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學生會會長一職懸缺,校長和Miss方商討了幾個解決方案:一,宣布Ethereal當選無效,重啟學生會選舉工程。二,直接讓Aster取替Ethereal。三,讓Aster內閣會長加入當選內閣Ethereal。四,於現有當選內閣Ethereal中另選會長人選。
重選學生會固然是最合理的做法,卻也最費錢、費時、費力,不符合經濟原則。而經歷過郭曉彤一事後,Aster的內閣成員早已對經營學生會失了興致,不想再蹚渾水。細想之下,唯有最後一個方案既合乎當初的民意。為此,Miss方與Ethereal內閣眾人談了很久,大家都一致認同由許諾言出任會長一職,唯許諾言本人不願意,Miss方為此煩惱不已。
放學前兩節是5B的音樂課,下課鐘聲剛響,彭定煜便來到音樂室外等季秋怡,列向丙和許諾言看見彭定煜也一起留了下來。季秋怡覺得他們很奇怪,一個個神情嚴肅,完全不是平日嬉皮笑臉的大男孩。
「請問有甚麼事?你快點說,說完我就要走了。」季秋怡道。
彭定煜看看列向丙又看看許諾言。他深深吸了口氣,儲足了勇氣才開口:「我有件關於妳和于朗的事想說,妳想聽嗎?」
季秋怡沉靜了一會兒才說:「不想。」
三個男生的反應很一致,都是滿臉驚訝。列向丙的反應最大,他道:「為甚麼不想?于朗是我和行定郁的好兄弟,是妳的男朋友,妳怎麼可能不想?」
季秋怡淡定地說:「都過去了。」
「黐線!我是妳最好的朋友,認識妳這麼久,我怎麼會不知道妳在想甚麼?妳心裏根本還有于朗,妳裝甚麼放下了?」
列向丙從未試過用如此重語氣跟季秋怡說話,而季秋怡只是看了他一下便轉身走。


列向丙顯得很生氣,他想追上去,卻被彭定煜拉住:「你跟她硬碰硬沒意思的,只會傷和氣。」
許諾言向彭定煜點點頭:「我去看看她,你陪熱香餅冷靜一下。」
許諾言跟着季秋怡跑上樓梯,但正值下課時間,梯間人流𤋮𤋮攘攘,許諾言怎麼追還是追不上她。直至回到班房門口,季秋怡才停了下來。
許諾言喘着氣,道:「妳知不知道一邊走樓梯一邊叫很容易斷氣的?」
「樓梯間本來就不應該喧嘩亂叫。」
說完,季秋怡便開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許諾言跟上去,問:「妳在生熱香餅的氣?」
季秋怡搖搖頭,拿起筆抄寫手冊。許諾言見她的同桌還未回來便坐下:「我想跟妳說個故事。」
季秋怡沒有理他,許諾言自顧自地說着:「從前有人,他做了很多善事,是個人人稱讚的大善人,某天他身體不舒服便到醫院檢查。正當醫生把檢查結果告訴他的時候,他叫停了醫生。他不想面對痛苦,所以選擇不聽不理,不去醫病,裝作沒事,繼續快快樂樂地生活,後來不到兩年便病死了。死後他在地獄看見判官,他很不服氣,明明自己生前做盡善事,是個大善人,死後應該上天堂,但自己卻偏偏身處地獄。判官告訴他,死於自殺的人無論生前積下多少功德,死後都必定會下地獄。大善人本應陽壽未盡,卻因為選擇放棄治療而提早結束生命,等同於自殺,因此無法上天堂。大善人才明白,裝作不聞不問根本無法解決問題,反而會害死自己。就像鴕鳥一樣,因為軟弱而不敢面對現實,用逃避去掩蓋不安,但其實都只是自欺欺人,是無窮無盡的沉淪。」
列向丙會如此在意,是因為他不想忘記,他忘了不與于朗的兄弟情;季秋怡選擇忘記,那是因為她忘不了。真正的忘記是不必刻意用力就能放下,越用力忘記越忘不了。
「放過自己吧!不為別人,只為自己。」


季秋怡想起季夏喬跟她說過的話,她忽然覺得許諾言和季夏喬很相似,都總是能戳中她的心。原來連旁人都看得出她在沉淪,沉沒在一片死海裏,原來許諾言早就看穿她的心。
季秋怡忽然看着許諾言,二人對望的瞬間,季秋怡的眼裏藏着一絲絲憫然與愀戚。許諾言的世界頓時靜了下來,內心彷彿完成感受到她過去的傷痛與回憶。
「別裝作了解我,你永遠不會明白我。」
一句話,一個謊言,守住了季秋怡的自尊與心門,卻擋住了眼前一切的風光,許諾言的耐性與溫柔再次被拒諸門外。

經過眾人與Miss方的再三說服,加上校長的勸導,許諾言終於答應出任學生會會長一職。接下來,只需要決定好由誰頂替內務副會長兼總務一職,動議便能提上日程,供學生投票表決贊同與否。列向丙第一時間便提議由施詠雩擔任內副,眾人也同意這個決定,便將邀請施詠雩入閣的任務交給他。
午飯時間,施詠雩與隔鄰班的女生一起結伴到校外用膳,卻在樓梯口被列向丙攔下。
「喂四眼妹,有件事想跟妳商量,邊吃邊說好嗎?」
列向丙的語氣很像在街頭胡亂搭訕的不良少年,施詠雩向來桀驁不馴,便懶得理會列向丙,看也不看便繞過他下樓梯。
「四眼妹,我在跟妳說話,妳很沒禮貌啊!」


施詠雩回頭狠狠地瞪他一眼:「我不是叫喂,也不是叫四眼妹,低能仔!」
列向丙被「低能仔」三個字刺激到,便衝上前說:「妳才是低能仔!低能的人才會把自拍亂發出去。」
施詠雩緊緊地咬住牙,右腳用力地踢向列向丙的小腿,列向丙痛得跳了起來,抱住小腿哇哇大叫。
「腦袋有問題就去看醫生,別來惹我!」
施詠雩的狠勁令一直站在後遠方的許諾言也怕了,卻又令他肯定了內副一職非她莫屬。如今Ethereal內閣最需要的就是一個能管得住整群男生的人,而施詠雩的氣場正好能起到震懾作用。
許諾言走過去看看列向丙的敗況,他忍不住取笑道:「抵死,你的確抵死,死有餘辜。」
列向丙把手踭用力撞向許諾言:「死你個頭,這麼喜歡說個死字,你怎麼不自己去死?」
許諾言敏捷地避開了列向丙的攻擊,說:「熱香餅,你中招了,你喜歡了Mabel。」
列向丙滿臉懵然,睜大雙眼道:「我?我怎麼會喜歡她?不可能!」
列向丙向來予人謙謙公子的感覺,只有在兄弟好友與家人面前才會將孩子氣的一臉表露無遺。然而剛才在施詠雩面前,列向丙用了最不理智、最不禮貌的方式與她相處。這種不友善遮掩了列向丙的緊張與不安,也掩蓋了他不自覺的心動。
最後,施詠雩經許諾言的邀請正式加入學生會,而職位的人選變更亦通過了全校同學的投票表決,學生會內閣一事終於告一段落,而一切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十月二十一日是校內服務團體的宣誓典禮,學生會、領袖生與四社社長及幹事將於這天正式上任。
這日,許諾言大清早便回到學校作準備。從小到大他都不喜歡出風頭,站在台上面對全校師生的經驗更是不曾有過,為了這次的宣誓典禮,他第一次緊張得睡不著覺。在講台下一邊踱步一邊背誦宣誓詞的許諾言顯得很不自在,季秋怡在遠處看着他,忽然有種莫名的衝動想過去關心他、安慰他,然而這些念頭都被她一一壓制着。
自從那天她再次將許諾言狠狠地拒諸門外,許諾言便再沒有跟她說話。前幾天季秋怡把雨傘和的士錢還給許諾言,他也只是說了一句「唔該」,連看也沒多看季秋怡一眼。季秋怡的心像是被緊揪着,很是難受,但她知道這只是暫時性的感覺,她只是不小心習慣了許諾言的存在,只要時間長了她就能回復正常。季秋怡告訴自己,因為于朗,她錯了一次,她絕不允許自己再錯第二次。


按着就職典禮的順序,四社社長及幹事宣誓後便輪到學生會。列向丙與施詠雩等內閣成員站在講台右下方面對着全校師生,而許諾言便作為代表上台宣誓。唸到他的名字那刻,他的肩抖了一下。許諾言的手心早已出汗,雙腳彷彿膠着,踏不出腳步。站在旁邊的季秋怡看着許諾言微顫的手,心頭不自覺地緊了一緊。
「你可以的,要相信自己。」
季秋怡的聲音很細小,軟糯輕柔的,從身後傳來為許諾言打了一劑強心針。他瞬時挺直胸膛,雙手緊握着拳頭,一步步踏上講台。
「我向校長、各位老師及各位同學宣誓:我願竭盡所能,履行學生會職責,遵守學生會章程,執行學生會決議,履行學生會成員職責,無負全體會員所託,此誓。」
在台下的季秋怡第一次看到自信未滿,臉上難掩不安的許諾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脆弱點,而今日季秋怡終於看到許諾言軟弱的一面。
季秋怡的名字隨之被唸到,她徐徐踏上講台,與許諾言並肩而站。
「我向校長、各位老師及各位同學宣誓:我願竭盡所能,履行領袖生職責,協助維持學校紀律,以公正和無畏的精神協助老師,服務學校,作同學的好榜樣,此誓。」
校長宣布上章的一刻,台下掌聲緩緩響起,台上的季秋怡和許諾言一起成為了光芒的聚焦點。曾經,許諾言覺得自己與季秋怡之間隔着遙不可及的距離,他與她是兩線平行線,永遠無法相碰,只能遙望着。但如今許諾言不用再抬頭仰望季秋怡,因為他已經走到她的身邊,成為能夠與她並肩的人。
許諾言撫心自問,基於這個原因而答應出任學生會會長一職的確不太對妥,但既然一開始便不曾有人理會過他願意與否,那倒不如從了眾人的意思,也隨了自己的心思。然而他經已下了很大的決心,會用盡全力做好這個工作,畢竟大家都不講前因,不看經過,只論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