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走。小心梯級。」
韋帕領著我來到空地,室外的景象教我大吃一驚。
「藍…藍色的天空!」
天空不是灰色的嗎?我到底是不是在作夢?
紅龍困惑地看著我,正如我不解地望向頭頂的暗藍色天空。
「哦,帕兒!當索那衝破黑暗,大地將被添上瑰麗的七彩華光。在凡塵世界,索那被人類稱作太陽,衪發出的光芒就是陽光。」
「原來如此。」
「龍王已經下令召集整個雲頂部族的成員,在破曉時見證你們的入族儀式。
「蛤?你們是指—」
韋帕沒有答話,朝暗處中的一人走去。




「久等了,雲妮。」韋帕說。
在微弱燈光映照下,我可以看到那個叫作雲妮的少女穿著橙色衣服。她的長髮用繩子盤起來,活像龍的尾巴。
「來來來,跟你的伙伴打招呼吧。」
「嗨,雲妮。」我說。
少女對我左看看,右瞧瞧,然後別過身強忍著笑。
「我很可笑嗎?」
「變裝行動成功!你不認得我了嗎,57號?」
我驚訝得眼珠也快要掉出來!在聽到雲妮的聲音後,我便知道她是531號!
「你還活著!53…雲妮!這怎麼可能呢?」
韋帕悠然說:「兩天前靈獸們在次元隧道救起雲妮,她是昨天晚上醒來的。」




「我看見布魯圖用魔法攻擊你…」
我不願說下去。
「但靈獸用魔法把我救活了。」
「這是甚麼一回事?」
「說來話長。」


「各位雲頂部族的鄉親父老啊,今天是靈獸和人類的大喜日子…天空神珠在索那呼召下,回到了陽光照耀的國度…」
凱霸和我們站在一小丘上,面向地上的數百位人類和靈獸。他們聽著龍王的演講,發出驚訝的歎息。那些人類大多年紀比我和雲妮大,有的長滿花白的鬍鬚,有的手扶木棒(我從來沒看見這麽老的同類),當然啦,群眾中也有年輕人,他們年紀小多了。孩子們不太專心聆聽龍王的話,有的在人群中鑽來鑽去,有的不停跳上跳下,要看見小丘上的我們,還有的嘰嘰喳喳地談論起來:
「我聽說天空神珠回來了,它在哪裡?」




「是與那名女孩融合了吧?」
「守護者終於降臨了!我真的等不及見識傳說中的招式『龍捲風暴』!」
「風雷斬擊!」
「空氣爆彈!」
「請你們靜一靜,」凱霸對孩子們和氣道:「現在是新成員拓帕斯.帕兒和雲妮的入族儀式。這兩名年輕的人類曾經遭受苦難,被邪惡勢力擄走,卻又以無比勇氣和機智掙脫魔爪。其中帕兒更意外與失落的天空神珠融合,用其力量擊敗邪惡勢力的始作俑者!」
「嘩…」
這也太誇張了吧。數百雙眼睛的光芒(包括雲妮的)向我投來,使我有點無所適從。
「年輕的勇者們,請把代表著你們過去的物品投進前方的三腳鼎爐中。」
我和雲妮各自拿起一袋東西,裡面是圍城舊制服和數字手環。
兩個布袋甫進爐中,便被火光籠罩,發出劈啪聲響。
我和雲妮身旁出現了數名穿著奇裝異服的持劍人,他們踢踏著古怪的舞步,劍刃刺著一堆七彩紙張。他們把劍探進鼎爐,然後悠悠抽出揮動,劍間的紙張拖著長長的火焰,灰燼散得隨處皆是。就在這時,陣陣忽高忽低的聲音從小丘下方傳來。
「這叫音樂,現在你所聽見的正是『火鳥之歌』的前奏。」凱霸對我們輕聲說。
接下來,所有雲頂部族的人和靈獸朗聲歌唱:
她是晦暗中的一抹曙光,
黑夜裡的一顆明星。




啊,慈悲為懷的火鳥,
她誓死與魔鬼對抗。
獻出跳動的心臟,
點起正義的火苗。
勇敢的她燃盡自己,
為蒼生燃起了希望。
隨火而逝,隨風而滅,
但她的精神將再出現。
我們在薄霧中見證了,
神鳥意志在人們身上彰顯。
痛苦將遠離,忘記過去吧,
振翅迎向光明的天空。
越過烈焰,浴火重生,
黑暗的朝代已然告終。





鼎爐火光中彷彿顯現了圍城的景象,我甚至還可以「看」到一群穿著制服,緩慢走動的人類。隨著火焰縮小,火中景像也漸漸模糊,最後消失。


「正如歌中所提到的,忘記過去吧。新的生活已經開始了。」
儀式結束後,我一邊跟隨韋帕的步伐,一邊回想凱霸跟我倆說的話。
「帕兒,剛剛那首歌曲真是動聽,不是嗎?還有還有,這裡真是一個新奇有趣的地方!那一團團綠色的東西是甚麼?」雲妮四處張望。
「它們是樹,跟我們都是生物。」韋帕說。
「那些在地上跳動的褐色小球是甚麼?」雲妮指向樹下。
「牠們叫麻雀,鳥類的一種。」
「鳥類!」我倒抽了一口氣,「怎麼可能!牠們還不到我的巴掌般大!」
印像中,鳥類是龐大的生物,擁有好戰的利爪和翅膀,而且…
喜歡捕食人類!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你們對世界的了解實在太少啦!」韋帕搖搖頭,走上一道通向山頂的石梯,「跟我來,你們該上去吃點東西了。」
「好呀!」雲妮急步跟上前,我卻沒有加速,低頭思考。
在樂器伴奏下,「火鳥之歌」的確優美悅耳,遠比圍城的頌歌和「羞辱歌聲」悅耳。不,圍城中的那些歌曲根本不是音樂,它們只是奴隸們嘴中吐出來,毫無意義的句子。




也許不是毫無意義的吧?那些所謂「導賞員」和頌師不斷描述世間的陰險和可怕,強調烏多比亞圍城的美好。他們和那些歌曲如同鐵鍊,牢牢地綁住了奴隸們的心!
「嘩!嘩!快看呀,她不正是新任『天空神力守護者』嗎?」
一群小孩從樹林後衝出,把我團團圍住。
「守護者拓帕斯.帕兒!我們可以直接叫你帕兒嗎?」一個小女孩問。
「呃…當然可以。」對著十多名孩子,我有點不知所措。
「那麼帕兒,請你受我小虎一拜!」一個胖胖的男孩朝我跪下,頭和手貼住地面。
「這是…?」
「我聽龍王凱霸說,你單挑魔域的壞蛋首領!」小虎站起身,興奮地揮舞拳頭, 「你用天空神力打敗他,並與雲妮通過重重關卡,逃出邪惡基地,對吧? 」
「是的。」
孩子們一陣哄動。
「帕兒,你可以為我們示範一下如何擊敗壞蛋嗎?」一個瘦削的男孩有禮地問道:「我們從長輩那裡聽說過不少歷任守護者的事跡。他們說守護者的道行比一般靈騎手高,因為守護者的力量除了來自靈獸坐騎,還包括自身體內的遠古神珠…」
「別只顧講解嘛,萬事通!」小虎指使孩子們散開,「你有看到那根木樁嗎,帕兒?」他指指五米外的一根豎著的木頭(上面有數根橫向的小分支),「你就把它想像成邪惡首領,重新使出打倒他的招式吧。
這是難得的機會。託凱霸的福,我在小孩們眼中已是一位大名鼎鼎的英雄了。只要再使出打敗布魯圖的魔法,我就能得到孩子們的讚歎和仰慕!
於是我轉身面向木樁,閉眼回憶起數天前的事情。





一個穿著紅衣的高大男人嘿嘿狂笑,旁邊伏著一名年輕奴隸。他的附近有更多奴隸,全都穿著破舊的製服。
「統統給我處理掉!」
三十名黑衣人突然出現,亮出尖刀,劃向尖叫著的奴隸。
刷!刷!刷!刷!
遍地鮮紅。
兇手!殘暴的化身,我要殺了你!
我仰天長嘯,揮出了右拳…
轟隆!


我張開雙眼,發現那木樁已被一分為二,還不斷冒出火花。
低頭一看,我的右手握著一道劍狀閃電。
孩子們全都張大嘴巴,盯著斷裂的木樁。有些女孩子更躲在別人的背後。
「好可怕…」一個嬌小的女孩顫抖著說。
「這是『雷之刃』!」萬事通逕自朝我走來,仔細看著我右手上的東西,「跟傳說描述的一模一樣!」
「你們看嘛!」小虎翻了個跟斗,對孩子們說:「一點都不可怕!帕兒擁有天空神珠的魔法,那是守護天下人類和靈獸的好魔法!它的威力能幫我們消滅…」
一聲尖嘯自上方傳來,然後愈來愈近。
韋帕撲撲翅膀,降落在我的面前。
她的眼中充滿恐懼。
「帕兒!你做了甚麼?」
我手中的雷之刃「嗖」的一聲,憑空消失了。
「對不起,韋帕。是我們要帕兒示範她的神力的。」萬事通對紅龍鞠躬。
「是啊,我們都想見識遠古神珠的魔力!」小虎不好意思地低頭。
韋帕前爪指向還在燃燒的木樁,「下不為例!許多魔法都會有潛在的危險性—不管它們是正是邪!若你們的至親知道這件事…」
「哦,拜託你不要跟我家裡人說!我下次不敢了!」小虎抱著頭逃跑,其他孩子也跟著他急步離開。
良久,韋帕轉頭對我說:「你才剛與天空神珠融合,未必能好好操縱它的力量。要是剛才有些微失誤,你會傷害到孩子們的!」
「我知道了。」
「那你快快去吃早點吧!」
「好的。」
我沿石梯拾級而上,腦海中的影像卻遲遲不散。
…是那根斷成兩截的粗木樁。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