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六個交友app故事: 祖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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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店。祖儀想起上次去別人的家也沒有好結果，她不確定去一敞酒店，能帶給她什麼關係，卻為自己仍想起上次的事而不可自禁地噙笑起來。
    「妳笑什麼？」JM拉著一張趣致的笑臉問。
    祖儀隨即收起笑意，回過神來。她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直接告訴他另一個答案：「不了，我想回家。」然後她拉下掛在她身上的外套，將它物歸原主。JM拿過外套後，臉上的表情只剩下冷冷的面目無情，最後在公園的出口處跟她說：「我抽個煙。」
    祖儀沒等他，自徑離開。沿路回家，在寒風交集的一月份裡，祖儀抱緊自己雙臂，希望走快兩步能立馬回家取暖，卻又不想這麼快便回到家，家裡只有父親和冷冰冰的四面牆，把房門關上後，便是窗外的月色與冷風交融，日日如是。
    這個JM本來在交友app裡頭的聊天很正常，甚至是祖儀玩了好一段時間之後，看似有趣的對象。沒想到約出來之後，樣子跟照片有點不同，沒有瀏海的他，臉看起來有點腫，加上常帶著挑釁性的口吻問她東西，讓他更像痞子。原本祖儀對他的好感，瞬間一掃而空，反而不知道如何面對他。聽到酒店這兩字，更是一行雷打到她頭上。
    到底為什麼她想找的東西這麼難找得到？她才不是想要找一個輕挑地問她：「要去酒店嗎？」的人。她的愛情好像困在一個巨形的迷宮裡，跟她的孤單一直走進每個死胡同。
    她一人走回家，開門迎來黑漆漆的客廳與飯廳，她沒有開燈，直徑回房間，一頭倒到床上，雙腳盪在床邊。她閉上眼睛，思考著明天要處理一件失物認領，要找上小蘭幫忙。




    這時電話在她口袋裡傳來震動。她希望不是JM。
        她伸手摸摸口袋在哪，然後掏出手機到她眼前。打開來看，是來自交友app的一則提示：有人發出超級邀請給她。
    超級邀請是需要付款會員才能用得到，這個邀請可以發給自己很感興趣的人，讓對方有五天時間考慮要不要劃向右邊接受。
    祖儀第一次受到這個邀請，便按進去瞧瞧，一邊想著會付款玩交友app的人一定有點問題。果真，對方的樣子笨拙，架著圓形眼鏡，照片裡拿著籃球站在夜晚的球場上，拉上一抹無稜兩可的笑臉。她關掉他，到主頁看看今天配對的人，一個又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對象，卻沒有一個令她感興趣。昨天是一場錯失的緣份，今天是個玩家，明天又是什麼？忽然間她感到疲倦，這樣無止境地找下去，真的有可能找得到她心靈的居所嗎？
 
    「蛤？！不會吧，玩這麼大？」這一聲震耳欲聾的話語，把坐在一旁的祖儀嚇了一跳，她抬頭瞥向那幾個女生，又是她們圍在小鈴的座位前聊天。
    「妳小聲點。」小鈴勸說。
    「那妳要趕快訂酒店房了，情人節可是很多人跟妳搶。」小蘭沒理會，興奮地跟她說。
    「我已經看上了兩間。」小鈴小語。
        「哪兩間？」金髮女問。




        「一間對海，一間對山。妳們覺得哪一間比較好？」
    「對海。」小蘭說。
    「對山。」金髮女說。
    小蘭瞪向金髮女。「對海比較浪漫。試想想，妳穿的是黑色蕾絲戰衣，用海作背景不是別有一番風味嗎？」
    「對山才不會有詭異的感覺好嗎？」金髮女回說。
    「妳什麼時候聽說過山是浪漫的象徵？妳會不會呀？」
 
    祖儀聽到她們之間的對答，心底裡不禁一笑，暫停了鍵盤上的手指頭，然後想起什麼似的拿出電話，向美美發訊息，約她晚上吃飯。
    朋友的意見往往有一種獨特的魔力，好像是另一個自己勸勉自己。祖儀的朋友不多，剛好就有一個，那是留著長髮在前面伸手出外頭，試探著有沒有下雨的美美。她在一間拉麵店外等候祖儀。
    「下一個便到我們了。」美美迎來剛到的祖儀說。




    「星期三也要等位子？」
    「沒辦法，這間辣湯拉麵很有名。」
    祖儀打了個顫抖。「辣湯是留給妳的。」
    「怎麼在這天約我？」
    「沒什麼，就想跟妳匯報一些狀況。」
    美美搖搖頭，說：「我有個同事也在玩交友app，一時忙著跟男生出去約會，一時垂頭喪氣。妳最近是哪種？」
    祖儀苦笑，嘆了一口氣：「我已經在懷疑人生了。」
    兩人有位子進去吃拉麵後，祖儀把最近的所見所聞一一告訴美美，不禁慨嘆起來：「看似在這個網路圈子裡，是不會有我的位置了。」祖儀吃了一半的拉麵，也開始讓她了無生趣，不停用筷子糾纏著麵條。
    「玩這種東西的人本來就很難認真，要看妳有沒有運氣。」美美大口吃下拉麵，麻辣的感覺凝在嘴邊。
        「看來我是處於不幸的那一邊。」祖儀放下筷子，一隻手撐起下巴繼續說：「本以為生活艱難，或許在網路世界就比較容易一點吧，結果試了這麼久，還是沒有好結果。」
        「我覺得啦。」美美吞嚥了食物，伸手拿起可樂，說：「不是每個人都適合玩交友app，就像科技日新月異，有些人還是不能用電子書吸收知識，但明明內容只是內容，媒介對人卻像藥一樣，因人而異。」說完，美美便喝了一口可樂，享受著她的冰凍時刻。
        「會嗎？所以有些人只能依賴傳統的方式認識對象？」
        美美重新拿起筷子，夾起麵條，小口吹呼熱氣，一邊小聲嚷道：「我沒有可以介紹。」
        祖儀彷彿聽不見，思緒像湯碗裡飄來的熱氣，一縷煙的浮動著。
 




        回到家，祖儀站在母親的褐色木櫃前，把她的黑白照片移好，然後加上一個小蘋果在旁邊。祖儀站住一會，看著母親照片裡的眼睛。以前一直沒覺得自己的杏眼跟母親的相像，現在卻被輕淡地注視著。她別過臉，在飯桌上拿起手機，打開交友app的頁面，看到自己上載的個人照片，正正是一顆微彎的杏眼。她想動手把整個帳號刪除的時候，下面角落有一個紅色提示，她按了下去，發現是前幾天的超級邀請，依然尚有兩天讓她考慮。
    祖儀輕嘆，拉開木椅坐下，把這個人的資料再閱一遍。
 
        再試一次吧，既然都把自己拋出去了。
 
        彷彿是母親在旁的叮嚀，她的內心居然也有這把聲音。她無奈地笑起來，動手劃了右邊，主動跟對方要電話，再把這個交友app刪除。
    她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也是給這個交友app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