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he單元日記]《四個八公的故事》: (8) 2-7-2014 　 星期三　。萬紫虹－Toby。

 2-7-2014 星期三 。萬紫虹－Toby。


　　七月一日後。各位上街遊行的打工仔繼續準時上班。
 
　　我呢？沒有遊行，今天也放假。
 
　　我不是政治冷感，只是不太認同老鼠那一套。你以為自己很了解香港政治嗎？其實背後所操控的東西你根本不知道。不過我不是說這樣就可以完全漠視香港正在發生的事，知道這個社會正在發生什麼事是必須的，而不是像杜小峰這種整天玩世不恭的人，就連立法會是什麼都未必清楚。但也僅僅如此，所謂不怕神一般的對手，最怕豬一樣的隊友，既然你不了解政治，又何必去做那些豬隊友？
 
　　不過老鼠不是我們這種豬隊友，他見解獨到，往往對於政治時事有一番論述，也許他是政客的神對手。但他低調，自知不是當政客的料，因為他討厭說謊，也憎恨說謊的人。我們經常取笑他應該先從陳志全(1)下手，再慢慢滲進政界。




 
　　然後他又會變回一般的基佬：「慢必？佢喺議會大大聲鬧人有時都幾型嘅…但係唔岩我唔好意思。」
 
　　正因老鼠是這麼一個熱衷於社會議題的人，縱使七月一日是公眾假期，我們都會有各自的節目。
 
　　而今日，連放兩天假期的老鼠難得地約我在傍晚去看電影。
 
　　老鼠解釋說：「老細琴晚叫哂成班伙記去遊行，佢自己仲留守到今朝，話知道大家都攰喇，今日俾多一日休息喎。佢係無乜生意頭腦，但係起碼有良心吖。」站在旺角朗豪坊地下的電影售票處，我們無視三十幾度的天氣，他穿他的短襯衣配汗衫，我穿我的螢光膠外套，討論著到底看什麼電影好。
 
　　「《竊聽３》？」我試著提議。




 
　　「無興趣。」
 
　　「《Z風暴》？」我再提議。
 
　　「唔要睇港產片，唔要睇槍戰，唔要睇打打殺殺呀！」
 
　　「咁你講唔睇港產片就得啦，後面嗰兩個條件多餘。」我輕按額頂的幾滴汗珠後再說：「我都係想睇古天樂啫，你陪下我啦。」
 
　　「古天樂老啦，有乜好睇。」




 
　　四人之中，老鼠和我年紀最接近，只差大約半年，但古天樂居然由我心目中的男神變成他口中的「老啦」。
 
　　大概是我老啦。
 
　　「唔睇古天樂，咁睇妻夫木聰好無？《廣告祭唔制》，日本笑片，無槍戰，無打打殺殺，又有後生靚仔。」
 
　　「妻夫木聰都唔細啦師兄，不過是但啦，好鬼熱呀，就呢套。」
 
　　「不過旺角無場，要去將軍澳喎。」
 
　　「屌你係咪玩野呀？」
 
　　於是三十幾度天氣下，兩個愛靚不愛命的夏日外套俠便在朗豪坊地下打鬧起來，直到……直到他出現。
 




　　「Oops，Sorry！」我不小心撞在一個男人身上。
 
　　被我撞到的人，正是上星期我在巴士站遇到的警察。
 
　　「嗯…唔緊要。」說罷他就繼續埋首在電影場次的水牌上。
 
　　看來我被忘記得一乾二淨了！
 
　　老鼠見我看得入神，一記重拳打在我背脊，說：「對眼發哂光咁，唔好望喇，上去嘴人啦，戇鳩！」
 
　　「唔係呀……警察呀。」
 
　　老鼠一聽便即意會到我的意思，一臉「唔撚係呀？」的表情，難以相信，像要把那警察的骨也看穿一樣。我貴為情場浪子，上次錯失了一個機會，這次豈會再次犯錯！我想也不想，上前搭訕。老鼠一臉無奈走到旁邊。
 
　　「Hi，認唔認得我呀？」




 
　　警察似乎有點錯愕的望著我，想了一想後說：「唔好意思，你係…？」
 
　　冷靜，情場浪子怎會自亂陣腳呢？「哈，上次呢，巴士站嗰個呀，你行緊beat，我等緊巴士…」
 
　　他繼續擺出一個錯愕的表情，他記性是有多差？然後我拿出一張紙巾，假裝用筆寫幾個字，交到他手上，準備離開。哼，這招進可攻，退可守，一來希望能喚醒他當日的記憶，二來要是他真的忘記或是我真的一個不小心認錯人，也算是一個美麗的搭訕。
 
　　「哦！我記得喇。」呼…幸好。「我都無左件事，你做乜無Add我Facebook嘅？」
 
　　難道我會笨得說我把那紙巾弄破了嗎？No！此刻絕對是耍帥的時候。「無啦，最近有啲忙，就嚟連開Facebook都無時間，你知啦，琴日又七一。」哈，高招吧？言談間還帶到與他有關的話題。他同情地點點頭，然後我才猛然意會到自己撒了個多愚蠢的謊。
 
　　「不過我地真係無緣喇，咁都撞唔到，哈哈！」
 
　　嘖嘖嘖，這步大錯特錯，錯得離譜。第一，我根本沒有去遊行，要是他問起細節，被人家當場拆穿可無面目見人。第二，他是警察，你認為他會喜歡遊行的人嗎？第三，他這個人想法這麼天真單純，居然想到我們無緣去了！為免再引起誤會，我只好一百八十度硬生生轉掉話題：「約左女朋友睇戲呀？」
 




　　再錯一步！怎麼會說到女朋友呢？太刻意了！
 
　　他靦腆一笑後說：「唔係啦，自己睇之嘛。」
 
　　「七一你今朝應該好忙啦？咁得閒嚟睇戲？」突然，老鼠冷不防加入對話之中。「哦，我係佢個Friend，叫我老鼠得喇。」語氣中是多麼的不屑？那警察似乎有點尷尬的說：「呃……係呀，今朝好忙，我都係岩岩喺屯門收工無耐。」老鼠得勢不饒人道：「緊係忙啦，武力清場喎！」那警察急忙道：「等陣…我希望你明白，我其實只係打份工，我唔識啲咩政治…我知道嗰班人只係想發表佢地嘅意見，但係我都要盡返我嘅職責，我唯一可以做嘅只係盡量唔傷害到佢地。」
　　警察的話像是準備已久的講辭一樣，老鼠思毫聽不入耳道：「良心？你知唔知咩叫良心？」
　　
　　但他井井有條地續道：「我知道好多人成日話警犬點樣警犬點樣，但係我希望你明白，一個社會有唔同聲音，一個警隊一樣有好多唔同嘅諗法，只係我地呢啲小角色往往都被無視左啫……」
 
　　不知道老鼠作何感想，我卻十分認同他的話，因為，同性戀不也是一樣的道理嗎？
 
　　再仔細看清楚一點警察，疲態盡現，想是清晨忙於工作的緣故，無神的雙眼竟顯得他有點傻氣。小平頭，身材適中，不算太壯，卻又不會太瘦弱，青綠色的Polo將他身體的線條完美顯露出來，從胸肌S字型滑到他的狗公腰，聽說狗公腰的人性能力都很強……
 
　　旁邊的老鼠拍一拍我，指住售票處，原來我沉醉在幻想世界的時候，狗公腰先生已經連票都買好了！我不疾不徐地走到他身邊，不展現半點緊張的情緒。「咦，買左飛喇？睇咩戲呀？」
 




　　「《Z風暴》，我都幾鍾意睇古天樂做戲。」
 
　　「哦…咁…」
 
　　「我唔講住喇，就開場！我最近搵到姓葉個伙記一啲資料，可能幫到你。你返去記得Add我Facebook喇，你有我名架啦？」我都還未來得及反應，他就消失在人群之中了。這一仗，我全軍覆沒。
 
　　最後，老鼠勉強地陪我看和警察同場的《Z風暴》（其實我懷疑老鼠有點被警察電到了）。當我們進場時，影院已經在播放廣告，我們隱約看見警察就坐在最後排一個小角落中，低下頭似乎在看手機還是什麼。
 
　　老鼠對這套電影本來就沒有興趣，已經看得不怎麼投入。而我大半場時間也在看靜靜地看電影的警察，其煩人程度甚至連坐在我後排的觀眾也忍不住叫我不要再動來動去。
 
　　完場一刻，影院燈亮起，我隨著逐漸散去的人潮，走到警察座位旁邊。
 
　　看著他，睡著了。睡得非常安詳。
 
　　專誠去戲院睡覺…還真是個怪人。
 
　　思考半刻，最後不打算叫醒他，只在一張Tempo紙巾上寫下我的電話號碼和名字，放在他身上就走了。 
(1)陳志全：立法會泛民主派議員，藝名慢必，公開出櫃的同性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