回了她的問題:「我就是喜歡看書,才會選擇到書局工作,因為,看書都不用錢啊,年中省回不少。」



「你看了比一般人都要多很多的書吧?」她問:「你喜歡哪個作家的小說?」

「能夠寫出引人入勝的故事的作家,我都喜歡!」談起自己喜歡的話題,我興奮地說:「我也希望當個出色的作家,寫出一些感人的故事。雖然,我還沒寫出故事,但早已設定了主角的名字,只待我把故事大綱草擬好了,隨時就會開筆。」

「有那麼厲害?」她好像聽出一點點興趣來:「主角會用甚麼名字,說來聽聽。」

「那太笨了,不好說。」

「說啊,我也可以給一點意見。」她揮了一下手,好像要篩走自己的想法似的:「不,我不給任何意見,只會盲目地讚好。」



我再看了她一眼,她眼神裡有種渴求,她是真想知道的吧。

沒有誰會關心我的事情,何況那只是不切實際的夢想。我心裡有一陣動容,決定說出來:「首先,我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姓梁,梁晨。」

「董幼。」她說:「我名字。」

「我那個設定好了的名字,很中性的,男女主角也適用。」我忍不住愈說愈多:「不瞞妳說,由於太喜歡那個名字,我已經決定了,無論將來我生下來的是兒子或女兒,都要用這個名字。」

「嗯,你真的太喜歡這個名字了。」



「對啊,好喜歡。」

她揉揉眼,彷彿睡意來襲,「賣完關子,你可以說出來了。」

我吸了口氣,驕傲的說:「梁善。」

董幼靜默的看著我,那種表情,要說是忍俊不禁尚不夠貼切,簡直就像死命憋著小便般。我給她完全擊敗了,手心冒汗地問:「我真是非常非常努力去想這個名字的……太差勁了嗎?」

「沒有。不差勁。」她意猶未盡的一笑。

「妳就告訴我啊,我是只有中學程度的笨蛋,壞了大事仍是矇然不自知。」我用苦澀的聲音說:「妳是知識豐富大學生,免費給我上一課吧。」

「真的不差。」她停頓一下,好像在考慮說與不說,最後不吐不快:「只不過,擁有這個名字的孩子,注定要被欺負、被取笑。」

我驚呼一聲,「為甚麼?」



「因為太『良善』了啊,大家一定拿他或她的名字惡作劇。」

我替我未來的兒女叫屈:「我的想法剛好相反,我覺得,他或她一定會有很多很多的朋友。那是因為,每個人都會梁善梁善的喊,人如其名的,感覺好親切。」

她不留情面的說:「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人善被人欺』?」

我抗議到底:「我只記得聖經裡寫:『善良的人會上天堂』。」

「無所謂啦,兒女是你的啊。我只是奇怪,他們還沒出世,你就替他們在天堂留靈位了。」她皺了一下眉,是嫌我麻煩,欲要停止爭辯了。

「怎會沒關係。」我衝口而出:「妳也有份啊!」

此言一出,我才意識自己說錯了話,我的臉像刷火柴似的,登時燙起來。然後我發覺,董幼的臉也是紅通通了。



我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就算。我慌忙解釋道:「因為,我從沒告訴過別人……妳感到有不妥,我倆該一同商量,好歹也可以改進啊!」

她呶呶嘴,小聲嘀咕著:「好了,既然我倆各持己見,不如這樣說吧,換作是我有兒女,而恰巧我的丈夫姓梁,我會取名……」

她正想說下去,門外傳來男人的聲音:「兄弟,捲閘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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