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她慢悠悠地為上一位顧客理完髮,我終於能坐在鏡子面前。

她為我披上遮布,上下檢查,務求令我滴水不入,將座位調到最低,然後略顯吃力地又將我升高,在鏡面中仔細調整最適合的高度。

「想點剪?」

「偷薄剪短。」我遲疑了2秒鐘,因為阿姨早就記得我這簡單的要求。

「就係咁?」她稍微歪了歪頭。





「就係咁。」我也想不到有什麼其他的要求,覺得$70的剪髮舖,不見得要提什麼要求,反倒有一絲對於她又要我重申要求的不耐煩。

我在鏡中卻又是看到她咧嘴一笑,便到旁邊的桌子整理工具。

平日我坐下來便倒頭就睡,反正一來相信阿姨的技術,二來看着背後有個人拿着剪刀東剪西剪,甚是沉悶。但今日我背後的是一個技術青澀的少女,實在入不了眠。

只見少女拿出電動剪髮機,細心地揀選適合的Grading配件,然後裝上,我依稀記得阿姨通常「一機走天涯」,配件也不換。

再從髮型師圍裙工作服拿起兩個夾子,分別夾起頭頂兩側的頭髮,使其長度不會阻礙處理側面。





少女走到我的右側,來回觀察真實和鏡中的我,微微用梳子挑起頭髮,檢測長度,然後徐徐落刀,先用最長grading的配件,由耳側倒高處,再逐漸用更短grading的配件,又從耳側調整⋯⋯

髮碎在剪髮機上像黑色的雪堆積,在抽起剪髮機時散落,然後又從底處堆積,重複又重複。

直至她用手輕轉我頭至左側,在鏡中我斜眼看到那由白至透露肉色再到黑的漸變層,就像用畫筆在調色盤調出黑白的光譜。

我不由得微張了口,打從心底讚嘆她如畫家一樣用刀如筆的技術,才驚覺我錯判這個少女了:剪得慢並不是技術清澀,倒是慢,才剪得細緻。

「呢個skin fade掂唔掂?」





「幾好睇喎!」其實我根本不知道skin fade 這個term,只是由不住心裏的讚賞說出口。

想必她又是滿意的一笑,只是這次我專注在我頭上的傑作,忽略了腦後的畫家。

如是者,她按照右側的層次,處理了左側和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