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明就在我面前。

  我與樂璇回到我們最熟悉的體育館,我們的本陣。

  剛被重新奪回的本陣裡,各個分隊成員正東奔西跑,重新建立資源補給點,也按照重新收到的主陣網絡信息,開始建立起不同的通訊線以及物資線。

  絲明穿著輕便的歐式復古學院風長裙,放下手中的手提電腦,我們互相靠近,直到我執起她的雙手。

  「明明……妳,妳沒事吧?」



  那的確就是她,鉑金色的頭髮,圓圓的小臉,明亮卻生怯的雙眼,巧奪天工的領口及手袖繡花。

  「我、我沒事……對、對不起……小果、我、我讓妳擔心了。」

  我懷抱絲明的身體,撫著她的背。藝莉站在我身邊便說:「這一次是明明的計策,很厲害呢,你就會不稱讚一下我們可愛的明明嗎?」

  我握住絲明的肩頭,看著她因為我的視線而發紅的臉,說道:「真的嗎?妳好厲害,這完全是將鹿儀玩弄於股掌之中了,她一定造夢也想不到,最後狠狠地反將她一軍的,是她一直說不出名字的『娃娃裝女生』。」

  「明明,」沚澄也說了「妳該不會是因為上次假扮過我,才想到這做法的吧?」



  絲明望向沚澄,一聲不響,卻乖巧地點了點頭。

  「啊……」沚澄掩住臉,感嘆地說「竟然是這樣呀,還真的是……哈哈,我是否該感到榮幸呢。」

  鹿儀與赤軍昨天進攻體育館時所捉住的那位女生,並不是絲明。

  正確一點來說,是絲明早就準備好了另一套古典長裙(這種衣服她多的是),然後一套跟她髮色類似的假髮,要一位壁球隊的女生扮成她本人,再與兩位分隊成員殿後頑抗,故意佯作走避不及被捉住。

  鹿儀就這樣,以為自己抓住了「絲明」。



  實際上,如果說面前面的話,絲明只見過鹿儀一次,就是在八卦館的時候。那時候絲明在二樓,鹿儀只抬頭看了她一眼。

  根據絲明的推測與人生經驗,鹿儀只會以她的鉑金色頭髮以及Lolita打扮,去辨認「絲明」的特徵。

  結果計策真的湊效了,絲明、森琪與藝莉從體育館中全身而退。她們當然知道沒有本陣網絡,我、沚澄、樂璇及森瑤將有機會陷入混亂,但也是她們的預料之中。

  藝莉發現鹿儀的打法非常狠勁,以大型遊擊戰不斷進逼,基本上藍軍如果每一次都正面迎擊,面對最有紀律的啦啦隊及大型隊伍,很難能夠真正勝出。

  因此,絲明退出體育館後,在附近的林間找到隱敝的藏身地。藝莉與森琪分散開來,以輕兵便到處遊走,同時監視藍軍與赤軍兩邊的狀況,再暗暗抓住幾位不慎落單的啦啦隊員,奪取她們的衣服,讓藍軍的分隊隊員冒充啦啦隊,以細作形式混入其中,再隨時透露動向。

  啦啦隊有一百多人,成員總是人往人來,所以無法全部互相認識。鹿儀又總維持著較強勢的領袖方式,曾經是啦啦隊主力的藝莉,肯定鹿儀無法認出所有人。

  藝莉、森琪、絲明,各自堅守崗位,以涓滴之力慢慢滲透,摸清赤軍的動向——再等鹿儀發動真正的總攻擊。

  「其實鹿儀也很著急吧。」藝莉坐在我身邊,陪我吃著午餐說「她雖然在你面前虛張聲勢,但心裡知道還沒有抓住我、森琪與沚澄,便兩次嘗試發動進攻,一次是最昨天晚上,一次是今天早上,希望盡快消滅老公你那邊的軍勢。」



  至於沚澄,她昨日在紀念廣場衝出去為我引開敵人後,確是被抓住了。

  不過,正當她被帶向啦啦隊的帳蓬,又旋即被藝莉與森琪的分隊所救下。鹿儀以為既然抓住了「絲明」與攻陷了體育館本陣,藍軍就沒可能重建網絡互相聯絡,藝莉與森琪只是畏於赤軍正在逃竄,她就把精力轉而重點攻擊我與樂璇。

  「澄澄被我們救回來了,」藝莉解釋說「聽見我們計劃後,她卻說也要成為細作之一,我拗她不過,只好給她我自己的啦啦隊服,讓她去了。」

  直到今天早上,藝莉知道赤軍發動了總攻擊,一直派分隊遠跟在赤軍之後,當鹿儀用陷阱捉住了我們,藝莉就知道鹿儀最鬆懈的時機來了。她馬上派森琪回到體育館附近,對躲了一天一夜的絲明說,即將要發動反擊。

  鹿儀本來就沒有打算進行陣地戰,體育館只有少量赤軍駐守,絲明與森琪旋即反攻,一下子奪回本陣,重新架設通訊網絡,那正是我用無線耳機收到的訊息。

  絲明對我下達攻擊命令,冒充藍軍的啦啦隊裡應外合,再加上在最外圍的藝莉伏兵,這才終於成就了剛才的逆轉。

  鹿儀絕對沒法想像,幾乎勝券在握,就再次被反將一軍。



  想起來,上一次在八卦館也因為絲明從二樓丟下枕頭,鹿儀才無法搶先(雖然最後解謎人是森瑤),這一次又是被絲明騙得團團轉。

  最膽小的絲明,最兇猛的鹿儀,這是否正是傳說中的鬥獸棋理論,一物治一物?

  「澄澄說得沒有錯,」我聽完所有原委,呼了一口氣說「我實在太少看我的後宮了,妳們比我厲害多了……妳怎麼了,my lovely 公主殿下。」

  藝莉聽見,就呶起嘴尖,擺出煩厭的臉,說著:「你……跟澄澄,到底是怎麼了?」

  我湊近藝莉,貼著她的手臂,用油腔滑調說:「放心啦,妳永遠都是我最親的老婆——啊!」

  藝莉用手背拍擊我的臉:「你才說自己少看了我們呀,這鬼話算什麼?連敷衍也不是吧。」

  我只好收起嬉皮笑臉,認真地藝莉說:「我跟澄澄……真的沒有什麼。至少……我們現在不是什麼男女朋友之類。」

  藝莉細看著我的雙眼,似乎在驗證我說話的真實性,才又終於嘆了口氣:「真是的。算了,我也很喜歡澄澄,你都長那麼大了,自己看著辦吧。」



  藝莉像驅趕似揮著手,這是什麼?是面對叛逆期孩子的老媽嗎?我哭笑不得地說:「我需要感謝妳的寬容嗎,老婆大人?」

  藝莉卻放鬆胸口,收好餐盒說:「別說這些了,琪琪還在前線作戰,我們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吧,老公大人。」

  被藝莉這麼一說,我立刻收起了在藝莉面前慣有的輕浮:「那好吧,藝莉醬,吃飽了嗎,要開戰了。」

  我站起來,藝莉也牽著我的手站起點頭說:「はい!行こう!(是的,去吧)。」


Ω

  「琪琪!有分隊妳左方,七點方向!」

  「收到!箭隊,劍道隊,左方七點!」



  我站在山坡上,與劍擊隊守在補給線位置,眼中森琪異常敏捷地左閃右避,在箭隊與劍道隊進攻之下,赤軍一下子退守。

  「明明,」我對耳機說「前進?」

  「可、可以!」安坐本陣的絲明肯定回答「外語學院區,啦啦隊剩剩、2人,足球隊、4人、人……注、注意,有、有排球隊主將!藍軍、5、56人,」

  我聽完絲明匯報,再用耳機對森琪說:「森琪,上前。劍擊隊,我們也去!!」

  我身後傳來熱血的呼喚,隨我一起拿著護具衝前,追趕正在敗追的赤軍。赤軍見我們氣勢如虹,攻守有致,完全無法應對,登時邊罵邊退。這時我看見了圍住赤紅色的披風排球隊主將,叫道:「澄澄,右方十二點,去!」

  「Okay!」

  我的耳機中傳來沚澄的應答,排球隊的主將與分隊本想循入宿舍後方的樹叢,從樹叢中卻突然衝出水泳隊的成員,攔截所有逃竄的排球隊成員。

  「抱歉啦,我雖然蠻喜歡這件啦啦隊服,可以我們不是你們的隊友喔,來吧,乖乖投降吧。」

  沚澄笑意盈盈,雙手拿著漆彈槍指著排隊的主將。那位圍著紅色披風的主將只好垂下手,無能為力地搖了搖頭。

  我與森琪也從後趕上,安排分隊帶領這些降兵回到體育館。我對絲明說:

  「報告本陣,已
逮到排球隊主將,赤軍俘虜一共14人,佔領區+1。」

  「收、收到!」絲明的聲線顯得有點激動「小、小璇、藝、藝莉同學那邊、也再佔領一區……先停步10分鐘!建、建立防守線,再、再進攻!」

  「Roger。」

  我應答絲明後,便暫時關閉耳機,來到森琪與沚澄面前,見她們都喘著氣喝起水,我便說:「妳們還好吧?」

  「要等10分鐘嗎?」森琪焦急地說「瑤瑤在等我們呀。」

  「聽明明的指揮吧,」我摸起森琪的頭髮說「妳已經做得很好了,瑤瑤守了那麼久,現在的赤軍一定無法拿下她,放心吧。」

  沚澄也這時候說了:「對呀,就聽明明的話吧,她太厲害了啦,每個區域有多少人,我們抓了多少人,有多少防具及糧食,她都記來了吧?這太誇張了。」

  沚澄說得一臉亢奮,對於曾經見識過絲明心算的能力我與森琪,倒是沒有太大驚訝,這對絲明來說大概只是加減乘除而已吧。

  「妳倒是要一直穿著這啦啦隊服嗎?」

  沚澄還沒有把啦啦隊脫下去,仍然穿著這敵軍的打扮東奔西跑,但卻似乎樂在其中。

  「這很舒服呀,」沚澄理所當地說「不好意思地說,比那老是緊緊的體操隊服舒服多了,怎麼樣呀?你老婆藝莉醬能穿,我就不能嗎?」

  森琪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沚澄,好像有什麼了然於心,像老頭子般揚了揚眼眉,拿著水瓶放空眼神走開了。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好啦……澄澄妳穿起很好看,絕對夠資格成為啦啦隊員。」

  「嘿嘿,真的嗎?」沚澄原地轉了一圈「我也覺得搞不好我其實也適合啦啦隊,只可惜鹿儀姐姐不會讓我進去就是了。」

  沚澄拉著啦啦隊百摺裙飄動的裙擺,臉上始終帶著興奮熱烈腮紅。我是第一次看見如此熱情投入的她,說:

  「澄澄……那,關於,我們之前說的那件事……」

  沚澄停下步來,側起耳朵,像是剛才沒有用心聽著我說的話。我只好再說:

  「就是,我們之間的猜拳,那……」

  我想要再次牽起沚澄的手,她卻靈巧地一躲身,就讓我抓不住她的指尖,她急步走開說:

  「那,哈哈,我們待會再說好嗎?我正玩得很開心啦!」

  沚澄細步跑起來走到另一邊,與豎立旗幟及架設防線的分隊聊起來,我只好
怏怏然地收起我的手心。

  耳機又響起了來,我接通後,是藝莉的聲音:

  「各位,我們這解救到拳擊隊的成員,他們就再前方兩個佔領區,可能就可以找到拳擊隊的隊長。」

  我心想暗聲歡呼,拳擊隊對我們就像是樂璇與森瑤的親衛隊,如果能救回來,對我而言,可說是反敗為勝的重要一步。

  接下來,耳機傳來絲明的應答:她聲線顫抖著。是興奮嗎?是害怕嗎?

  我相信是前者。

  「各、各位,請、請按指示……小果、森琪、沚澄,往前,向學生廣場區,目標、救出森、森瑤!藝、藝莉、小璇,守住前線及補給、兩軍匯合後……進、進攻赤軍本陣、大、大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