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這怎麼可能!!!不可以這樣!絕對不可以!!」

  一如我所料,樂璇聽見藝莉的決定後,立刻就在站起憤然怒吼。沚澄深皺著眉頭,森琪默然不語,絲明反應不來被樂璇嚇得全身一震,鹿儀繼續坐在一旁,彷彿充耳不聞。

  「可是,小璇……」藝莉趕忙勸著說「我、我不能任由小戀她──」

  「不!!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我不容許藝莉醬退出!!!」

  我按住樂璇的肩頭,說著:「小璇,這裡是旅館,妳也別這樣叫喊……」



  一夜過後,我們早上老樣子在旅館的飯堂裡集合,雨薇因為要重新回到國家隊進訓練,吃完早飯就趕忙走了。剩下我們一行人,則在早飯後來到暫時只有我們使用的交誼廳,聽著藝莉宣佈她的決定。

  藝莉昨天晚上就跟我說過,她決定要阻止戀音。

  換言之,按照戀音的條件,藝莉在體操決賽不會有公正的裁決,只會獲得最後一名。

  所以,藝莉便說,她決定要直接退出決賽。這是反而是對所有人都最公正的做法。

  「你,你也勸勸藝莉醬呀!」樂璇圓睜著眼,拉著我的肩頭「你不是體操隊的一份子嗎!?你怎麼可以讓藝莉醬就放棄就放棄!」



  「可是……」我望向躲開眼神的藝莉「這是藝莉醬自己的決定,而且涉及到她的家庭──」

  「那又怎麼樣啦!!」樂璇跺起腳「我們是體操隊不是嗎?!我們只要認真比賽不就好了嗎!?我們花了那麼多時間,那麼多心血,來到京都到底是為什麼呀!!」

  「小璇,妳先不要那麼──」我見樂璇氣憤滿臉通紅,就想趕快安撫她的情緒。

  「你們給我靜下來!」

  一把意料之外的聲音震懾住所有人,是我姐。體操隊的總教練。



  花姐臉上帶著我前所未見的嚴肅,走到我身邊,向來我招手說:「小果,你出來,我跟你說兩句。」

  根據我出生至今的記憶,我也未錯見過我姐如此深沉。我深吸一口氣,跟著出步出飯堂,來到緣間上。

  花姐看著我說:「藝莉醬的決定,是真的已經下定決心了嗎?」

  我嘆了口氣說:「我一樣想辦法反駁及阻止過她,但她說,戀音終究是她的家族有關,如果她不去處理,那等於背棄了她作為家族成員的責任。」

  昨天晚上,當藝莉在鴨川河岸對我說起這決定,我第一反應當然是馬上反對。

  然後藝莉卻反問我──所以你要任由那幾位財團首腦都中毒嗎?你對戀音行為要坐視不理嗎?

  我說她一樣可以正常出賽,先不用那麼快下決定要退出。藝莉卻說,戀音雖然難纏,但她從小就是說到做到的人,那是武家的風範。就算她之後強行去參加比賽,如果她在裁判的不公正評分下得到最後一名,即使她輸了,那是一場不公正的比賽。到時受破壞的就不是她自己的比賽,而是所有人的比賽。

  花姐抿嘴動唇深思著:「作為教練,我絕不會輕言讓隊員說退出就退出。就這一點而言,我是站在小璇那一邊的,你有想過任何方法嗎?」



  「藝莉醬她說……」我望向一門之隔的飯堂「她能夠出線,回到京都,再能夠出線,已經心滿意足了──」

  「不!」花姐喝止了我的說辭「我是問你,你有想到辦法,能夠讓藝莉醬正常出賽嗎?」

  花姐罕見的逼問著我:「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不管戀音的罪行,任由她下毒。到時藝莉醬就能如常比賽,問題是……藝莉醬不想這樣選擇。」

  花姐重重地呼了口氣:「能夠與那位戀音……談判之類的嗎?」

  「我昨晚已經曾經跟藝莉醬這樣說過了……」我說「她回答說:『現在主導權完全小戀手上,我們完全沒有條件去反制,因為我們重視的……就只有體操隊這件事』。」

  花姐再度靜默,雙手不安份地交握著,對我說:「老弟,我從來都是那句話,我不打算干涉你們的私生活,群交又好,多P又好。總之,你給我好好看著她們,我要的是所有隊員都各安本份,在體操場上發揮最佳狀態。這次也一樣,我可以很無情地說,藝莉醬的家事,與我們無關,我只管體操隊的事。」

  我面露艱難地回答:「就算妳這麼說──」



  「妳說什麼啦!!!這到底關妳屁事呀!!!妳又不是體操隊的成員,妳給我閉嘴!!」

  門後突然再度傳來樂璇的怒吼。我與花姐趕忙再次推進去,卻看見森琪、沚澄、絲明三個女生,吃盡九牛二虎之力拖住樂璇的身驅。

  樂璇怒目而視的對象,是鹿儀。藝莉卻站在鹿儀身前,擋起手臂,展示狀若保護的姿態。我注意到鹿儀腳邊,竟然有被投擲落地的紙巾盒。

  「發生什麼事了!快停手!」花姐喝道。

  「她──她、那叫鹿儀的!」樂璇被三位女生架住,指出顫動的手指,指向鹿儀「竟然敢說藝莉醬的壞話。」

  我疑惑地望向鹿儀,她也轉眼看著我,眼裡卻毫無懼色,然後鹿儀說:

  「難道我說錯嗎?」

  「妳懂個屁啦!!」樂璇努力想掙開沚澄的緊抱「妳是之前輸了給我們不甘心!來離間我們體操隊的吧!妳根本就是奸細!間諜!!」



  「小璇你先住嘴!」這一次吼叫的是我,我怕她再罵下去,就算鹿儀多麼老練,也不一定承受得住「鹿儀……妳到底說了什麼。」

  鹿儀處變不驚地聳了聳肩頭:「我只是說,妳們還吵什麼呢?藝莉醬這種狀態,上場也沒用,必定會是最後一名,因為她心裡早就投降了,沒差別呀。」

  「才不會──」

  「是的,鹿儀隊長說得沒有錯。就算我出賽……我也不可能專心作場。對不起小璇……我對不起作為隊長的妳,花姐……對不起。」

  樂璇正橫眉怒目,但藝莉那溫婉的語句,卻像一片片喪禮的白布,讓所有人都陷入死寂的沉默。

  然後再一次,藝莉低著頭,忍住眼裡打轉的淚水。


Ω



  「……為什麼我也要來呢?」

  我坐在公車的市立公車上,而坐我身邊的,是鹿儀。

  她穿著深藍色的破紋牛仔褲與球鞋,深紅色的運動外套,領口的拉鏈大概到胸口的位置,裡面是淺黃色印花T恤。她百無聊賴似的把頭靠在公車窗戶上,豐盛的深棕紅色長曲髮簇擁著面無表情的臉,髮絲隨著行駛而輕輕搖動。

  「因為,」我看著木然的側臉說「是藝莉醬要妳來的呀,我倒樂於看見她與妳終於能好好相處。」

  車外流動的京都市景色下,鹿儀的表情的眼神也沒有任何變化,冬末明晰的陽光落在她帥氣的臉上,猶如有一副都市靜默的美麗人像。

  「那……為什麼你要坐我身邊呢?」

  「因為,」我仍然看著她說「藝莉醬在澄澄陪著,小璇有明明與琪琪陪著,剩下妳落單了,相比其他人。妳應該更寧願我在妳身邊吧。」

  鹿儀對我這答案看並不滿意,立即就說:「你難道沒有好一點的答案嗎。」

  我意會過來,微笑說:「因為我想多親近妳呀,小鹿儀。」

  鹿儀深棕色的瞳孔像秋天結果落下的橡實,用仍舊高冷的表情朝向著我,說道:「隨便你。」

  說著,我握起她垂在牛仔褲旁邊的手。她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別在窗外去,直接用後腦對著我,一副她不在意也不願意在意的神態。

  我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握緊鹿儀的手,放鬆背靠在公車座位。

  我與鹿儀坐在公車後方的第三行,前方三行的是藝莉與沚澄,再前面近車首處,則是樂璇、絲明與森琪。藝莉與沚澄好像一直在細說著什麼。

  經過今早激烈的爭吵後,樂璇絕不退讓,藝莉卻無意改變想法,加上鹿儀引發的衝突,花姐也完全是一籌莫展。她說,這種氣氛去練習也沒有意思,決定再給我們一天的假期,但已經是絕對的底線了,今天過後,不論藝莉決定如何,要練習的人一定要回去體育館練習,不能再有任何爭端。

  我並不覺單就一天的假期,就可以解決這千絲萬縷的問題,但既然可以自由活動,藝莉便提議大家既然都到了京都,就去名勝走走。

  樂璇仍然氣得一言不發,只是在沚澄與我的勸說下,故且換衣服出門了。藝莉便帶著我們一行人登上公車。

  經過約莫20至30分鐘的車程,到站了,藝莉示意我們都下車。

  我們稍為離開了京都市,一路向南來到的伏見區。藝莉也對陸績下車的我們說:

  「各位,歡迎來到稲荷山,いなりやま。」


叄柒︱Ἀνδρομέδα︱安杜美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