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牛、雞、豬,和生菜,就不能換點新口味嗎?我將火種熄滅,食物在煲內保溫,等玲綠醒了才吃吧。

 我無所事事地來回踱步,用力摘走一朵白花,把它的花瓣一片一片拔掉。

 然後躺在花朵上滾來滾去,又會在地上撿走幾塊平滑的石仔,把它們疊成一個小石柱。沒錯,就是如此無聊。

 我很想玲綠快點醒來,起碼有個人陪我聊天解悶,但同一時間又希望她可以好好休息,畢竟整晚都在集中精神開車已經很辛苦她了。

 其實我並不着急前往「雷」的演出,因為越早到達目的地,就意味着越早結束這次旅行。





 難得可以不用上班,四周圍遊覽,而且回到家後,又會隨時被玲綠拉去夾角灣,到時候就真是無計可施啦。

 所以這個旅程拖得越久,對我就有越大的得益。而且「雷」是到不同的地方巡迴演出,所以說不定我們每一次停下來,距離目的地會更遠。

 我瞥一眼玲綠身處的地方,她仍然熟睡中,其實只不過才一個小時,但我已經悶得快要發瘋。

 原來失去睡眠也不是件好事,你以為會有很多時間去充實自己,但其實只是多了時間去當一個廢人。

 我一屁股坐在花朵上,掃視着四周圍,既然有這麼多的鮮花,倒不如...





 腦海裏浮現出新的想法,我吃力地採摘着地上顏色鮮艷而芬香的花朵,擺放在木桌上。

 從車尾箱找來一個透明的碗(不是玻璃),以及一個石造的搗碎器,將花朵放在碗內按壓、攪拌。

似乎要加水...

 我從水箱裏取了點水、倒進碗內,果然不出我所料,碎爛掉的花葉混雜在一起,變成一灘混濁的泥漿類物體。

 雖然外觀非常嘔心,卻異常芬芳,合上雙眼去聞,好像在吸玉黍螺,令我的鼻子和腦袋瞬間精神百倍。





 我記得有本雜誌曾經提到,用甚麼蒸餾法,便能榨取花朵的精華。

 然而我不太清楚需要用到甚麼器材,唯有憑自己的感覺和邏輯思維,去實驗這個榨取植物精華的蒸餾法吧。

 碗杯代替試管,盛載著不同顏色、香氣的液體,雖然看上去跟市鎮上的香水有點差距,但就品質而言不會相差太多,想不到我也有製造香水的天賦呢。

 我細心檢視杯裏的混濁液體,再重新調節材料的比例,可能要多加點水去沖淡一下。

 有的香水我會放幾片花瓣進去,這樣會令人覺得是很自然的花香,不會形成嗅覺衝突,不過似乎沒有幽鬼嘗試過這種做法。

 另外有杯香水的香味太平淡了,應不應該多加幾片花瓣呢?否則這味實在過於普通,加了花瓣就可以聞到兩種香味...

兩種?

 對欸!為甚麼這個世界上沒有香水是同時散發兩種香味?既然如此,我要成為第一個造出兩種、三種、甚至更加多香味的香水!





「在煮甚麼啊你?」

「嘩!」嚇得我差點撞倒桌上的杯碗:「為甚麼妳每次出現都是沒有丁點聲音?」

「哈哈,我還是第一次遇見像你那麼膽小的鬼。」

 肯定又是人間的奇怪觀念,以為幽鬼不會被任何東西嚇到,教育方面的問題我就不辯論了,根本沒意思。

「食物還在煲裏,妳先把它們撈上來吧,我待會過來。」

 玲綠應聲離開,我看着天空,原來已經是下午時分,根據雲層的顏色可以輕鬆判斷出。

 我收拾好桌上的碗杯、器皿,原來我搬了這麼多東西出來,現在要逐一扭上蓋子,小心翼翼搬回車尾箱,花費了不少時間。





 沒預料過自己竟然會用幾個小時來研究香水,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時間過得好快,得到了一份滿滿的成功感。

 終於把所有物品都放回車上,我拍走手上的灰塵,然後搬出一張木椅到火爐旁邊,準備好好享用我的午餐。

「咦?我的食物呢?」

「自己去撈上來吧,又不是沒有手。」玲綠捧著她的食物,一邊把它吹涼,一邊若無其事地講。

「辛苦了那麼久,還以為妳會順便預備我的那份,沒想到妳竟如此狠心。」

 我扮演軟弱的一面,希望玲綠大發慈悲,誰知...

「你想多了,呵呵呵。」

「妳是不是跟我相處太久,所以越來越像我?」





「咦?原來你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性格很差勁。」

「是啦是啦,拜托妳大人有大量,幫我把食物撈上來吧…」

 玲綠扁著嘴搖搖頭,拒絕我的請求。我無奈拿起盤子,走到鐵煲面前打開蓋子,用湯勺在裏面撈來撈去。

咦?裏頭甚麼也沒有?

 撈了一會兒也只有熱湯在裏面,似乎真的是空空如也,難道是被玲綠吃光了嗎?正當我疑惑之際,玲綠笑着說:

「耍你的,你的午餐在這裏呀。」她遞出手上那盤食物給我。

「蛤?那妳的呢?」





「早就吃完啦,你執拾了那麼久,我剛剛睡醒又覺得很餓,所以就先開餐囉。」玲綠笑說:「嗱,我可是沒有被你差勁的性格影響到哦。」

 我苦笑着接過盤子,她這種小孩子般幼稚的行為,真是令人不知道該是好氣還是好笑。

 忍受着熟肉的臭味,辛辛苦苦完成這頓午餐,或許吃多一點便能麻痺自己的味蕾,這樣以後就不用怕煮熟的食物啦。

「妳不要一直盯着我用餐啦,很餓嗎妳?」

「不是呀,我只是在想剛才的畫面,原來你認真做一件事情的時候,也是挺帥的嘛。」

「是這樣嗎?」

「嗯哼。」玲綠微笑道。

 我害羞得連忙避開她的視線,突如其來的讚美讓我一時之間無法反應。

 然後迎來一段比較尷尬的沉默後,直到我完成了自己午餐,陪玲綠一起去清洗盤子。

 看着手上的水珠和清潔劑,開始又按耐不著我們幼稚的心,玩弄手掌上的泡泡,又把水撥向對方。

 雖然幼稚是貶義詞,但可以令洗碗這類沉悶的工作變得有趣起來,這份稚氣對於我們而言,不是更加重要嗎?

 雙手的皮膚都起皺了,我坐在五彩斑斕的花朵上,剛才的打鬧,對比此刻平靜而舒適的花海,再配上柔和的天色,實在太愜意了。

 玲綠把剩下的碗碟放回營車,然後坐在我身旁,陪我一起發着白日夢。

「話說,你有想過要幫自己取個名字嗎?」玲綠歪頭一問。

「名字嗎?還真沒想過…」

「要不要我幫你改一個?」

 我看到她的笑容中夾雜着少許狡猾,果斷拒絕:「不行啦,妳一定會起一些又醜又難聽的名字給我。」

「喂!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嗎?那你取的名字又有多好?說來聽聽啊。」

「我應該會改『夜神月』啊、『龍崎』之類的,感覺帥氣一點。」

 下一秒,玲綠當場大笑出來:

「哪有人會用動漫角色幫自己起名字的?而且你還是活了數百年的鬼欸。」

「那妳又有甚麼高見呀?」我交叉雙臂質問道。

「其實我真的想了很久,關於你的名字。」玲綠用期待的語氣說:「不如你就叫『澪』吧。」

「0?甚麼意思啊?」

「部首是水、旁邊跟了中文字的零,通常水在人間都是看為潔淨、沒有瑕疵的意思,所以你大概明白這個名字的含義吧。」

「不明白,請不要向我灌輸人間那些無謂的知識。」

 玲綠對我露出鄙棄的眼神,說:「哼,那你別用這名字了,浪費我的一番苦心。」

 我點點頭,故意裝出開心的表情,但其實心裏覺得這名字挺不錯的。雖然我不懂名字背後的意思,但至少聽上去也很帥嘛。
 

 然後不知道是否玲綠的烏鴉嘴,才剛講完甚麼水啊、潔淨甚麼的,天色便迅速轉黑、並且下起雨來,似乎有意把我們趕回營車。

 我和玲綠十分狼狽地把外面的傢具、帳幕、水煲全部搬進車尾箱,計劃今晚連夜開車,預料在天亮的時候可以到達前方的小鎮。

 當然這個小鎮只是一個中轉站,還不是「雷」的演唱會地點,不過我跟玲綠想法一致,演唱會甚麼的根本不在乎,最重要是旅途上所經歷的一切和獲得的快樂,這才是旅行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