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壹︱Δημήτηρ︱狄蜜蒂兒


  我勃起了。

  如果「勃起」太難懂的話,我為大家解釋:也就是我的雄性外生殖器充血了,血液流進了海綿體當中,令本來柔軟得像軟膠的陰莖,膨脹成堅硬的棒狀物,如果再催谷性慾的話,就會產生精液,精液會湧入輸精管,在刺激敏感帶之後,海綿體會收縮,令陽具射出精液。一般來說,精液會有幾個歸宿,包括最常見的紙巾﹑手掌﹑浴室的水溝﹑以及女性的陰道──

  不行,再這樣想下去絕對不是好事。

  所以我站起來了,離開了她的身旁與體溫。



  她望了我一眼,但並沒有追問,她大概只是覺得奇怪,並沒有察覺我的褲檔隱隱作痛。

  她可是一個妙齡少女,而且身材還算不錯,長得也比她姐姐更成熟,怎麼我之前沒認真思考過。

  不,算了,為了分散注意力,我打開手機的體感溫度計:5度。

  5度?

  在亞熱帶商業城市地區長大的我,極度懷疑這是否人類能生存的氣溫,也聽說這時候會看見唐詩詠狂啪瘦身丸,欣宜會狂吞七安士雪糕落肚,西伯利亞人開敞篷車遊街——但很抱歉,我就是只是一個普通人,平常有跑步習慣,性生活豐富,體質尚算良好,卻只穿著短由T恤的普通成年男生,所以我會發自內心地說一句:老天!這裡好冷!



  我再次用盡全身的力度試圖推動門鎖,仍然紋風不動,簡單像連同低溫一樣被冰結了。

  除了大門,房間裡就只有天花頂上的一個排風口,排風口正吹著極冷凜的風。我腦裡閃過眾多美國的特攻電影裡的畫面,然後開始心算我肩膀的闊度能否塞通風口裡。

  然後,我望向坐在地上的她,但在我開口之前,她已經說了:

  「不用看了,以我跟你的高度加起來,應該可以剛好打開那閥門。但你不會夠力做引體上升,所以放棄吧,別費力氣出汗,之後只會更冷。」

  「可是──」



  「我是團長,她們不可能沒發現我們不見了,自己就跑去表演,所以一定會來找我,而一問工作人員之下,就會知道我們之前詢問過關於冷凍機房的問題,所以很快到處來找,聽著外面有腳步聲的時候,我們敲了敲門,她們就會發現我們了。」

  「不過,」給她說了那麼一頓「我有點不服氣,如果我踩著妳的肩膀往上跳呢?那我豈不是能碰到通風口,在那些跑出去嗎?」

  「你是在戲弄我嗎?」

  「不,沒有呀……我是真的這樣想。」

  「右腳。」
 
  「呀?」我胸口突然有某種謊言被拆穿的寒意。

  「你的右腳之前是摔傷過嗎?是膝蓋嗎?平常應該還好,可是最近三﹑四月的日子,濕氣重開始犯痛了吧?看你剛才穿溜冰鞋小心翼翼的樣子,你的左右腳的狀況似乎不太一樣,還是說,你左也有足夠的跳躍力?」



  「呃……」我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坐在地上,瑟縮在厚風衣外套裡的她「瑤瑤,妳有在看《Sherlock》嗎?就是那套英劇,男神本尼迪.唔知點串演的那一套,現在已經演到第四季第二集了,雖然第三季有點亂,但這集還是很精彩的。」

  「啊?那是什麼?」森瑤露出不明所以的困惑,反而是揚起了雙排扣風衣外套「你要不要繼續過來坐,兩個人粘在一起真的會比較溫暖。這對我們兩個都好。」

  我看著森瑤劃出的空位,在風衣底下,她正穿著單薄的溜冰隊服。

  如果我繼續坐下去,可又要跟她身貼身了。

  我無可避免地想到她是森琪的妹妹,想到雨薇與鹿儀有時後笑話我跟她的關係──也想到,我們從未發生任何關係。

  森瑤是幫助過體操隊跟森琪的大恩人,也是很好的女生,但……我跟她真的不是那麼一回事。

  到底為什麼,我跟她會在只有攝氏5度的密室裡共處,為什麼我們只有依隈在一起,才能保持溫暖?

  為什麼我剛在她身邊坐下來以後,貼著她的身體竟然勃起了,一直勃起到現在。



  到底為什麼會這樣。


Ω

  為什麼會那樣,凡事總是有原因的。就讓時間回到兩天之前。

  「十六人旅行車?主席大人,怎麼可能呀,我們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我看著眼前的森瑤,對於她突然提出的要求,感到極端的莫名奇妙。

  「嗯……我想也是,」森瑤稍一點頭「我來找你,也只是碰碰運氣而已。我以為體操隊常外出比賽,會有相熟的旅行車供應商。」

  這是挖苦嗎?



  我看著久未露面的森瑤,我原以為她突然興起來要看來森琪的練習,誰知道……她竟然是來提出這奇怪的要求。

  況且她現在貴為體育部的主席,為什麼不去拜托其他的團隊,像是啦啦隊呢?

  「我們人數不算多……」我照實回答「我們出去比賽的話,兩台的士就夠了。」

  「是這樣呀,那你等一下,我先打個電話。」

  森瑤拿出了手提電話,開始在我面前撥打,斷斷續續地說:「是的,體操隊這邊借不到……我的……那麼……嗯……好吧……」

  我依然帶著滿腦莫名奇妙,轉身靠向欄杆上,望看體操場中心正在練習的她們。我姐發現了我的動靜,便向我投以詢問的眼神,我便攤開雙手,同樣表示不明所指。

  「喂,麻煩你接一下。」



  森瑤突然拍了拍我的肩頭。我才一回身,她的電話便已經遞到我的臉旁。

  她臉上毫無懼色,雙眼似乎透露著我的應該接這個電話,我執起電話一聽,卻是那像是嗚咽的聲音:

  「小﹑小果……那﹑那個﹑森瑤同、同學、跟跟、我說……」

  「明明?怎麼會是妳……到底怎麼了?」

  我沒想到會在電話聽到絲明的聲線,她似乎甚為苦惱,然後說:

  「她、她、說要……學生、學生議會、這邊、幫、幫忙……可是、我、我在忙,所、所以!小小果、請、你、你照顧一下她——」

  噗。掛線了。

  等一下,這是……?

  「好了,電話還我。」

  森瑤伸出手。我自然地將電話還回去。

  「絲明跟你說清楚了吧,工作所得的薪水三七分帳,學生議會提供的旅遊車的花費,也算在體育部的帳裡。真是的,你們讓體育部獨立,就真的以為一下就能切斷學生議會的緩助了嗎?所有體育社團之間本能就各自為政,硬要湊在一起了,總得建立個共用的資源庫吧。像我們現在要用旅行車了,要問哪個社團呢?體育部有人負責嗎?結果是我這位主席,臨時還得要回去拜托學生議會的人了。真是的,下次開會倒得好好檢討你們。」

  森瑤完全沒改正她隨口就能冷嘲熱諷,可是卻又總是說中要害的性格。

  簡單而是,森瑤的花式滑冰隊要去表演,但體育部一時之間卻沒有旅遊車的租借聯絡,結果還是得用老辦法,就是找以往有充足資源的學生議會。

  體育部自立門戶快四個月了,每個禮拜都會開一次代表聯席會議。但21個社團,單是討論如何統一行政程序、會議程序、場地分配程序,已經花完大部份時間,會議還不時會超時。

  「好啦,總之就是這樣。我跟絲明說好了,待會她發車行的電話給你,麻煩你幫忙訂旅行車,也請你也幫忙一同跟隊出發,你算是當個監督,看著我們沒有亂花錢。」

  森瑤不斷重覆著說「你」,我環顧四周,這附近能讓森瑤稱之為「你」的,就只有一個人了。

  「我?」

  我指向自己的臉。


Ω

  『冰幻樂園』。

  我翻開手中給外地旅客專用的的介紹小冊子,上面都是精美的照片與插圖。

  簡而言之,就是在某個大型的主題遊樂團裡,新興建了一個觀光區,裡面用各種神奇的科技,製造了人造降雪﹑冰雕﹑雪城堡等冰雪奇觀,在春夏之際吸引對冰雪有熱情的遊客們。

  除了各種遊樂設施及景觀,也有不定期演出的冰上芭蕾音樂劇。

  「怎麼樣?你能免費參觀樂園設施呢,不感到有那麼佔到一點便宜嗎?」

  前行的旅行車裡,與我隔了一個走道的森瑤說。

  她穿著白灰色的雙排扣風衣厚外套,衣袖露出了冰藍色的皺花袖,她是懶得換衣服,在出發之前就已經直接把隊穿起來吧?

  「人造雪嘛……」我不情願地翻動著小冊子說「如果我想看的話,去找小戀就好了,她前陣有問我們要不要去札幌看雪,是真的雪。」

  「真是幸福呀,後宮先生。」

  森瑤這樣說完之後,只呼了口氣,全放軟在椅子裡,閉上眼假寢著。

  我坐在十六座旅行車的車首,車子沉穩地在高速幹道上前行,離開了城市前往在郊區的主題遊樂園。而我的身後,則是另外十多位同行出發的花式溜冰隊員。

  這是森瑤找回來的短期工作:遊樂園的花式溜冰音樂劇演出。

  遊樂園的演出都是針對來自世界各地的旅客,我再翻了翻小冊子,雖然那是針對小朋友與年青人的音樂劇,但溜冰場地與舞台效果也是世界級的。森瑤只是一個大學生,單憑她在日本北海道的冠軍,就足以掙到演出機會了嗎──

  我望向旁邊的森瑤,她已經從假寢,真的變成小寐了。

  她閉上了雙眼,臉容斜靠在坐椅裡,有著稍圓潤的鼻頭與薄薄的小嘴唇,臉龐上有淡淡的脂粉,神態與她的姐姐像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