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揚在看日記。
每天早上我都會留意他的狀況。如果他呆呆滯滯地起床,到床尾取日記簿,然後靜靜地看好一會兒,那麼他當天大概是吃了蕃茄醬。
「這已經是連續第幾次了?」我坐在床上,靠着床頭櫃,向坐在書桌前的他問道。不過問了也是白費心機,失憶的他根本不會記得昨天自己有沒有失憶。
「我想⋯⋯大概第十次?」
「你是隨便猜的還是你真知道?」我問:「是第十次了。過往十天我都對着不一樣的蘇子揚。」
每次病發除了失憶,還會帶來或多或少的性格轉變。很多時候他病發時變得比較幼稚,像是小孩一樣,但也有些時候變得多疑,或者變得像個老伯一樣,有點煩人。
「今天的我沒有失憶。」他看着日記簿,也沒有回頭看我,只是嘴裡淡淡地回答:「昨天的事情我也記得。」
「這樣啊。」我說着,把身上的被子甩到一旁,下了床,走到阿揚身邊從他身後給他一個擁抱。
「那你今天怎麼有興致看日記?」我在他耳邊,故意輕聲問。
「沒什麼,就是想看看,回味一下我們的經歷。」他輕輕拍拍我的手:「你先去梳洗,我們一會兒一起去吃早餐。」




「好。」我爽快地回答,懷着歡快的心情向浴室走去。今天難得他恢復正常,是沒有番茄醬的一天。這樣的日子太罕有了。
今天大概終於可以做回一對普通情侶了吧?不用再老是回到那些去過好幾次的地方去刺激他大腦的記憶,不用花大量的唇舌向他重新介紹自己,也不需要被失憶的阿揚用「男女授受不親」這些理由推開數米,更不需要花一整天的時間重新讓他相信我們是牽過手、親過嘴、上過床的,真正的男女朋友,而不是什麼騙案或者仙人跳橋段,最重要是不需要光着身子被他踢出房間外面,然後被吊船上的工作人員看見。
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我心情愉快,梳洗更衣的動作也變得輕快了,不一會兒便換上輕便舒適又帶點戰鬥格的連身裙,來到客廳。
阿揚早已在客廳換好衣服等着我。他手中還拿着日記簿,看見我出來了才若有所思地闔上日記。
「我先放回去,稍等。」他快快地走回去房間內,放好日記簿,才又出來客廳。他非常自覺和體貼地挽起我的手,對我微微一笑,才把家門打開,牽引着我出門去。
哎吔,我的阿揚變回初相識時那個型格的男人。對慣了病發的千奇百怪的他,我還真是有點不習慣呢。
「去咖啡店好不好?」
「早餐嗎?」我頓了一下,好像從來沒試過早餐時段去那邊。那邊幾多點開始營業的?早餐有什麼好吃的?「怎麼突然想早餐到那間店?」
阿揚把臉偏到一邊,回答的聲音有點小:「沒什麼。就是突然來了興致。」




「也好,反正沒怎麼試過早上去。」我同意了。他對我笑笑,我們一起並肩前行,直至走到下個該轉彎的路口。咖啡店就在這條街盡頭。
我下意識右拐進去,不料卻直直撞進阿揚的胸膛。突然的衝撞使我「呀」的一聲向後跌去,幸好阿揚眼明手快,把我抱緊了。
「沒事吧?」
我搖搖頭,只覺得臉上有點熱。這不⋯就像是我在投懷送抱一樣嗎?
我只好輕輕推推阿揚:「走這邊。」然後走在前面,讓阿揚跟在自己身後。這樣便不會讓他看見我害羞的樣子了。
感覺今天我有點不對勁啊!往日的我怎麼會為這種事情害羞和心跳加速?是不是太久沒與真正的阿揚相處過,所以不適應他這種男人魅力?這可不好,明明這才是我男朋友真正的樣子,我怎麼可以不適應呢?
來到店門口前面我才放心。咖啡店有在營業,也不算冷清。許多人已經坐在店內喝着咖啡。
也對,一杯醒神的咖啡對於香港人而言何等重要?會做生意的肯定知道要做這個時段的生意。
我們找了個位置坐下,阿揚很識趣地主動提出讓我坐著,自己出去付款。
「我要那個三文治。」我指了指掛在收銀處上方的餐牌。阿揚點點頭,向我溫柔地笑一笑,排隊去了。我坐在位置上,遙遙看着他,心裏甜滋滋地笑了。




我的阿揚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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