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樂、冰塊: （二）

離開醫院後，漫無目的地踱步佐敦街頭。街上的霓虹燈五彩斑斕，而我的內心卻是灰暗，我也無暇欣賞街上的光景，心裡面只有一個念頭，我不想回家!路過裕華國貨沿著彌敦道一直前行，不知不覺走到山林道，我被一個粉紅色招牌吸引住。

酒吧名叫Broken Heart，名字也跟我挺相襯。酒吧一共分為兩層，地下一層對著街道，半露天的狀態，在門邊擺著四張啡色高腳圓檯，每張檯配兩張高凳，凳上放了個英倫風紅色坐墊。店內擺放著四組餐桌，右邊有一條黑色金屬樓梯。沿著樓梯往上行，左邊是一張復古吧檯，右邊安置著兩組六人大卡座。每組坐著兩對情侶。酒吧雖然不大，但英倫復古風的裝修還算精緻，配上暗黃色的燈光和爵士樂也算得上舒服。

 徑直走道吧檯其中一個位置坐下，酒櫃前站著一位長相甜美的女孩，瓜子臉、鼻樑高高、眼睛大大，扎著一個丸子頭，黑色襯衣上掛著一個名牌。

原來她叫Ice，只見她左右手緊握著一個英式搖酒壺，熟練地搖動雙臂，片刻過後將一杯子淺藍色的酒液透過濾網倒進一個預先冰鎮過的馬天尼杯。可能是太忙的關係，我坐下來已超過五分鐘，她也沒有理會我。我伸出兩隻手指，敲了敲吧檯。

「Hello!請問要啲咩?」她終於回過頭來，帶著微笑說道。





不得不說，她姣好的容貌，配上迷人的微笑竟令我愣了神。

「Hello!先生!」

「啊!Sorry!」

我快速掃視了一下酒櫃。

「Glenmorangie 12 double on the rock!」





「好啊!請稍等!」又是一個甜美的微笑。

只見她將一鏟冰塊倒入一個威士忌杯中，再以吧叉快速攪拌，約一分鐘後杯子完全冷卻，把冰和融水倒掉，換上三粒老冰，把杯放到我面前的杯墊。隨後轉身拿起那支12年的Glenmorangie，為我斟上double的分量。

我一手拿起杯子，毫不猶豫將所有酒液灌進口中，也顧不上烈酒的嗆辣感，只想酒精緩解一下不快。只感到全身開始發熱

「哈~~~ 嚟多杯!」我把杯擲在檯面說道。

可能Ice也沒想到一杯四十度的烈酒被我一飲而盡，先是一個驚訝的表情，不過很快換上她招牌的微笑，又為我斟上了一杯酒。





又拿起酒杯往嘴裡灌，這時只感到心跳越來越快，卻依舊意識清醒，我還想再喝。好忘記片刻的痛苦。我放下酒杯，望向Ice右手比了1的手勢。

「你飲咗好多喇!飲咁快好易醉架！」Ice耐心地道。

我苦笑了一下「醉咗咪仲好。」眼神無奈中又帶點堅決。

Ice見我堅持又替我換上三顆老冰，再斟上了一杯威士忌，最後輕輕地推到我面前，輕聲道：「最後一杯喇！呢度清潔費好貴架！」

「有錢收唔好咩？」

「車~又唔係我收！又要我抹！」她假裝生氣道。

我笑了笑，也沒有回應。又再一口氣喝了一整杯威士忌，接著伏在吧檯上，任由後勁把我視線變得模糊。隨之而來腦海裡，浮現出一段往事.....

大概是一個復活節假期，那年我剛剛升上中學，我們住在紅磡寶石戲院附近的舊式洋樓，我帶著智思到我家天台玩耍，那時候街坊們都會在天台上種一些盆栽，智思比較貪玩，看到一盆剛熟透的番茄便偷偷摘了幾個，開心地吃了起來。誰知剛好番茄的主人上來澆水，妹妹被抓了個正著。那個叔叔堅持要打給家人，要知道被母親知道一定少不免一頓打，我只好在媽面前攬下罪名，告訴她是我偷番茄給智思吃。





那天晚上大腿多了幾條藤條痕，只有趴著睡才能減輕痛楚。沒想到半夜一點多，智思爬上我的床，悄悄在我耳邊說。

「哥哥仲痛唔痛啊？」

「傻瓜！阿哥冇事！」看見懂事的智思，疼痛也減輕了一大半。

腦裡面的畫面越來越模糊，意識也隨之而去，就這樣我睡著了。

不知多久過去了，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酒也醒了七八分，只感覺音樂停了，客人的聊天聲也散退了，我抬起頭四處張望著。只見一位長髮美女站在吧檯後面，手上擦拭著一個Highball杯。

「醒喇？做咩咁唔開心啊？」是Ice。放下頭髮的她又多了幾分仙氣。

「我瞓咗幾耐？」





「九點瞓到宜家，都三個幾鐘喇！係呢，智思係你女朋友？」

難道我發開口夢？她見我沒有回應，又將剛才擦拭乾淨的Highball杯裝滿了冰塊，然後「咔」的一聲開了一罐可樂將之倒至八分滿，補上四份一個檸檬榨汁，最後耐心地修了一瓣檸檬角插在杯邊。

「請你飲凍檸樂啊！唔開心飲啲甜嘢會好啲！」輕輕把這杯凍檸樂推到我跟前，還附贈了一個微笑。

「你點知我鐘意飲可樂？」

「係檸樂！不過要飲快啲，因為我哋已經收咗工喇！」

「Sorry！」我尷尬的回道。

今天才發現其實可樂的甜度被檸檬的酸度中和滋味也不錯，我快快把檸樂喝掉，放下300元便離開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