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熟悉的聲音傳進我耳朵,我往對面馬路一看,那位曾出現在我夢裏的棕髮女子,正在用她和煦的笑容凝望着我。

霎時間,周圍的人群開始淡出,天空呈現出純潔無瑕的白雲,我不解眼前所看見的一切,那女生仍然站在原地,儘管我們之間相隔了一條馬路,但她溫柔的聲線我卻能清晰聽見。

「還記得這裏嗎?我每次吵着要來逛街,你都硬要等到清晨才來,因為你說…」

我腦袋傳來一陣刺痛,接過她的話:

「因為…因為地府的幽鬼不是去上班、就是狂歡過後正在休息,清晨是最少幽鬼的時段。」





那女生點點頭,突然毫無預兆地哭泣起來。

「原來…你還保留着,我們的回憶……」

我有點不知所措,越是去思索這傢伙是誰,我的腦袋就越發疼痛,她又說道:

「不要再逃避了…只要你願意回來,我們就能一起。」

我抬起頭來,看着她的眼眸,那楚楚動人的雙眼,我想也不想,準備橫越馬路衝過去,緊緊擁抱着她…





縱使我不認識面前的女生、不知道她和我有甚麼關係,但我堅信她並非單純夢境裏出現的虛構人物,我的身體正強烈催促著我要上前,捉著這位美麗動人的女生。

而就在同一時間,一雙手從後拉着我的左臂,一輛貨車響着喇叭,由我右方直駛而來,千鈞一髮之際,我被拉回人行道上。

「幹嘛?你瘋了啦!」

玲綠用憤怒的語氣責問着我,同時又略帶一點擔心。我拍拍身上的灰塵,心臟正怦怦作響,我故裝平淡地說:

「沒事,我沒事……」





「真是少看你一眼都會發生意外,今早你躺過醫院,今晚你是需要躺精神病院嗎?」

我默不作聲,因為此刻我自己的思緒也十分混亂,同一時間,我的視線落在玲綠旁邊的男子,是剛才同樣沒錢結帳的客人。

「我來為你介紹,他是我的朋友,澪,話說我還沒問你名字呢。」

玲綠秒速轉換友善的態度,詢問着那陌生人,他則回答道:

「我叫車文城,是一位高麗富商的兒子,可能你們已經猜到我老爸是誰了…」

我和玲綠不約而同地搖搖頭,表示不認識,但有一點我很需要吐嘈:

「一位富商的兒子,竟然會沒錢吃下午茶?」

車文城尷尬地解釋:「因為昨晚花光了,但是被人偷錢也是真的,我沒有說謊,那剛好夠付下午茶的錢就放在桌面,便被人順手牽羊了。」





「那接下來你有甚麼打算?」玲綠問。

「蛤?找我家人拿錢啊,剛才我騙那服務員的,我和父母一起來這城市遊玩,要是被人知道高麗富豪兒子沒錢支付如此便宜的餐點,一定會上新聞。」

「好吧,那我們就在這裏各散東西,走吧玲綠。」

我催促着他們,因為有些事情要盡快回到木屋找管理員辦妥,車文城則對玲綠說:

「總之我真的很感謝你們幫我付清剛才的帳,不如我們交換號碼吧,有甚麼需要即管開聲。」

「那就麻煩你了。」玲綠答謝道。

那傢伙,似乎對玲綠挺感興趣嘛…





揮手道別後,我們一邊悠閒地逛着商店,一邊回去木屋。路途中,我依然保持警惕,同時利用這段時間來稍微調整思緒。

玲綠見狀,仍然憂心地問道:「你真的沒事嗎?可以說給我聽,讓我也想想辦法幫你嘛。」

「不用了,我大概猜到,剛才是怎麼一回事了。」我微笑說。

***

回到木屋後,玲綠先是回房間整頓一番,而我則是第一時間找管理員阿伯,向他索取黑果乾。

「甚麼嘛,原來你做過消除記憶的手術,虧你整天下來還沒出事呢。」

不,事實上我十分鐘前才剛掠過地府門口,要不是玲綠救我一命,我現在應該正被接送員押送中。

這就是消除記憶後,不持續服用黑果乾的後果,過去記憶的碎片會不斷混入現實中,最恐怖的是它並非幻覺,而是真實發生過的經歷,就算當下知道那是自己回憶片段,也無法脫離。





「趁現在還不是太嚴重,你趕緊給我黑果乾!」

「別心急,來,這是你要的東西,但跟地府的黑果乾有點不同…」管理員拿出一小瓶黑色的汁液,然後開始說明:「黑果乾不適用於人間,因此我們把它攪混在一起,榨取它的汁液。」

「那我需要每天服用嗎?」我接過他手中的小瓶子,只有掌心般大小。

「當然,但若是被普通人服用是完全無效,只適用於海馬體有缺陷的人身上使用,例如你。」

「行了行了,你先給我數瓶吧,之後我要出遠行,需要大量這種東西。」

「謹記服用後,它會令人容易疲倦,所以最好每晚睡覺前使用……」

我已經懶得聽他解釋,取過三瓶「黑果汁」後便返回房間,我猜三天之內我們能收到護照,到時候再問管理員多拿數十瓶黑果汁,便出發到彼薩市。





一來王德明身處該城市工作,二來我的口供部大多數是負責彼薩市的亡靈,因此玲綠死後被金髮男帶來我這裏,有很高的概率她是彼薩市市民。

回到房間,玲綠已經坐在床上翻看着報紙,這不禁讓我回想起之前旅行時,我們一起住過的旅館,但沒想到這房間更加狹窄。

當然我也不能要求甚麼,這木屋主要不是供幽鬼住宿的,我拿到護照和其他證件後,便會離開這裏。

「怎麼了,還不去洗澡嗎?我要關燈咯。」

「行了啦,我只是不習慣睡覺而已,在地府我幾乎從不睡覺。」

「如果你一會兒太精神,人間有種藥物叫安眠藥,或許可以幫到你。」

「不必了…」

我拿着更換衣物,到浴室裏梳洗一番,順便喝掉那瓶黑果汁。

那老頭子真的沒在跟我開玩笑,服用後才幾分鐘,我已經四肢無力,很想躺在床上歇息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