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与作者简介 本小说表现的主要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中期,我的母校北京市盲人学校(文革前为北京市盲童学校)一些盲生的学习和生活场景。其中对农村、工厂、社会等方面的风情也有所涉猎。通过阅读本小说,可使未知盲人的读者朋友知晓七十年代初中期的一些盲人青少年是怎样学习和生活的;可使已知盲人的读者朋友能更深刻的洞察那个时代盲人青少年的身心成长过程。通过阅读本小说,可使老年人回顾过去的岁月;可使中年人延展时空的维度;可使年轻人知晓今夕的落差。本小说内容大事不曲,小事不拘。多为异构,一实九虚。作者介绍:石驸街,北京人。文化程度大专。主要经历,当过学生、中医按摩医生、工人、盲文出版工作者。退休后,尝试长篇小说创作。因是首尝,不足之处肯定很多。本人乐见老师、行家和网友们的批评指正。感谢阅读本小说。第一章 1 周路平吃完午饭想听听收音机,他打开收音机,把选台旋钮慢慢的从紧左边赚到紧右边。他听见收音机里传出的声音,不是播音员慷慨激昂的正念着批判文章,就是听的早已烂熟于心的革命现代京剧样板戏。他边轻叹了一声气边想:“唉,可惜这么多电台,怎么就只有两种声音呢!?可惜新买的这么好的半导体收音机了!也可惜我老爸对我的这份父爱之心了!”想到这儿,他无奈的关上了收音机。他想睡一会儿,忽然听见有人敲门。他问了声:“谁呀?”门外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是路平吗,我是你桂秋姐。”周路平一愣:“你是桂秋姐?”他边问边跑去开门。门一开,周路平愣住了:“你真是桂秋姐?”桂秋推了周路平一把:“发什么愣啊,我蒙你干嘛?”说着,她就挤了进来。她一边往里走,一边拉着周路平的手,不停的上下打量着周路平说:“才两年多没见,你怎么都长这么高了,比我都高出多半头了,还那么精神、那么漂亮。以后就不能叫你小路平了。”周路平高兴的攥着桂秋的手,另一手关上了门:“真是你呀桂秋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姐怎么没回来?”桂秋挣脱了周路平的手说:“叔叔阿姨没在家呀?”周路平说:“我妈去年去了‘五七干校’,我爸还没下班,家里就我一人儿。”桂秋打量着屋里问:“小路成呢?”周路平说:“在我奶奶家呢。”周路平说着给桂秋倒了一杯水,放在了桂秋旁边的桌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姐怎么没回来?”桂秋略一沉吟:“我妈病的厉害,拍电报叫我马上回来。我昨天到的家。你姐回不来。按我们那儿的规定,三年以内不准探亲。要不是我妈病重,我也回不来。我们插队知青还算管的松,听人说要是在生产建设兵团,像我这样的也甭想回来。”周路平问:“我姐还好吧?”桂秋说:“你姐挺好的,她让我给你们带来一封信,她的情况都在上边写着呢。你看不了吧?”周路平笑着说:“瞧你说的,我要能看就好了。” 桂秋从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周路平:“你姐嘱咐我好多遍,一定让我把信非亲手交给叔叔阿姨不可。你今天一定要把这封信交给叔叔,千万别忘了。”周路平使劲点着头,接过桂秋递过来的信笑着说:“你放心吧,今天晚上,我爸一定能看到这封信。”他把信放在抽屉里。看着桂秋说:“你们那儿活一定特别累吧,你现在怎么这么黑、这么瘦呀,我刚才都不敢认你了。”桂秋探口气说:“插队哪儿有轻省的,我们那儿的知青变化都很大,我的变化还算小的呢。你要是见了你姐,也照样不敢认。你的变化也不小啊,只是越来越漂亮了,你长的都有些像你姐姐了。”周路平脸红了一下,他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是吗,我妈也这么说过。今年春节她从干校回来过年时还这么说了呢。记得文革以前,你和我姐长去盲校看我。你们走后,好多老师问我:‘老来看你的两个姑娘是谁呀?长的又漂亮又水灵,一个赛着一个美。她们一来,我们好些老师都想多看两眼。’就是到了一九六八年九月初,暑假开学时,你和我姐送我去学校,你们走后都好几天了,我们学校的很多老师还是这样问我。这刚过多长时间啊,你们的变化就这么大。不但模样让人不敢认,就是说话都带着很重的当地口音了。要是再过一两年,你们得变成什么样子啊?”桂秋无奈的说:“那有神么法子呀,环境改变人吗。”她看了看周路平又说:“我最多只能在家里呆一礼拜,走之前要是没时间我就不来了。”周路平问:“我姐那儿需要点儿什么吗?”桂秋说:“你姐说了,她什么都不要,让你们千万别买东西。你把信收好,叔叔一回来,你马上把信交给他。我出来半天了,得回去了,我妈现在该吃药了。”说着桂秋站起身说:“路平啊,你现在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你姐又不在家,你该学着替你父母多操点儿心了。”周路平说:“桂秋姐,你放心吧,我现在已经开始这样做了。”桂秋说:“好,这样你姐就放心了。”说着桂秋的眼圈儿就红了。她转身朝外就走。周路平起身送桂秋:“桂秋姐,你走前,要是没时间到我家来,我去你家看看怎么样?”桂秋很快的抹了一下眼睛,转过身看着周路平喃喃的说:“……也……行……吧,你还认识我家呀?”周路平说:“怎么不认识,你们插队前我姐不是带我去过好几回吗?”桂秋笑了笑说:“别送了,你回去吧。”说完,转过身急急的走了。 周路平送走了桂秋,心里有些奇怪:“为什么我姐那么千叮咛万嘱咐桂秋姐,一定要让她把信非要亲手交给我爸妈不可?为什么桂秋姐那么着急想让我爸快点儿看到这封信?是不是我姐遇到了什么麻烦?”他总觉得桂秋姐神态有些不对劲儿,因此也让他周路平对自己姐姐现在的情况满腹狐疑。这究竟是为什么?他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算了,想不明白我就不想了。”对于想问题,周路平一项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对于越想越明白的问题,到是值得好好想想;对于越想越不明白的问题,就干脆不想了,人不能死钻牛角尖儿。否则不但于事无补,而且还会给自己的身心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倘若长此以往,那就非得病不可了。这种有害无益的事儿,我周某人是绝对不干的。” 现在,他很想念他那分别了两年多又相隔了几千里地的姐姐。他想起了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三十日的下午,他和爸爸妈妈一块儿到火车站送姐姐去云南插队的情景。他记得当时,火车站里人山人海,车上车下哭声一片。周路平和爸爸妈妈把姐姐送上了车。周路平问:“怎么不见桂秋姐呀,你不是说好了和桂秋姐在这儿见吗?”周路平的姐姐说:“我刚才还远远的看见她了呢,一转眼,不知被人挤哪儿去了。”第1章 2 这时汽笛一声长名,周路平的姐姐对爸爸妈妈和周路平说:“你们快回去吧,这儿人太多太乱,马上要开车了。”说完,一转身,双眼涌满了泪水,她急忙钻进了车中的人堆里。这节车厢关上了门。在关车门的一瞬间,人群哭着喊着、向着车门拥挤了过来。周路平看到身旁的爸爸在不断的擦泪,听见被人们挤在远处的妈妈哭的哀伤不已,他自己也忍不住,伤心的大哭了起来。汽笛又是一声长鸣,车上车下哭声陡然增大。这哭声冲击着人们的心灵,冲出了站台,冲上了天空,在寒风吹撤的严冬上空回旋着,激荡着,飘向远方。火车缓缓启动时,很多人跟着火车跑。人们一边跑着,一边喊着,一边哭着。火车慢慢的开出了站。送站的人们有的站在原地擦着眼泪,有的一步三回头的向站外走着。 周路平的爸爸一转身,发现一个妇人倒在了地上。他喊了一声:“不好。”急步来到这人身前。蹲下身一看,是个老年妇女。他朝附近的周路平招了招手:“路平,快过来。”周路平跑了过来,蹲下身一看:“爸,这是桂秋她妈。”他和爸爸把桂秋她妈搀了起来,挤出了人群,扶着桂秋她妈坐在了石阶上。周路平轻生问:“阿姨,您怎么了?”桂秋他妈这时已缓缓的醒了过来:“哦,……是……路平啊,没什么,我心里难受的厉害,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谢谢你们。”周路平的爸爸问:“您现在感觉好点儿了吗,用不用去医院?”桂秋她妈说:“不用了,我还是回家吧。”周路平他妈随着人群走出了车站,当她一眼看见周路平和他爸爸正在安慰着一位脸色苍白的老年妇女时,就快步走了过来:“大姐,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让他们俩送您去医院吧。”桂秋她妈说:“谢谢了,我觉着好些了,我还是回家吧,我没什么大事儿。”周路平说:“阿姨,您刚才可能是太着急了,您千万别再着急了。”周路平指着自己的父母对桂秋她妈说:“阿姨,这是我爸和我妈。”桂秋她妈冲着周路平的父母不断的重重的点着头,嘴里还不停的说着:“谢谢,太谢谢你们了。”周路平他爸妈说:“您别这么客气,谁见了都会管您的。”周路平又对他妈说:“妈,这是桂秋她妈。”周路平他爸妈冲着桂秋她妈微笑着点了点头。桂秋她妈说:“太谢谢你们了,我这叫怎么回事儿呀,。”周路平他妈说:“您别客气。桂秋经常到我们家去,她和我们家路英早就是好朋友了。”桂秋她妈说:“桂秋也常在家里念叨你们,说你们都是挺有本事的大文化人。”周路平他爸对周路平他妈说:“我和路平把大姐送家去,你先回家吧。”周路平他妈说:“也好。大姐,您要想开些呀,现在家家儿不是都这样儿吗。您要是老这样儿,桂秋知道了,心里得多难受呀!”桂秋她妈说:“您说的针对、真好,我不着急了。您放心回家吧,我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周路平和爸爸陪着桂秋她妈慢慢的走着:“大姐,您别着这么大急,如今家家儿都一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还是保重身子骨儿要紧。”桂秋她妈重重的叹了口气:“哎,我们老桂家三带下来养的全是男人,就缺个女的。我四十岁上才有了这么个老丫头。桂秋是我们老桂家多少年来头一个女孩儿。她出生的那天,全家上下高兴的不得了。多少年来,她爷爷奶奶把她娇的什么似的。可谁知道如今到底怎么了?这些孩子到底怎么招惹上头了,怎么说发配,一下子就都给发的那么老远啊?就拿我们桂秋说吧,她在外头向来不多说、不少道的,从没招过谁、没惹过谁。就是当初刚闹红卫兵抄家那当儿,她一看苗头儿不对,也就马上洗手不干了。这么老实巴交,又是这么听说懂事儿的孩子,怎么也说发就一绷子给发到云南去了?那不是都到天边而上了吗?要照这么着,往后好人可怎么做呀?本来我一听说这事儿,心里就有一百个不乐意。不乐意又能怎么样啊?架不住街道上的人见天儿往我们家跑,跟我没完没了的莫凡这件事儿。我要不说出点儿活话儿,他们就耗着不走。本来她们不来,我都没空儿歇着。我们老头子摊在炕上都好几年了,全靠我和桂秋伺候着。每天早清儿,扒开俩眼就是干不玩的活儿,一天到晚没个拾闲儿。有时候都晌午歪了,我还水米没打牙呢。有时候累的我实在难受,刚要坐下歇会儿,她们又来了。弄的我心忙的厉害。后来桂秋看我难受的都拾不起个儿来,就流着泪说:‘看来不去是不行的了。我看还是先去吧,到了那儿以后,在想法子早点儿回来吧。’就这样儿,我才算勉强答应了这件事儿。” 周路平他爸急忙向四外看了看,没发现有人,就压低了声音对桂秋她妈说:“大姐,这是毛主席让这些孩子上山下乡的,说是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不是一家一地的事儿,全国哪儿哪儿都一样,往后这些话您就别再说了。可千万别给您自己找麻烦,也别给您全家找麻烦,更别让千里之外的桂秋不放心呀!您琢磨琢磨我说的这些话对不对呀!”桂秋她妈听到这儿说:“您说的针对、真好,往后我一准而不再说了。您刚才说的有些话,我们街道上的那帮人也差不多是那么说的。那帮老婆子往日里没少用话白填活人。为了把人糊弄转了,她们有的也说、没的也说。上头下来的经是好经,人家别处街道上怎么就能把经念好了呀?”第1章 3 说道这儿,桂秋她妈叹了口气说:“唉!到了我们街道上,有的是念不好,有的是不好好儿念,把经念好的时候不那么多。她们的话,我又不能不信,又不敢全信。不是我老婆子心眼儿歪,她们说话忒不搭调儿。她们还说:‘您平常特别好说话,还真没少帮我们的忙,这些事儿我们心里都明镜儿似得。这件事儿,上头给定了人数。现在离上头定的人数还差好些呢,您这回就再帮帮我们吧。’真让人想不到,怎么越好说话就越落不着好儿呀?!让人上哪儿说理去呀!……唉!今儿个您这大文化人儿也这么说,我也就没什么说的了。”桂秋她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周路平他爸问:“听说桂秋不是还有俩哥哥吗?”桂秋她妈说:“他们俩,老大在外地,老二在远郊县,根本回不来,一点儿也指不上。桂秋她爸又常年摊在炕上,只能我送她了。现在家里就剩我们老两口儿了,赶明儿再入了冬,安烟筒、叫煤、买储存菜伍的力气活儿都没人干了。”周路平说:“阿姨,您别着急,到时候我帮您干。”桂秋她妈说:“那可使不得,你眼神儿不济,还得上学,哪儿能用你丫?你就甭管了。”周路平他爸也说:“大姐,您就甭客气了,这活儿他能干,他在我们家也长干这些活儿。”桂秋她妈说:“你们谁都甭操心了,刚才我那么说,是心里难受。街道上那些人说了,让我‘有事儿就找她们。’以前她们这么说,桂秋在家,我还不好意思。现在我的老闺女让她们给说走了,走的还是那么远。我这回一有事儿就得找她们了,谁让他们把我的老闺女给莫凡到天边而上去了,我老婆子今后也不能老那么好说话了。”周氏父子也笑了。在回家的路上,周路平和爸爸谁都没说话,周路平心里又难受又乱,他也不知道是怎样到的家。虽然他送姐姐插队这目场景已经过去两年多了,但是现在想来心里还是非常沉重、难以放下。由此,他又想起了一九六五年七月,姐姐周路英和桂秋姐送他到盲人学校报名考试的情景。 一九六五年七月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桂秋来到周家。周路平一见桂秋就高兴的跳了起来:“桂秋姐,我姐说你也送我去考试?”桂秋说:“是啊,我不但送你去考试,我还要送你个小礼物呢。”说着桂秋把一顶凉帽儿带在了周路平的头上:“你带上这个还挺好看。”周路平把凉帽儿摘下看着问:“这是什么帽子,怎么还有一圈儿树叶儿啊?”桂秋笑着说:“这是做成桂冠形儿的凉帽儿,这一圈儿是桂树叶儿。你看看,做的多相啊,根真的似的。带上以后,又好看、又凉快。待会儿你就带着它去考试,准特别凉快。”周路平高兴地说:“太好了,谢谢桂秋姐。”桂秋说:“还跟我客气上了。”周路平把凉帽儿又带在头上说:“待会儿我就带着这顶凉帽儿去考试。”他看着桂秋说:“桂秋姐,你今天真漂亮,白衬衫、蓝裤子、皮鞋又黑又亮,在衬着你又粗、又长、又黑、又亮的大辫子和白皮肤、大眼睛,再加上一米六三的身高,都把人眼睛照花了。”这时周路英从里屋跑出来:“路平,等吃完饭我让你看看你姐我的形象就更照你的眼了。”她笑着看了一会儿周路平头上的凉帽儿问桂秋:“你的歌儿发表了?”桂秋笑着说:“《初中生》杂志前天给我寄来了一封信和几块钱稿费,他们还在信里鼓励我说:‘歌儿写的很好,希望继续努力。’”周路英看着周路平笑着说:“你桂秋姐送你这顶帽子是希望你蟾宫折桂呢。”周路平问:“什么叫蟾宫折桂呀?”周路英说:“待会儿告诉你。”说完,拉着微笑着的桂秋进了里屋。在里屋,俩人热烈的聊起了昨天结束的期末考试,虽然分数还没公布,但是两个人凭着良好的自我感觉,对自己的考试结果都是信心满满的。两个人又说起了午饭后,如何带着十岁的小路平去盲人学校报名考试的事情。 小路平好多天以前就盼着这一天呢,他老是念叨着:“我要上学了,我要上学了。”说着说着,这天就真的来道了。这天小路平非常高兴,他早早儿的起了床,不断的催着妈妈给他快点儿换上新衣服。他一会儿看看自己要带的装满凉白开的小背壶儿,一会儿又问妈妈几点了,高兴的都不知道干点儿什么好了。吃午饭的时候,周路平的妈妈何莹,一眼看见了小路平头上的凉帽儿,一边儿往桌上摆着饭一边儿问:“这帽子真好看,哪儿来的?”周路平说:“桂秋姐送我的。”周路平他妈端给了他一碗办好了的打卤面。周路平摘下凉帽儿,放到了旁边儿的椅子上。他最爱吃妈妈做的打卤面,平时他一顿能吃两大碗。可他现在只吃了半碗就说吃不了了。妈妈说:“什么吃不了了,你心里早就长了草了。吃不了也得再吃点儿,待会儿饿了哪儿吃去啊?”这时周路英和桂秋来到饭桌前,周路英她妈看见了桂秋高兴的问:“哎呀,桂秋真漂亮。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这程子没来呀?你们家里都好吧?”桂秋笑着说:“阿姨,我刚来。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期末考试,就没过来。我们家都挺好的,让您惦记着。”周路英她妈说:“路平都那么大了,你还给他花钱?”桂秋笑着说:“瞧您说的,这能用几个钱而呀?再说小路平要上学了,平时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有了这样的大好事儿,我要不表示表示,还有什么姐姐样儿呀?”一席话说的大家都笑了。周路英拌着面说:“妈,您仔细看看,这凉帽儿有什么不同?”周路英她妈拿起凉帽儿,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一边儿看着一边儿寻思着。第1章 4 过不多时,她慢慢的说:“这帽子挺好的,从设计到用料、再到做工都没的挑。别的我就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了。”周路英说:“它的特别之处表现在特殊的意义上。这是桂秋用稿费买的。”周路英她妈看着桂秋笑着说:“你可真不简单,祝贺你了。你发表的是什么大作呀?”桂秋不好意思的说:“阿姨,您快别这么说了,我只是发表了一首小歌儿,跟大作一点儿也不沾边儿。”周路英她妈说:“那也不简单,万事开头儿难,你既已开了头儿,日后就不愁没有大作。看来今天的打卤面意义就更大了。我给你捞面去。”桂秋忙拦住周路英她妈:“阿姨,您别动了,我来吧。”桂秋忙拿起碗捞起了面条儿。周路英她妈接着说:“从那次在我们这儿吃完了打卤面之后,你不是老说,要吃面,就一定得吃我打的卤吗,你就放开量多吃两碗吧。”桂秋清脆的答应一声:“是。”桂秋捞着面问:“阿姨,小路成呢?”何莹说:”在他奶奶家呢,这礼拜天事儿太多,就没接他。”桂秋问:“小路成越来越好玩儿了。都快两岁了吧?”何莹说:“可不。他是一九六三年,阳历十一月七号的生日。”周路平抢着说:“我姐说他的生日跟十月革命节是一天。”人们都笑了。何莹笑着说:“正式整天价疯闹的时候,跟个搬不倒儿似得,在哪儿都没拾闲儿,活活儿占着个大活人。幸亏他爷爷奶奶身子骨儿好,整天价又没什么事儿,还挺喜欢这孩子的。每次我们接回来刚两三天,他爷爷就在公用电话里给他爸爸编辑室打电话,催着我们赶快送过去。要不然我们这么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时,周路平的爸爸周文星从外面走了进来:“呦呵,桂秋来啦。今天怎么打扮的这么漂亮?”桂秋忙放下饭碗站了起来:“叔叔您好。”周路平他爸忙说:“快坐快坐,你常来,都快成了我们家人了,还客气什么。”他一边用笊篱捞着面,一边问:“一会儿谁送路平考试去?”周路平说:“我俩姐送我去。”大家都大笑了起来。刚吃完饭的周路平拿起凉帽儿对周文星说:“爸,这是桂秋姐送我的礼物。”周文星放下饭碗,接过凉帽儿高兴地看着说:“这帽子还真棒,桂秋,谢谢你了。”桂秋说:“叔叔,看您,您总是那么客气。”周路平他妈说:“桂秋真有出息,这是她用发表了歌儿的稿费给小路平买的。”周文星笑看着桂秋说:“祝贺你。你好好儿干吧,我在音乐出版社有朋友,你再写出歌儿来,我找他帮助看看,让他指导指导你,你今后就可以走这条路了。”桂秋不好意思的说:“谢谢叔叔,我一定照您说的做。您快吃吧,面都快坨了。”周文星笑着说:“好好,我吃、我吃。”周路平问正吃着面的周路英:“姐,咱们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周路英嚼着面说:“这还用的着你操心啊,现在就差走了。” 午饭后,周路英在里屋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路平,看看你姐我这身打扮怎么样?”周路平一看,惊的嘴巴张成了“O”字形:“天啊!这还是我姐吗?!”桂秋眼睛一亮:“啊!西施重现,嫦娥临凡!什么时候添了这么一条裙子啊?”周路英说:“前两天刚买的,形象怎么样?”说着,轻盈的转动着身体。长裙飘然儿起,路英翩翩预飞。正在院子里说话的周文星夫妇,文言大步走过来。只见周路英上身是雪白的衬衫,下身是浅粉色的百褶长裙,脚上是一尘不染的白皮鞋。两条过腰的大辫子又粗、又长、又黑、又亮。肤如春雪,目似秋潭。静而甜润,笑而神飞。别无二质情韵,天生一段风流!让人闻之渴思,见而忘我。周路英的左侧稍后站着桂秋。周文星夫妇喊到:“你们俩真漂亮。”周路英问:“我们谁更漂亮?”何莹说:“路英漂亮的超凡脱俗。”周文星说:“桂秋漂亮的朴素大方。我更喜欢桂秋的漂亮,看上去她离我们更近。”周路平大喊:“我姐更漂亮!”五个人对视了片刻,爆发出了欢快的大笑。 在周路平他们家所住的大杂院儿的大门附近的大槐树的阴凉儿下,有几个三四年级的小姑娘正玩儿着跳皮筋儿。两个小姑娘抻着猴皮筋儿,一个小姑娘跳着。她边跳,边欢快的说着:“小皮球儿,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八三五六,三八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小姑娘一没留神,踩到了皮筋儿上。其他几个小姑娘嚷道:“沤沤!跳坏喽,跳坏喽。”又换上来一个个头儿稍高些的小姑娘。她边跳边说:“猴皮筋儿紧绷绷,我来唱个歌谣听。不唱西不唱东,唱个苏联的小英雄。”她刚唱到这儿,在场的小朋友们都喊了起来:“不对,不对!苏修是大坏蛋。老师都把歌词儿给改成:‘唱个革命的小英雄’了,你得唱新词儿。”那个正跳着猴皮筋儿的小姑娘脸一红,忙说:“我给忘了,我现在就唱新词儿。”说着,她又跳着猴皮筋儿唱了起来:“唱个革命的小英雄。努力学习齐用工,卓雅是个好学生。十八岁的姑娘参加革命,你说光荣不光荣。”这时,周路英、桂秋跟着在前头走着的周路平来到了街上。跳皮筋儿的小姑娘们朝着英秋嚷道:“英姐、秋姐,你们今天怎们这么漂亮啊!”路英说:“我们哪天不漂亮呀?”大家一阵儿欢笑。一个小姑娘问:“路平,上哪儿玩儿去呀?”周路平表情郑重的说:“我可不是玩儿去,我是办正事儿去。”刚停下跳皮筋儿的个头儿稍高些的小姑娘说:“呦呵,你刚多大呀就办正事儿去,可别把正事儿办砸了呀。”大家又是一阵欢笑……。 周路英、桂秋和周路平三人走在马路旁。天上太阳当空、万里无云,地上热浪翻滚、暑气袭人。街上的人们来来往往川流不息,人群中不时有打着各式各色阳伞的人走过。周路平看见一个打着一把白地儿粉花儿阳伞的大姐姐从他身边儿走过,他跑到周路英旁边儿,手指着那个越走越远的大姐姐的后背,小声儿问:“姐,那个大姐姐打的阳伞怎么那么花哨呀?这不是资产阶级思想吗?”周路英忍着笑,一把薅掉了周路平头上的凉帽儿。周路平问:“你干吗呀?”周路英说:“别让你有资产阶级思想呀。”第1章 5 桂秋看着他们姐儿俩直笑。周路平说:“这不是我说的,我是在收音机播的小说而里听见的。再说,我这凉帽儿上都是树叶儿,一朵儿花儿也没有,算什么资产阶级思想呀?”桂秋指着周路英的裙子问周路平:“那你姐算什么思想呀?”周路平猛地从姐姐手里抢过凉帽儿,朝桂秋做个鬼脸儿,一边儿戴着凉帽儿,一边儿朝前跑去。周路英跨前两大步,一把薅回了周路平,沉着脸对他说:“收音机里说的东西跟咱们生活不全一样。你别听风就是雨的胡说八道。以后不许用收音机里的话说别人,听见了吗?”周路平低着头乖乖儿的说:“听见了。” 他们仨人来到了车站。车站附近有几个人正在等车。他们有的来来回回闲溜达着,有的站在树荫下看着书。不远处,有几个小男孩儿正围着看一个个头儿稍高些的小男孩儿玩儿着膼冰棍儿棍儿的游戏。有个小男孩儿手里举着一把冰棍儿棍儿,跑过来对他们说:“也带我玩儿吧?”那个正玩儿着冰棍儿棍儿的高个儿男孩儿抬起头看着他说:“我得看看你的冰棍儿棍儿是什么的?”那个小男孩儿张开手,亮出了手里的冰棍儿棍儿,高个儿男孩儿一看就说:“不行,你这全是破木棍而。你看看我们玩儿的都是什么?”说着,高个儿男孩儿把手里的一把冰棍儿棍儿朝着小男孩儿一亮,神气的说到:“看好了,全是竹子的,还是倍儿新倍儿新的呢。”小男孩儿一见,眨了眨眼,把手里的木头冰棍儿棍儿往树坑儿里一撇,小声儿嘟囔着:“我说这样的冰棍儿棍儿怎么那么好捡呢。”就跑开了。那个攥着一把竹子冰棍儿棍儿的高个儿男孩儿,伸开掌心,轻轻的颠了颠手里的冰棍儿棍儿,那些冰棍儿棍儿一下子就平展整齐的躺在高个儿男孩儿的掌心里了。他问小男孩儿们:“你们说掉几吧?”那几个小男孩儿有的说:“掉五。”有的说:“掉七。”也有的说:“掉九。”还有的说:“掉十一。”小男孩儿们嚷嚷着:“按我说的掉。”“不,按我说的掉。”“不行,我说的最多,是掉十一,就得按我说的掉。”拖着冰棍儿棍儿的高个儿男孩儿说:“都别嚷,你们刚才说了四个数儿:五、七、九和十一。我把你们说的数儿都掉一遍,怎么样?”男孩儿们蹦着嚷着:“好好好好!……”那拖着冰棍儿棍儿的高个儿男孩儿说:“都看好了,我开始掉了。”只见他把拖着的冰棍儿棍儿往上一颠,冰棍儿棍儿飞到了半空,他把手一番,手背朝上,往正在下落的冰棍儿棍儿下一伸,空中的冰棍儿棍儿多数掉在了他的手背上,少数儿掉在地上。他说:“你们数数,地上有多少?”小男孩儿们数了一遍说:“五根儿。”于是他就手心手背的翻着掉了三次。每掉完一次,他就喊一个数儿,直到把小男孩儿们刚才说的数儿都掉完才停下来。小男孩儿们也跟着数了三次。最后,小男孩儿们大声儿嚷着:“沤沤,盖了帽儿了!虎子哥,你真棒!你都把咱这条街给震了。” 虎子说:“这算不了什么,我再给你们玩儿个新鲜的,让你们好好儿开开眼。”于是虎子伸出右臂,手心朝下。他先后从裤兜儿里抓了三把冰棍儿棍儿,都一一码在向前伸展的胳膊和手背上,说:“你们看好了。”说着,虎子把右臂一颠,右臂上所有的冰棍儿棍儿都飞到了空中。虎子快速翻过右臂,往前微微一探身,手心朝上,往正下落的冰棍儿棍儿下一接。然后把胳膊微弯成弓形,轻轻往上一钩。那些冰棍儿棍儿就一根儿没差的都落在虎子的右臂和手上了。小男孩儿们都嚷了起来:”虎子哥,你真棒,都把咱西城区给震了。”虎子说:“你们要想学,也能这样儿。都谁想学呀?”孩子们一块儿大声儿嚷道:“我想学。我想学。……”虎子说:“你们都别嚷,谁想学都行。谁一次给我二百根儿辛竹子冰棍儿棍儿,我就教谁。十个人是一拨儿。什么时候凑齐了人,交够了冰棍儿棍儿咱们就开课。你们这儿有七个人,再凑仨人就够一拨儿了。”孩子们大声而嚷着:“沤沤,放学后捡冰棍儿棍儿去喽。”也有的嚷着:“沤沤,放学后快点儿找人去喽!”孩子们又嚷着:“虎子哥,你再让我们好好儿看看你接冰棍儿棍儿的本事吧。”虎子说:“行,我再做三次就不做了,你们可都看好了,到时候别说话不算数儿。”孩子们高兴地大声儿喊了起来:“好沤,好沤,好沤!……” 这时,有三四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背着书包,蹦跳过来。到了车站附近,他们稍微减慢了些蹦跳的速度,互相看着、嬉笑着、有节奏的大声喊着:“一男一女笑嘻嘻,我连忙拿起了照相机。只听‘喀嚓’一声响,他们俩永远不分离。”他们说完,四下里看了看,又嬉笑着,有节奏的说道:“报告司令官,外边儿有人找。穿着高跟儿鞋,带着金手表。问你搞不搞,不搞就拉倒。”这几个孩子一边儿喊着,一边儿不时用眼角儿觑着等车的人们。歌谣刚喊完,他们就大笑着跑远了。又有几个背着书包的男女小孩儿蹦跳过来。他们一边儿蹦跳着,一边儿大声喊着:“打开我的记分册:冰棍儿一大摞,鸭子满天飞,罗锅儿就一个。4分而5分而从来没见过。”他们一遍遍的喊着这手歌谣,不断地向前蹦跳儿去。这时,那几个证玩儿着冰棍儿棍儿的小男孩儿也从墙根儿处纷纷拿起了书包喊着:“沤沤!上学去喽!上学去喽!……”笑闹着跑远了。周桂二人听了直笑,桂秋说:“咱们小时候也常说这些歌谣,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的孩子还说这些,是怎么传下来的呀,真有生命力。其实这些孩子的记分册觉不可能像他们说的那样糟糕,可是他们怎么就爱说这类歌谣啊?”周路英想了想说:“好奇是人的天性之一,成年人尚且如此,何况孩子呢?他们说这种歌谣,一方面觉着好玩儿,另一方面可能多多少少也说明现在的儿童文学成人气太浓,儿童情趣太少的缘故吧。”桂秋说:“你说的可能有道理。”说到这儿,桂秋自觉有些脸红。她想:“我发表的那首小歌儿里,恐怕也有这个毛病吧。”周路平凑到桂秋身边儿问:“桂秋姐,他们说的冰棍儿、鸭子、罗锅儿,是1、2、3吗?”桂秋笑着问:“你认识这几个字吗?”周路平说:“不认识,我是从他们说的‘4分儿5分儿’的话里猜的。”桂秋、周路英都笑了。桂秋轻拍着周路平的头,笑着说:“你真聪明,就是1、2、3。”周路平高兴的笑了。版权所有归原创作者。转载时请保留以上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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