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在呼嘯的暴風雪中﹑ 在灰撲撲的天空下, 我在全速奔跑。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逃! 逃! 逃! 

終於, 我的肺, 我的心臟, 我的肌肉再也不容許我這樣的狂奔。我只有脫力的倒在雪地上, 不斷喘氣。 

我跑了多久? 

勉強的坐起, 只見雪地上的腳印延綿無盡, 一直到能見範圍之外。 

說起來, 我為什麼要逃? 





腦袋空空的, 什麼也記不起。 

對了。 

我是誰? 

我摸摸身上的口袋, 除了一柄沾上血漬的手槍外, 還有一些鈔票外什麼也沒有。 

當我想思索的時候, 腦袋便像是要裂開似的! 於是我暫時放棄了這念頭, 打算先去找一個溫暖的地方歇腳, 休息好了, 可能會較容易記起。 





跌跌撞撞的走了許久, 終於我步進了一個小鎮似的地方。出奇的, 那裡冷清清的, 沒有半個人, 卻有一些翻側的汽車。 

神經病嗎? 怎麼沒有消防員來處理的? 這是個什麼鳥鎮? 

我隨便推開一間餐廳的門, 侍應生懶隋的伏在桌面上睡午覺, 我也不管他, 隨便找個位置坐下。 

電視在似是在放新聞報導, 該是什麼地方暴動了, 那一串如爆竹般的俄文我完全聽不懂, 也就無謂浪費心神, 翻起餐牌來, 也是他媽的俄文。 

他媽的, 我是在俄羅斯嗎? 





那懶鬼, 生意上門了也不去管, 真不明白這樣的店如何生存! 我大聲吆喝, 侍應生終於有了反應, 站起來走三步退兩步的向我走來。他媽的俄羅斯佬, 大白天便喝醉, 活該蘇聯瓦解! 

我憤憤的盯著他看, 發現了有一點的不妥。 

現在是化妝舞會還是整人節目!? 這傢伙七孔流血的, 走路也搖搖晃晃, 搞什麼飛機? 扮喪屍嗎? 

當我回神過來時, 我的手槍在冒煙, 而那傢伙亦已朝天倒下, 腦漿和鮮血從眉心的小孔流出。 

我狐疑的看著手中的槍。 

為什麼? 為什麼我會開槍? 為什麼我一點也感覺不到驚慌? 為什麼我一點內疚感也沒有? 為什麼我感到的會是理所當然? 

混亂中, 我竟然發覺新聞主播如連珠炮的俄語對我來說並不是完全陌生, 我能勉強的將它們串成有意義的句子: 

「這不是遊戲, 不是惡夢。電影中的活死人出現在我們的世界! 到山區去, 到西伯利亞去! 遠離城市!」 





這句子不斷的重覆, 該是新聞主播預先錄下設定了重播。 

走出大街, 嚴酷的暴風雪展現了難得的寛容, 准許大街露出本來的面貌。 

 

狼藉, 一片狼藉。地獄, 人間地獄。 

這是我想到唯二的形容詞。 

 

登上一輛車, 越往西走, 我便越覺得自己的形容沒錯。到處都是混亂, 到處都是地獄。 





我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每當我想在一個地方安定的時候, 心底都會出現一個聲音, 告訴我: 向西行, 向西行。 

西方有我的記憶?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每當我嘗試回想起以往的一切時, 腦袋都像是要裂開似的, 使我不得不放棄回想。 

究竟我是誰? 我也不知道。 

我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跟隨著心底虛無飄渺的聲音, 一直向西方遊蕩。那裡是終點, 何時才結束, 都是沒有答案的問題。我只有不停的走, 奢求有一天, 我會突然的記起一切。但在此之前, 我的人生只有兩個目標。 

 

向西行。 

活下去。 





 

一直到遇上他們, 我的人生才出現轉折, 一百八十度的轉折。 

那時, 時間好像已過了十年。

世界,亦已經面目全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