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上下僅蓋着一條毛氈的楊安睜着一隻眼,伸出小舌頭,調皮地看着董莉。這可是把董莉氣得直跺腳。
「你為什麼要來?不怕被捕嗎?」董莉擰着楊安的左耳問她,楊安痛得求饒。
「痛痛痛!偷跑出來是我不對,可是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你就讓我跟着去吧!」
楊安一早起床喝了大瓶隱形藥水,然後躲在董莉的車旁。待董莉出發時,悄悄竄到車上。待董莉發現時,她們已經到了機場停車場了。正當董莉煩惱着為什麼附近每個停車場都有警車的時候,她從倒後鏡看到楊安,立馬尖叫了一下。
「你都跟着到這裏來了。要是我不讓你跟來,難道我讓你留在這些警車群之中嗎?」董莉被這傢伙氣得頭都痛了:「總之我幫不到你太多,你就把衣服穿好,跟着我走。注意安全,最好帶個口罩或者喬裝一下,讓人難點認得你。」
「當然當然!」楊安聽到董莉被迫開綠燈,高興地不停點頭。
機場內早已擠滿了人。楊安跟着董莉穿越人群去到入境大堂。楊安把頭髮束起,戴上了口罩,也輕輕化了妝。只不過在董莉眼中,還是一眼就能認得出是她。但既然剛才在停車場這麼多警員的地方也沒有人對她起疑,她也懶得再說什麼。畢竟被通緝的反抗分子人數太多,她要是警員的話,大概也記不住全部人臉。
說實在的,董莉其實沒有預計過會有這麼多人出席集會。多人的好處顯而易見,就是聲勢足夠浩大。人們團結地完成一個抗爭活動,不論是在新聞裏、網上論壇還是在社會的討論之中,更加能夠引起關注。而壞處則是很容易被一網打盡。今天可不是快閃活動。雖然有做保密功夫,但是加密通訊和祕密據點並不是萬能,尤其是今次可是長時間,大規模的集會,很難不走漏風聲。
參與這場集會賭的就是兩件事:1. 警方不會在聯合國人權大使面前濫捕,只要不胡作非為,單是出現並不會構成罪行;2. 參與人數足夠多,讓警方無能力拘捕全部人,只能採取驅散的人群管控措施。
隨著第一聲口號被不知道是哪個參加者喊出來之後,參加者的情緒便一發不可收拾。口號響徹整個機場。董莉和楊安也賣力地跟着叫喊。




為了能夠讓楊安快速逃脫,兩人沒有往人群中心去。她們留在最接近出口的位置,以便楊安一見勢色不對便能夠馬上喝下隱形藥水,然後穿過出口逃跑。
董莉是打算在這個位置逗留直至集會結束的,直至她看見了寶生在人群中竄過,剛好在她面前一閃而過。她正想開口與寶生相認,突然又有另一個人在她面前略過。
這個人正與寶生向着同一個方向走。應該說,似乎這個人就是在跟着寶生。
是認識的人嗎?不對,這樣的話寶生應該會停下來等對方的。但寶生的步伐明明越走越快。而跟在他身後的那個人也加快了腳步追上去,生怕把寶生跟丟了。
該放着不管嗎?還是去看看比較好?照理寶生應該有能力保護自己。這方面他比起楊安要讓人沒那麼操心。可是來者來勢洶洶,恐怕不易應付。
董莉心裏有了決定,一邊看着走遠了的兩人,一邊叮囑楊安:「你留在這裏,我跟去看看。如果有事你可要懂得自己逃走,之前說好了失散的話在哪個車站等,記住了嗎?」
怎料楊安卻扯住董莉的衣袖說:「我也要跟去。」
「不可以!」董莉可是衝口而出地駁回了楊安的建議,把自己的衣袖扯回來,瞪一眼楊安作警告,然後自己一個跟上越走越遠的二人。
楊安當然是不願意聽話,她馬上邁步想跟上董莉的步伐,但她只走了兩步便停下來了。
因為她看見了機場的出口外,遠處正站着持盾的大批防暴警察。




董莉和前面兩人在楊安分神的數秒之間早已走遠了。只剩楊安還在原地,腦裏飛快地評估着形勢。外面至少有數百人整裝待發,雖然人數比起客運大樓內的總人數定必要少,但在武力不對等的情況下,人數多不一定就有優勢。
楊安想起了剛才浩峰的訊息,再配合親眼所見的畫面,她不禁冒汗。毫無疑問,這是大規模搜捕的先兆。
如果機場客運大樓的每個出口都被看守,人們根本無路可退。「甕中捉鼈」這個詞語在楊安的腦海裏浮現。
比起寶生,那傢伙已有董莉姐幫忙,應該問題不大。倒是這邊,要是破不了局,恐怕整個反抗勢力都會被一網打盡!哪邊比較重要,楊安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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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
寶生聽到後方有人朝着自己大喊,下意識地就是想要逃跑。這種事也發生過不少了,在街上被警察追什麼的。不過暫時還未被抓住過,也未有自己的通緝令。他認為自己應該是未被警察點相才是。
但是這一聲「別跑!」一聽就知道是來勢洶洶。他朝後一督,果然看見了一個自己沒想過會再見的,也非常不想再見的人。
那個叫停他的人就是上次在地鐵站開槍射他的便衣警察。
不妙!這傢伙異常兇狠。寶生想也不想就是直接逃跑。而對方見他跑起來了,也是二話不說跟著跑起來。




寶生跑進人群之中,在人潮中逆流而上,往出口方向走去。
「抱歉,讓一下!」寶生不停向著人群道歉。因為他每走兩三步就會撞到一個迎面而來的人。尤其是當有人開始叫口號,人們開始向入境大堂聚集時。
後方那人也是差不多的情況。不過他喊的是「讓開! 讓開!可惡的反抗份子!」不知道是因為他比較沒禮貌,還是人們從他追着一個年青人的表現,感覺到他不是反抗勢力,而是敵對的人的關係,他所遇到的阻力似乎比較大。
正當兩人均寸步難行的時候,寶生看見了最遠處的禁區出口,有好幾個像是保鑣的人拉起了封鎖線。
隨著這一幕被在場的人看見,人們叫口號叫得更賣力了,務求讓大使未出現已聽到人民的吶喊。
這個大使真是有勇氣。還真的沒有走外交人員通道,走了平民的通道。他推著行李車出現在保鑣中間,向著人們揮手。人們也熱烈地拍掌回應。
寶生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板倒在地上。
「看你還能往哪裏跑!」
跟着寶生來的那個警察先用右手把他按在地上,將他的雙手拉至他背後緊緊按住。他用膝蓋壓在寶生的雙腿,再用左手壓在他的腦袋上,讓他完全動彈不得。
附近的人見到這一幕,紛紛嚇得散開來。人群之中起了不少的騷動,也引起了那位大使的注意。
「喂!你幹嘛?」浩峰最先趕到現場。他嘗試推開那個壓着寶生的人,可惜並不成功:「放開我朋友!」
「我是警察!」那男人緊緊捉住獵物不放:「我懷疑你身上藏有煽動意圖的物品和危險品,現在要拘捕你!乖乖起身跟我走!」他騰出一隻手往身後腰間一探,卻摸不到手銬,他這才記起自己正在被停職,什麼裝備都沒有。
「你說拉就拉嗎?你如何證明你是警察?你的委任證呢?」浩峰即使無法讓他放手,至少仍然緊緊捉住他的衣領。
「與你無關。」那男人嘗試撥開浩峰的手,卻也做不到。於是他直接站起來要把寶生帶走。
「放開我!」寶生大叫着掙扎,仍然被男人輕鬆提起,就像是提起一袋垃圾一樣。




「放開他!」浩峰拉着他衣領的手也完全不打算鬆開。
人們也開始議論紛紛。「放開他啦!」、「警察就能亂來的嗎?」、「是不是警察還不知道呢!」之類的說話紛紛灌入李曉陽的耳朵之中。他動也動不了,還要聽着這些人們的謾罵和質疑。本來就衝動易怒的李曉陽心裏十分煩躁。
李曉陽環顧四周,卻除了有反抗分子築起的人牆之外,完全看不見任何警察同伴的身影。再加上他現在沒有委任證或者佩槍,可說是百口莫辯。他正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說實在的,他怕了。他怕對面人多勢眾,每人一拳能把他打成肉醬。可是好勇鬥狠的他越是怕,他越不能讓人知道他怕。
「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你們這些畜牲,螻蟻!禍國殃民,死有餘辜!我們警察才是英雄,是保家衛國,警惡懲奸的英雄!總有一日我們會把你們全部拉回去坐牢!」
「你這傢伙說什麼!?」經過Toby的事之後,本來就對警察恨之入骨的浩峰聽到李曉陽這種發言,怒氣攻心。他舉高拳頭,手拉向身後預備出拳,作勢要打在李曉陽的臉上。周圍的人們也有好幾個人看不過去,捲高衣袖站了出來。
「你什麼毛病?」、「你說什麼啊!」、「黑警!」⋯⋯
「打我呀!你這樣是不會讓我害怕的。你可以打我了!」李曉陽繼續脅持着寶生,完全不像被浩峰的拳頭嚇怕,也沒有屈服於人們的言語壓力之下。
浩峰「呀!」地咆哮一聲,一拳打在李曉陽的臉上。
見有人先行動手了,其他人也一擁而上,開始對李曉陽拳打腳踢。李曉陽也不甘示弱地對着攻擊他的人出拳還擊,只是雙拳連四手都難敵,何況是這裏不知道多少對手!他很快便敗下陣來,只能捲縮成一團挨打。
寶生趁着李曉陽無暇捉住他,連忙掙脫,隨即被熱心的人們拉到人群中間保護着。
董莉先前被兩人拋離,兩人混入人群之後就更加完全找不着了。直至聽到騷動的聲音,她才終於知道該往那個方向追。
「別打了!別打了!」董莉這時才總算趕到,扯大嗓門叫住眾人。
眾人打得興起,誰會聽董莉的?董莉只好親自衝入人群,艱難地開出一條路,把挨打的李曉陽拉出來。可憐的男人臉已經被打腫了,身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你誰呀?」、「做架兩?」、「我女人也照打不誤!」
浩峰見是董莉,馬上停下手來並攔住其他鬧起來的人:「別打她,這個女人是自己人。」




「聽我說,現在樓下那聯合國大使正看着我們。我們在這裏打人,對我們的形象影響有多大,你們有想過嗎?」董莉把李曉陽藏在身後,說:「我們在國際間的形象一直是被打壓、是受虐的,是弱者。現在我們打人了,還是打一個手無寸鐵的,也沒有槍沒有委任證的人。這樣我們在這大使和全球的人眼中,就是暴徒了。」
「別再輕舉妄動了。」這句話董莉是看着浩峰說的。雖然她來得晚,但她看一看眾人站的位置,還有浩峰對他們的號召力,很快明白浩峰是帶頭打人的那個:「還有,建議大家把臉遮一遮。這裏鏡頭非常多,很容易追蹤到你們的身分。」
說完,她拉起李曉陽的手,往客運大樓的出口退去。
大使把這件鬧劇看在眼內。等保鑣三催四請才願意慢步走到停車場那邊離開。
口號聲又再響起,機場再次迴盪着響亮的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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