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言很久沒有玩籃球機,三個人便一起到九龍城廣場的冒險樂園。三人之中,許諾言的射球準繩度向來最高,這次也不例外,而最低分的列向丙也照舊被罰請飲CoCo。
他們還是喜歡坐在賈炳達道公園,各人手裏拿着一杯手搖飲品,聊着海說神聊的話題。
列向丙說:「記不記得有次我們也是坐在這裏,有個道友走過來說位置是他的,要我們給錢才能坐。」
彭定煜點點頭:「當然記得!我們不肯給錢,轉身就走,綸爺還超大膽地用粗口罵他。」
列向丙連說帶笑:「綸爺還說不知道甚麼是美沙酮,以為是漱口水。因為這件事,他被我們笑了很久。」
許諾言也笑了笑,道:「這種小事都記得,你們腦容量很大嗎?」
列向丙說:「兄弟的糗事就算腦容量再少也要留個位置記住。」
「對呀!黑材料在手,到處任我走。」彭定煜想了想又問:「今日為甚麼不見綸爺?他沒空還是你沒有叫他?」
「我故意不叫他的。」許諾言說。
列向丙和彭定煜互相看了看,列向丙道:「搞甚麼?吵架了?」


許諾言搖搖頭:「不是吵架,是反臉了。」
列向丙的反應最大,他一下子站起來:「有甚麼事不能好好說,非要搞到兄弟反目收場?」
彭定煜比較冷靜,他說:「是不是有甚麼誤會?」
「的確是有誤會,我誤會了他對我會有兄弟情義。」
許諾言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他們,列向丙很激動,彭定煜卻一直保持平靜。許諾言說:「我的確無法證明他有做過這件事,但單憑他要用謊話掩飾真相,這就代表他與此事脫不了關係。你們可以不同意我的做法,可以依舊與綸爺稱兄道弟,我尊重你們的決定,不會有任何異議。」
列向丙很抗拒這種沉重的氣氛,語氣有點煩躁:「我有點亂,暫時不想做任何決定。」
彭定煜扶一扶眼鏡,緩緩道:「口講無憑,我只相信證據。」
許諾言無奈一笑:「我明白的。那麼,學生會的事以後便拜託你們了。你們記住要好好看着他,他現在已經是學生會會長,別再讓他搞出甚麼事來。」
彭定煜點點頭:「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
許諾言舉起手中的塑膠飲品,道:「來,我敬你們一杯。」


彭定煜踢一踢不願給予反應的列向丙,列向丙才肯拿起杯子,三人碰杯而飲。許諾言一口氣把整杯奶茶喝光,不留一點一滴,他覺得這會是最後一次共聚暢談。

星期一早上,季秋怡在校門站崗。溫卓綸如常在八點十分前踏入校門,他前腳剛進門,正在站崗的季秋怡便把他叫住。
「溫同學,張sir請你到校務處找他。」
溫卓綸覺得事有蹊蹺,態度十分不友善:「我還未吃早餐,待會兒再去吧!」
季秋怡進一步攔住他:「同學,請你立刻到校務處,立刻!」說畢,便示意其中一名男領袖生陪同溫卓綸前往。
溫卓綸冷笑道:「當了Head prefect便學會耍官威,以前我真是小看妳了。」
季秋怡依舊以官腔回應:「我只是按老師的指示去做,請同學合作。」
溫卓綸狠狠瞟她一眼,卻不敢直視她的雙眼。表面上,季秋怡的性格大逆轉是導致溫卓綸和彭定煜不喜歡她的原因,但其實溫卓綸對季秋怡還有滿滿的罪疚感。與其說溫卓綸討厭季秋怡,倒不如說他是於心有愧。
這日的早會,校長當眾宣佈褫奪溫卓綸學生會會長的身分,並為許諾言澄清傳聞,還他一個清白。雖然校長沒有明說,但由於兩件事同時發生,眾人皆猜到溫卓綸才是真正的兇手。頓時間,溫卓綸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此消彼長,許諾言得到一眾人的同情和關懷。


午膳時間,列向丙、彭定煜和許諾言買了飯盒回學校吃。三個男生坐在五樓後梯吃飯,不發一言,與平日完全不同。
許諾言不習慣這麼安靜,便開口說話:「今日的叉燒肥瘦均勻,超好吃,誰要一塊嘗嘗?」
列向丙搖搖頭,道:「最近我阿嫲天天都煮叉燒炒蛋,我聽到叉燒兩個字都怕。」
列向丙指一指彭定煜:「你喜歡半肥瘦叉燒,你要吧!」
彭定煜點點頭說好,許諾言便給他夾了兩塊叉燒,彭定煜禮尚往來,給他兩件油雞。
列向丙道:「油雞我要啊!為甚麼不給我?」
彭定煜翻了個白眼:「你自己有切雞,貪心鬼。」
好不容易打開了話題,瞬間又靜了下來。列向丙受不了這種氣氛,便站了起來:「我不忍了,我有話直說好了!行定郁,指證那個衰仔的證據你是怎麼拿到手的?」
彭定煜合上飯盒緩緩道:「昨天我去他家打機,趁他去廁所便偷看他的電腦。結果被我找到郭曉彤被上傳到Instagram的照片,而且還找到段與發文內容一模一樣的文字稿。我偷偷拍下證據後便裝作甚麼都不知道,那個衰仔大概到張sir找他問話才會猜到是我做的。」
許諾言說:「那天你說口講無憑,我還以為你會站在他那邊。」
彭定煜無奈一笑:「就是因為口講無憑才要扮作撐他,否則怎麼能拿到證據?」
許諾言搭着彭定煜的膊頭:「謝謝你相信我。」
彭定煜說:「也不完全是因為相信你的。雖然我相信你的為人,但我更清楚溫卓綸有多自私,他絕對會為了一己之私而出賣兄弟。」
「為甚麼這樣說?有甚麼我不知道的事嗎?」列向丙問。
彭定煜沉默一少片刻才看着列向丙:「還記不記得當年溫卓綸和于朗吵架的事?溫卓綸心裏不服于朗當大佬作主話事,於是便用計想踢走于朗。我早就知道當年于朗和季秋怡的事是溫卓綸告密的,但于朗要我保守秘密,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你。」他垂着頭,從語氣中能聽得出有多失望:「兩年前我就不應該放過他。」


當年于朗和季秋怡的事無端被學校發現,列向丙一直覺得事有蹊蹺。那時候,學校裏流傳着二人的戀愛傳聞,卻因為列向丙一直為二人掩飾,出入總是三人行,若非身邊人告發,于朗和季秋怡的事根本無從證實。可是,列向丙不想亂冤枉兄弟,便把事情擱下。卻沒想到,彭定煜竟然知道真相,還因為于朗的叮囑而一直啞忍溫卓綸出賣兄弟的行為。這次彭定煜選擇告發溫卓綸,除了是因為看不慣他重施故技,更是因為心中早已積累了怨恨。列向丙不怪彭定煜一直隱瞞事實,因為這都是于朗的意思,這兩年來彭定煜的內心也不好過。
列向丙走過去拍一拍彭定煜的膊頭:「我明白的。溫卓綸有多自私,有多不顧兄弟情義,你便有多失望。」
那時候許諾言與他們只是普通同學,還未加入Ethereal樂隊,對他們過去的事完全不知情,但許諾言知道被兄弟出賣有多傷人心。
列向丙想了很久,說:「既然我已經知道當年的事,我覺得也該讓阿二知道。」
彭定煜點點頭:「告訴她也好,說清楚就不用再覺得欠了季秋怡。」
列向丙嘆氣道:「這件事屈在她心裏很久了。現在無端端舊事重提,也不知道她會有甚麼反應。」
沉默許久的許諾言說:「雖然這件事與我毫無關係,但我作為旁觀者也覺得她有權知道事實,是時候還她一個真相了。」
季秋怡的改變源自兩年前落下的心病。對她而言,于朗的離開是背叛和遺棄,葬送了她對感情的嚮往和信任。無論是男女之情還是友情,季秋怡都不願意再投放任何情感。畢竟傷好了疤痕猶在,痛便忘不了,何況是藏在內心的無形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