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能喝太多咖啡的人,我不喜歡咖啡因讓人產生亢奮的感覺。我認為身體自有機制,會因情況自我調控,不必依靠外物,胡亂服食,會造成依賴、免疫,適得其反。雖然咖啡我只願淺嚐數口,但與咖啡確實頗有淵源,結果身邊的朋友都覺得我是懂咖啡的人,遇到咖啡問題,都會向我請教。

我與咖啡的故事始於我中學四年級左右,那時候在我眼中咖啡是父親每天早上用水兌咖啡沖劑所沖成奶啡色的液體,很甜,帶點奶味與苦澀。

我的堂兄年長我很多,我視他如兄長,便叫他「大哥」,那時他兼職在餐廳水吧工作,負責處理飲料,所以會沖咖啡、調酒、調汽水。見面時他往往會把餐廳工作時的所見所聞都與我分享,有一次聽他說咖啡。

「會喝咖啡嗎?」大哥問。

「就是水兌沖劑那種......」我悻悻地說。





「那種咖啡可以喝嗎?我說把一粒粒咖啡豆經過研磨、沖泡出來的那一種。」
「我不會。」我搖了搖頭。

「記住!高尚的人只喝這些!懂喝的人不加奶!齋啡!」

「加糖嗎?」

「不加糖!這樣會破壞咖啡的味道!」

「不會很苦嗎?」





「喝咖啡的人就是要喝他的苦!然後回甘!」

「所以我要在咖啡館點咖啡,要點什麼?」

「是一個真男人就要點特濃咖啡!因為他特苦!男人就是要吃苦!」

自那次起在我印象中,咖啡就是高尚的、有品味的、很苦的。

基於是高尚而又有品味的飲品,自然聯想起價錢昂貴。誠然,比起一般可樂雪碧,咖啡確實貴出三至五倍,這對於還是用水壺煲水為主的我而言,實在貴得超乎想像。





但昂貴不能消除好奇,因為我也想證明自己是「真男人」。

終於有一次經過大商場一間連鎖咖啡館,帶好了錢便鼓起勇氣走進去點咖啡。當時在收銀處看著琳琅满目的咖啡名,而且還是英文,登時呆了。

直到店員友善地問我要什麼,我尷尬地細聲說:「要一杯......特濃咖啡。」然後付了錢。

不一會在Bar枱取咖啡時,是一杯用小杯裝著的濃稠咖啡。我有些高興,又有些傷心。

「先生,要加奶嗎?」可能店員怕我喝得太苦,就友善地問。

「不用!」我堅定而大聲,果斷地回答,把店員都嚇了一跳。

我找位置坐好,看一看小杯,定一定神,然後又稍有遲疑,最後眼神堅定,一手提起咖啡,淺嚐一口。那時第一個感覺是:很苦!





苦澀得難以形容,濃郁的黑咖色液體表面有一層油,很難讓人喝了一口,又接著喝一口。但付了昂貴的價錢,喝了半杯不喝,實在過意不去。於是稍坐片刻,硬著頭皮把另外半杯也灌下肚,豈料更苦,一來涼了,二來杯底沉澱更多咖啡,終於把我苦得眼冒金星,立即衝去便利店買水漱口。

但隔日回校,便在同學面前大談喝咖啡之道:只喝特濃咖啡,而且不加奶、不加糖,吃得苦中苦,這才是真男人的喝法。一番言之鑿鑿,把同學們都說服了,大家都點頭稱是,說要找一天去試喝。

後來有一次對一位較有家底也更有見識的朋友大談喝特濃咖啡的真男人之道,他笑著說:「口味因人而異吧!太苦的咖啡我可不喝,我平常都在喝牛奶咖啡的。」

「有不苦的咖啡嗎?」我十分驚訝。

「不是不苦,是可以接受的苦,改天與你一起試一試吧!」

於是找了一天相約在那連鎖咖啡館見,他便替我點了一杯Latte,他點了一杯Cappuccino。

兩杯都是用牛奶沖成的咖啡,Latte少奶泡,咖啡師還在咖啡上拉花,拉出一個心形,非常可愛。而Cappuccino奶泡很厚,沒有拉花。

「我喜歡吃奶泡,軟綿綿的比棉花糖更鬆化,你試一口。」他用小匙在奶泡上挖一口讓我試。





我嚐了嚐,除了微弱的奶味,沒其他味道,如同吃空氣。「也讓我嚐嚐你的咖啡味道如何。」我又接著說。
「呀!不用,Latte與Cappuccino的咖啡是一樣的,味道也一致,只是奶泡不同,Latte薄些,Cappuccino厚些。」

「難怪價錢一樣!」我恍然大悟。

我懷著上次特濃咖啡的陰影,淺嚐一口眼前的Latte,奶香入口,隨之而來是咖啡香氣,不會太濃,也不算太苦,這一次之後,才不再抗拒咖啡。也意識到自己見識的淺薄。

在咖啡館裡除了談了談咖啡,也談學校功課,交流想法、意見,不覺數個小時,最後日暮西山,我們才揮手作別。

我很喜歡在咖啡館與朋友喝著咖啡聊天,那是一種寫意的感覺,也漸漸形成我後來很喜歡慢生活節奏。

那次之後,我每逢約朋友,都約在那連鎖咖啡館。那時同學背景相約,都是基層出身,接觸咖啡的自然不多,每次我帶他們到咖啡館去,他們都耳目一新,於是在中同間就有了我好咖啡的刻板印象。

事實上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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