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Megan的感覺就彷彿天氣一樣,陰晴不定。

有些時候,我們就像往日一樣擁抱,一樣接吻;但有些時候,我們卻不發一言,不知所措。記得有一次,她還輕輕地推開我。情侶間即使是一點小動作,也足以使對方受傷。

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我怕誤觸地雷,沒有正面跟Megan討論,只是凡事都對她表達支持。即使心裡亦是介意,但卻說言不由衷。而且,為了使自己不胡思亂想,我比從前更醉心於工作。

「怎麼你又OT?」Sarah 有一晚也忍不住問。
「有兩個電郵未回覆,而且我也想檢查一下他們的報價。」
「其實這些事也不急。」
「到急的時候,就會有其他東西都忙。」


「你不用陪女朋友嗎?」
「大家也正在搏殺期,當然要專注工作啦!」

這種堂皇的藉口真是誰也想得出,工作對都市人而言實在是不可或缺的一環。

中學時,我記得有一位我尊敬班主任在我們畢業前,曾經跟一班男生講過:「對男人來說,事業永遠比愛情更重要。一個男人只要有事業,愛情是可以培養的。但事業……記住!是事業,不是一份工。事業的話,很多人一生只有一次機會。我不是作為一個老師跟你們講,而是作為一個男人與你們分享。」

這番說話,或許是正確的,特別是在這個機會的稀有程度,等同沙漠中找水源的香港。可是,真正的愛情是否也一生只有一次呢?

當我以為避開所有地雷,關係就不會變差之際,原來感情是不進則退的東西。跟Megan溝通愈少,兩夥心的距離就愈遠。



「昨天妳去了那裡?」
「去了一個fashion show。」
「順利嗎?」
「順利。你呢?」
「都是在公司加班。」
「近期忙嗎?」
「忙。」
「那早點休息吧!」



我覺得我們的對話變得再沒意義。縱使情侶間的對話大多也是沒特別的意思,卻可傳遞一種甜蜜的感覺。可是,跟Megan說話開始變得淡而無味。

7月份的某日

「妳真的沒有聽錯嗎?那個馬生office在灣仔,卻指定要到這裡見面。」
「怎可能聽錯!我聽到是赤柱那餐廳時,我在電話重複地問了三次。他的助手還以為我無知得不知道香港有個地方的叫赤柱。」

山長水遠終於去到赤柱的市集。我記得Megan曾嚷著要跟我去那裡來個「小旅行」,可惜我們的時間總是不合,始終未能成事。想不到如今跟我一起去的會是Sarah,真是拜那個自稱講究生活品味的客人所賜。

「Boss,那邊呀!」Sarah 指向一間餐廳說:「真是難找到極,明明說是在大街,怎麼門口會在後面!」
「不管了。快點進去吧!我要冷氣呀!」

由於馬生的約會是臨時的,所以我們上班時也沒有「旅行」的打算。如置身火爐般的我,早就把西裝脫下,只穿上一恤衫,倒也不算太難熬。但見到Sarah 已熱得滿面通紅,妝容也快溶化。我問她何以不脫下外套,Sarah毫不避忌地說:「我一脫就只剩下bra了。」

她的男人頭性格就是如此爽直。



甫一進入餐廳,我就見到那個可惡的馬生,但因為冷氣充足的涼快環境,我想我的笑容還是一如既往地虛偽。面談進行得相當順利,原來馬生是住在赤柱的,一星期只上班三日左右。難怪他會如此不近人情地要求在此見面。

離開餐廳,我跟Sarah還要返回公司修改合約內容。就跟她走了沒兩步的時候,她突然失平衡,幸好趕及挽著我才不至跌倒。

「早叫妳不用穿高跟鞋啦!」
Sarah近期經常穿高跟鞋上班。她的男朋友有六呎高,再過兩個月左右就從外國回來,所以就練習穿高跟鞋去縮短彼此的視覺距離。

「不是呀!我好像有點頭暈。」
「怎麼突然會這樣?」
「可能焗了一身汗,再待在冷氣中吧!」
「我扶妳到旁邊休息一下吧!」

由於Sarah走得跌跌撞撞的樣子,我只好拖著她的手帶她到樹蔭下的長椅休息。



「還可以嗎?要叫救護車嗎?」過了三兩分鐘後,我再問。
「好多了。有點海風吹來,舒暢了很多。」
「嗯。也很舒服呢!」
見到她臉色已經轉好,也不太擔心。

「阿原,你上次看海是什麼時候?」

上次看海嗎?不就是告訴Megan關於置業的決定那次。那一刻的感動,好像早已遺忘了。明明只是去年的事,卻好像過已過了一世紀般的舊事。

「走吧!要返公司繼續工作。」我只冷冰冰地說。

我心裡泛起一絲恐懼,難道我對Megan的感覺已經消失了嗎?

我不希望這是事實。我告訴自己可能是最近太忙,跟Megan的相處時間少了才會這樣。之後幾星期,我也極力想找話題跟Megan閒談。可是,情況卻一點也沒有改善。



於是有一晚,我又約了Eric出去飲酒,並向他訢說近日跟Megan的近況,希望他會為我作出「專家分柝」。

「那你想怎樣?」Eric聽完後,第一句就問。
「我就是想問你,我應該可以做什麼?」
「你真的不知道嗎?」Eric飲一口酒續說:「從你說出你們的問題一刻就已經有答案了。」
「師兄,此話何解?」
「當你剛剛講出你們的問題的時候,你根本完全由自己出發。你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嗎?我可以告訴你,完全沒有。」
「怎可能?我就是想改善兩人的關係才問你。」
「No!No!No!」Eric舉起手指左右揮動:「你只是想自己如何自我感覺良好。在剛剛的說話中,以“我”字作為主語,說了47次。而“她”就只有16次。」
「你竟然有數算著?」
我竟然天真地對此表示驚訝。看來,我真的太心煩了。

「白痴!是比喻!那根本不是重點,重點是你過份以自我作為中心,太以自己開心為原則。」
「兩個人一起的話,如果連自己也不開心,又怎可能讓對方開心?」
「男人要身理上開心,可以去叫雞,或者one night stand;要心理上浪漫,也可以找援交妹。你又為何如此費心力去要拍拖呢?」


「那根本是兩碼子的事。」
「Exactly!愛情存在就是因為每一個人也希望釋出感情。那些感情被對方接收後,再在腦海中經過分析、過濾及加鹽加醋後,再回饋給你的感覺。但你只是希望自己付出什麼,就收回什麼。」

我想了一想,還是不明白。

「是交流呀!死蠢!」

我見到Eric被我氣得七孔冒煙的樣子,應在有點滑稽。想不到一向嘴賤的他,竟然會如此正經八百地解釋什麼是愛情。

「給你一個忠告吧!大部份女人的身體是不懂說謊的,跟她上床時,自然就會了解你們的距離有多遠。Not physical,but mental. Understand?」
「我……」
說實在的,雖然我們名義上還是同居,但因為大家各有各忙,已很久沒有親熱了。

「你現在跟Megan根本就是零溝通。感情是沒有day back的,好像種樹一樣;你幾星期不澆水,見樹葉也全落時,你再把一個湖的水灌進去也沒用。你從前種下的樹苗已經枯萎得七七八八。要是你還不補救的話,它就死定了。」
「我也想跟她好好談一下,可是每次開口也怕會吵起來。」
「那就不要被我看扁你。」Eric把眼前半杯滿的酒一口氣飲光:「你早晚會發現種一棵新的樹比救一棵瀕危老樹容易。香港的環境保護也是這樣子---effective。」

Eric的意思是我會放棄Megan。我內心不停地否認,腦海中卻突然出現另一個女人的身影。
不!
不可能是「她」!
肯定是因為近日工作時間太長,相處日子太多下產生的錯覺。

為了分散注意,我好奇地問了Eric一個問題。
「你剛剛說每一個人也希望釋出感情,那你呢?」
「我?」
有一刻,Eric的酒杯及眼神在空中凝住了。
「哈哈!我的感情每晚也跟著我不甘寂寞的千億分身,向夜蒲的美女下身釋出。」

Eric的笑聲比平常特別開朗……像在掩飾什麼似的。或許,在「感情」這個範疇中,根本就沒有專家這回事。

我帶著疑惑的心情及一點醉意回家,剛好Megan也在家中。

「阿原,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難得今次是Megan 主動打開了話題。
「什麼事呢?」
「公司想我由model轉成藝人。如果我答應的話,就要全職了。」
「那即是他們安排什麼工作給妳也要接,對嗎?」
「我在談合約時,會要求有什麼不接。」
「可以嗎?」
「可以。放心!」

如果我把對話就此完結;如果我堅持早前點到即止的態度;如果我沒有飲了幾杯酒;如果我還記得當初認識Megan的感動的話,我想這個故事的結局就會完全改寫。

「妳聽不明我的問題嗎?」我有點晦氣地說。
「阿原,你想講什麼?」
「一個想紅的藝人會推job嗎?不會。妳也是想紅的,對嗎?」
「不。」Megan似乎也感到有點不妥:「你太累了。還是早點休息吧!」
「我們不要再逃避問題,好嗎?自從妳當上model 開始,就不停地左一句機會,右一句難得。妳可曾有推過job呀?」
「我不說了。我要去睡。」
Megan作勢要回睡房時,我卻一手握緊她的手腕。

「放手呀!你弄痛我了。」Megan嘗試掙扎。
「不放!」
見到她向我怒目而視,加上掙扎的動作,反而激起我獸性的一面。我用力把她強拉到自己懷中,一邊拉扯她的衣服,一邊伸手去她衣服內亂摸一通,更毫無目標地強吻她的身體。

「阿原,停手呀!」我感到她掙扎的力度變大,但我卻全然沒有理會。

我打算先把她按下,即使用上較粗暴一點的方式也沒關係,總之今晚先再一次在床上把她征服。待大家根竭力疲後再算吧!

無意間,我一手把Megan推跌到沙發上,雖然以女性而言,她也是較高大的類型,但始終男女有別,這一下子竟然把她撞向了沙發的木扶手上。

「呯!」

那碰撞的聲響使我內心不只冷靜下來,更是涼了半截。
Megan沒有喊出半個「痛」字,她狠狠地盯著我,淚水卻不停地流下來。

我想上前把她扶起來,但她那雙平常像會說話的眼睛告訴我:「不要碰我!」
「對不……」
就在我想道歉的時候,Megan把我截住了。

「我對你太失望了。你根本不愛我,你無資格愛我。」
「妳想講什麼?」
「……」

我曾聽說當一個男人想道歉的時候,那份勇氣比任何事都大,所以永遠不要截停打算道歉的男人。要是道歉不成卻鑽牛角尖的話,男人是會做出你意想不到的錯事;有人會老羞成怒;有人會自暴自棄;有人會自尋短見;也有人像我一樣胡言亂語:

「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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