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2014 星期五 。萬紫虹-Toby
 
  早上八點,東涌老鼠家。
 
  在老鼠家門前,我雙手軟弱無力地按下門鈴。裡面傳來呯呯嘭嘭的聲音,每一下都轟炸著我的腦袋。連按了好幾下,屋裡才有人來應門。
 
  林伯看見我第一句話便說:「自己閂門啦,入面踢哂腳呀!」
 
  關門的瞬間,二樓的老鼠傳來怒吼:「我講左好撚多次,唔好亂咁著我啲衫,而家我無褲著返工喇!」
 




  正在一樓幫林伯將一包包禮物放進紙箱中的杜小峰用雙倍音量叫上二樓:「鬼知你得咁小褲咩,借嚟著下就嘈喧巴閉,我咪話左我啲褲借返俾你著囉。」
 
  二樓的老鼠沒有回應。
 
  我緩慢地拖著疲乏的身軀走進廚房,拿一碟已經放冷的熱香餅,在客廳進食以補充體力。雙眼都快要張不開了。
 
  林伯一邊搬禮物一邊對我說:「你通頂左成晚唔攰架咩?仲過嚟食早餐?」
 
  我把甜莓醬塗滿熱香餅,直接用手拿來吃。「想見你地嘛。」
 




  杜小峰將裝滿禮物的紙箱搬到大門口,使盡吃奶的力的他發出奇怪的叫聲,有點像是呻吟的聲音但卻又更像肚痛卻拉不出來的悲嗚。他悲憤地對林伯說:「戇~鳩架!好心你個中學老師就過嚟幫你手拎啲貨啦,佢當你咩呀?速遞呀?又無錢收喎!最唔撚明係我點解要幫你手囉!」
 
  林伯說:「咁你而家都無野做,去做下義工幫下手唔好咩?」
 
  我吃下第二塊熱香餅的同時,老鼠穿著一條淺黃色的棉褲,跌跌撞撞地從二樓下來,經過我身邊時,還不忘吃掉我最後一塊熱香餅。
 
  杜小峰望著他說:「幾襯你喎!」
 
  老鼠用三倍速度把熱香餅咬爛後說:「襯你條命呀,我做廚房架大佬,夏天著條棉褲入去做野你係唔撚係想熱死我呀?仲有呀,條褲一定整烏糟架喇,你做定心理準備啦。」繼而匆匆忙忙拿起背並說:「以後你夠膽再著我啲衫褲,我幫你逐件衫逐條褲剪爛哂去!」然後便一溜煙的跨過門口的幾個大紙箱出門,期間還聽到他碎語著:「擺哂啲貨喺到,好似招呼左隻蝗蟲返屋企住咁。唉!」
 




  老鼠一離開後,杜小峰對著門口那邊一連做了好幾個粗口手勢。終於,我把橙汁也喝完後,他們也把幾箱禮物抬到屋外面去了。林伯說:「好。我call左貨van喇,幾個字之後到。」
 
  瞧林伯為了那個中學老師費盡心力,卻連對方當他是朋友還是約會中的對象都不知道,還真是單純得可以。作為好朋友,為免他將來受傷害,我本想問他到底和對方發展成怎樣,不過我實在不忍心一盤冷水撥到他身上。
 
  「其實你有冇諗過人地只係當你阿四架咋!上次約完你睇戲之後都無再出過嚟喇喎。」上氣不接下氣的杜小峰問。當然了,這種問題還是交給少根筋的杜小峰來問。
 
  林伯聽罷,只是默默地繼續搬他的紙箱出屋外,最後輕輕說一句:「都係識個朋友啫。」
 
  杜小峰無奈搖頭,繼續將紙箱搬到屋外。
 
  一直以來我們都聽到很多林伯在情路上的不順遂,但願他這一次遇到對的人吧。
 
  所有紙箱搬走後,林伯在大門探頭進來對我說:「我地走喇,你一陣記得鎖門。」
 
  清脆的一聲「呯」把門關上。寂靜的我拿出手機,依然沒有人找我,無來電、無訊息、無Whatsapp,無Facebook,就像整個世界都把我隔開了一樣,還是只隔開了我和警察仔阿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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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點,我坐在返回屯門的巴士上。
 
  Whatsapp上阿健的最後上線時間是一星期前的夜晚。那一日正是他發現我一直在說謊的日子。(詳情參閱31/7/2014 星期四)那天晚上分別之後,他就像在我的生活中消失。
 
  我曾經好幾次想打電話跟他道歉,卻始終無法鼓起勇氣按下撥出。我又試著凌晨四點、五點在屯門街上閒逛,找尋一個與他碰面的機會。卻只是不停被警察查身份證。
 
  我以為緣份會使我們再相遇,然而緣份也是有盡頭的。
 
  回到屯門市中心,巴士靠站的一刻,我站在車門,留意到巴士站旁邊站著一個男人,他拖著行李箱,焦急地看錶。
 
  那人不是阿健嗎?
 




  緣份果然是很可怕的東西,你要刻意碰見他偏不讓你碰見。上天非要你蓬頭垢面,落寞憔悴的時候碰見他不可。
 
  我爽快地整理一下頭髮,摺起來的手袖捲起一點,鬆開的皮帶再次勒緊。一下車,便向著他的方向行,假裝不經意的碰見,訝異地說一聲:「阿健!」
 
  他似乎也有點詫異碰見我,不情願地環顧四周,然後說:「Hi。」
 
  「你……」
 
  他還未等我說完,便搶先道:「我收到喇。你電話留言同我講嘛。對唔住嘛,我收到喇。但係其實你唔洗同我對唔住,我都無嬲你。其實我同你真係無關係架,本來可能都仲叫做普通朋友嘅,但係我幫完你架喇,完左喇,其實我地已經無關係架喇……你明唔明?」他越說越激憤,與我當初相識的警察仔阿健差別很大。
 
  我又怎會不明白?我早已說過,我們的關係建基於一個幫忙。
 
  旁邊有些等巴士的人注意到我們,似乎都靜靜地聽我們的對話。
 
  「我…」我忍受著被眾人注目。「其實只係想認識下你。」




 
  「呢個咪係問題所在囉。」他突然放軟態度說。「你搵錯人喇。我……我有女朋友架喇。」
 
  我已經感覺到附近有些人帶著恥笑去猜想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香港人嘛,最大興趣不就是看人仆街嗎?我還要留在這裡自取其辱嗎?
  我不是純情男,也不是痴情男,我不會對著他死纏爛打,既然對方都把話講清楚,如果你再糾纏下去,問題和責任便在你身上。
 
  為了顧全形象,我把一副墨鏡戴上,跟他說:「明白,咁我走先。」
 
  離開的時候,我知道他想和我說點什麼,但他還是把話吞回去。
 
  這次事件如果發生在他們三個身上,結局大概會不一樣,只有我,只有我才會無聊地撒謊。所以才引發出這一連串的事件,你可能會覺得這樣的我很過份,浪費很多人時間,不過,時間不就是要來浪費的嗎?這就是我的生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