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點:反抗軍無名戰士
時間:原作開始數年前)

*                                                   *                                                   *

血色的天幕比以往更紅了。
在晚霞下,步槍的刺刀透著金屬的光澤。
遠方是倒下的旗幟。它被折斷,遺棄,在地上斷斷續續地發出湛藍的閃光;它的旁邊,是為了守護他而寸步不退,最後一個不留被屠戮殆盡的戰友。
 
這次,我們連西軍本部都沒有守住。




號角如往常一樣響起,大橋上湧來了無數的陸戰用DEM,一半部隊把他們死死擋在大橋上,剩下來的一半則留在城裡奮力擊退或從城牆跳下,或從天上空降的敵部隊。
DEM的空中母艦肆無忌憚地在本部投下炸彈和增援,而我們甚至只能用機械時代留到現在的古董步槍對空。

在此戰前,大家都已有了心理準備。
即使動員令年齡由十八歲下調至十三歲,我們的兵員仍只有從阿高普路斯撤過來的七成人數,戰力更只剩下了五成不到。
 
所以防線被突破。
所以旗幟被折斷。
所以本部被放棄。
本應待在防空洞的幼小少年在大橋上被踩得血肉模糊。




我們帶著難民躲到DEM的手暫時觸不到的地方苟延殘喘。
但我們已退無可退。西軍本部本就是強行開辟出的軍事城市,戰線早被推到了大陸的盡頭。
 
因此決不能放棄。再退一步,就是魔界的滅亡。
 
「已經用四葉草糖果(ハートフルキャンディー)緊急維修好了。」
女性機械師從二足步行機械上跳下,向正在清潔步槍槍管的我匯報。
我打量了一下這台機械。咻,好傢伙,明明兩小時前,它的外甲被火焰噴射器燒得一片漆黑,駕駛員的下半身還黏在座椅上呢。
 
「我對妳有信心,不過我確認一下——自爆裝置還好吧?」




「……」
「不要打馬虎眼。妳知道的,要是沒有那個,我連在死前多拖幾個下水的機會都沒有。反正這是自殺任務嘛。」
「……修好了。還加配了炸藥跟鋼珠,炸起來連上位DEM都能直接報銷。」
 
那就好。
這個機械師雖然是緊急徵召的,但技術還真不錯。
而且還挺漂亮。假如她不是個未成年小女生,我一定會撩到手。
 
「你……真的要去嗎?」
「去不去都是死,那就痛快點。
生死很簡單,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把頭伸出去就是了。」
 
她沒有回話。
我伸手從她腰間取出了手槍,扳了扳擊錘,確認槍支操作順利後還給了她。
 




「我們後面,有更幼小的孩子。
我們不上,就輪到他們了。」
「……是。」
 
告別了少女,我駕駛二足機械人,從隱匿處走到了預定作戰位置。
運氣不錯。DEM母艦已經駛走,不用擔心打著打著會被從後偷襲。
 
「……加油啊。在小女生面前吹了那麼大的牛,不能現在才被嚇得尿褲子。」
距離作戰開始還有三十秒。
生死固然是一瞬間的事,可等待死刑宣告就沒那麼簡單了。
 
城門口傳來爆破聲。
誘敵部隊開始行動了。他們的責任是把DEM引到城門口。
而我們的責任,就是重新啟動旗幟,把DEM逐出城外。
 




「——リミットイクシード」
二足步行機械為了確保使用壽命,有著限制裝置。
當然,我要求機械師把它拆了。它的壽命能撐到我到達旗幟殘骸就夠了。
武器出力最大,能源護盾全開,連機械臂的運轉速度都快了一半。
所謂燃燒生命,不過如此。
等它到達目的位置,就輪到我了。
 
我雙手持著自動步槍,以三連發方式點殺空中的DEM,雙腳踩著油門直往前跑。
彈藥不能虛發,只能用以對付空中的DEM群。陸上的敵人就用二足機械的電磁炮跟刺刀對付。
幸而,上位DEM跟大型DEM以外的雜魚一律算不上多麼強大。
陸戰DEM的散彈絲毫突破不了二足機械的裝甲,纏上來的空中DEM也被我站起一一以刺刀把中央處理器戳穿。
 
「嘿,大塊頭!」
不過,愈接近旗幟,遇見大型DEM就愈發不可避免。
我放下步槍,專心操作二足機械,以早已燒得通紅的過熱機械臂給它來了一拳。




這一拳少說能打爆五六隻下位DEM,但眼前這台ヴィジグーバ只晃了一晃,抬起電磁炮準備反擊。
科技的差距有時比智商的差距更氣人。
 
「不過不論在哪個位面,C4炸藥都能解決問題!」
雙足機械抓住了它的電磁炮,逼使它不能直接射擊站在機械上的我。
仗著能源護盾還在,兩三發電磁炮還死不了人。
足夠我把它推到旗幟殘骸前,增加一點爆破飛散的碎片。
 
「西軍本部特產,買一送一,五秒後到貨!」
我按下了延時自爆裝置,並跳出機械。
如預定一樣,我撲到了早已看準的旗幟發生裝置後,緊急啟動了它的防爆護盾。
 
哪怕在護盾下,我都只覺得天旋地轉。
即使早有準備閉上了雙眼,閃光仍不斷侵襲視網膜,更別說像是要吃掉腦袋的強烈耳鳴。
但我活了下來。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臂。





就算只剩下手臂和能思考的腦袋就夠了。
只要能爬到面板前,重新啟動旗幟——
 
「要求拒絕。」
蓋過了震耳欲聾的耳鳴,死之宣告鑽進了耳朵。
 
「DEM……ツヴァイウンギア。」
眼前是半身焦黑,但仍啟動著的上位DEM。
有著優美的女性外形,裙子上綴著多瓣薔薇,但卻是能單手舞起一人高斧槍的物理型上位DEM。
 
「……今天看來會很漫長啊。」

*                                                   *                                                   *

(視點:DEMツヴァイウンギア04
時間:襲擊開始前)

*                                                   *                                                   *

情感與邏輯矩陣初陣化。
價值判斷模塊開始執行。
異常未發現。語言模組啟動。
 
「長官,我有個問題。」
「原則上,作戰開始前是禁止啟動非必要模組以節約能源的。
不過鑑於這可能是妳最後一次有機會發問了,所以妳問吧,ツヴァイウンギア04。」
 
這台DEM軍官老是那麼嚕嗦,真不知道是不是語言插件插進了屁股裡。
但他說得沒錯。我們作為上位DEM,雖然擁有遠高於下位以至大型DEM的配置,戰力以及運算能力,但也相對難以修復。
尤其是與道米尼種族接觸後的個體。道米尼種族的行為脫軌,失常,低效,但有著高度傳染性,這甚至能感染DEM的情感模塊。
 
DEM作為高度發展的機械種族,有著充足的運算能力,去模仿有機生命體的判斷。
但我們的判斷要高於有機生命體一籌。他們的本質是非理性的,哪怕擁有足夠資訊,有時都會作出錯誤判斷。特別是多個有機生命同時參與時,失誤率甚至比單體更高。
我們則能夠共享運算能力,迅速分析現有資訊,實時調整每個訊息該佔的比重,哪怕遇見沒有遇見過的問題,我們都能基於現有邏輯樹構建出新的邏輯樹。
下位DEM主要是一種試錯的手段。他們不斷被派上前線,驗證新的戰術,且只需要活到數據搜集完成,從而讓上位DEM利用。
不僅如此,為了面對未被紀錄的情況,上位DEM還增設了情感模塊,即引入價值判斷,是衡量一個行為的意義。
 
一般而言,模塊出現異常並不是什麼大事。接上雲端備份就一切如常。
在高度機械化的阿高普路斯地帶,DEM能隨時把暫存數據送上雲端伺候器,從而共享作戰資訊以及實時調整戰力分配比重。
但,在基站範圍外的地區傳輸速度有限,很多DEM甚至無法備份記憶體就遭破壞。
再者,上位DEM除了基本的作戰數據庫外,一切重要資訊都沒有與雲端連接。
因此,一旦出現情感模塊異常,就沒有修正的手段。
 
「萬一,上位DEM被道米尼族污染時,該如何自處?」
「好問題。妳可以去跟他們交個朋友什麼的。」
「……再亂說的話信不信我把你的脫序行為上報DEM母體?」
「好吧。我認真作答——假如被道米尼族污染了,妳就叛逃吧。」
 
軍官一臉輕鬆地說出了遠超出我所能預想的最差答案。
 
「你——」
「我說說我對司令部的推測。假如,我們真的想全滅道米尼族的話,多得是機會。
一直為止,哪怕我們攻陷了他們的本部,都會撤出母艦,也不會堅持偵搜作戰直至殺光所有人。
我猜——只是猜猜的啦,我認為我們接上情感模塊的目的,是要從他們身上學到什麼。
這番話我不是第一次說了。在妳之前,我手下已經叛逃了好幾十位上位DEM。
我都只派數百年前的古董DEM01去追擊他們,所以我猜,他們都活得好好的吧。」
 
「學習?從那群被繁殖欲望佔用了一半以上神經元的種族?」
「別這樣說嘛,我對那行為滿有興趣的。
但那是題外話。妳知道,我們的敵人並不只有道米尼嗎?」
 
我曾在數據庫閱讀過,在遠古時代,有著另兩組跟道米尼族相似的有機生命族群。
他們也同樣是我們的敵人。但,他們已數百年沒有現身了。
 
「不不,我不是說其餘兩族。是那個啦,那個一口咬崩兩三個大陸的有機生物。那個什麼……次元鯨魚(次元クジラ)?
我們的最終目標,是要收拾它吧?因此,才要留著道米尼作學習對象。」
 
「……鯨魚是個傳說。比三族都要渺茫,甚至沒有數據支持。
再者,假如有更強的敵人,我們更該早早把道米尼族收拾掉,佔有被他們濫用的自然資源,生產更多的部隊,以抗衡更大的威脅。
他們低效的戰術早在開戰後的十年內已經了解透徹了,沒有繼續研究的必要。從他們的行為裡,看不到一絲理性的光輝。」
 
「這倒新鮮。什麼是理性的光輝?」
「就是我們每個行為都嚴格循守著簡潔美麗的算式,按照神經元網絡得出最終的……」
「等等,所以理性會發光?妳有發覺妳的言詞愈來愈像妳所輕鄙的種族了嗎?」
「…………」
「……哼,說得太多了。又到了愉快的週末八點半。」

*                                                   *                                                   *

西軍本部陷入了火海。
即使如軍官所說,我們每次都放了不少的水,但現在他們殘存的人數甚至不足以擋住一波攻勢。
我砍倒了旗幟。旁邊的道米尼步兵甚至不用我出手,就被其他大型DEM淹沒。
 
「喂,要撤退囉。道米尼的反攻要來了。上位DEM必須撤出,不然真的打下西軍本部就不好了。」
軍官的通訊傳到了耳機裡。

「……我拒絕。
不是說要向他們學習嗎?我就待在這兒,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麼值得學習的。」
「啊,雖然我欣賞這點,但我得提醒妳——這是違反軍令的。
妳,決定要以自己的意志留下來嗎?」

「ツヴァイウンギア04信號接收不良,將切斷通訊。」
「……加油啊。」
 
遠方傳來二足步行機械奔跑的聲音。
黑鐵包裹的人形從高台跳下,以最短路線朝旗幟殘骸席卷而來。
站在機械上的軍人巧妙地以電磁炮跟步槍掃倒障礙,連大型DEM都沒能攔住他。
 
那台落後的機械啟動了發紅的線圈,把電磁炮彈重重加速,把軸線內的陸戰型DEM一掃而空。
「……哼。」
但我只一抬手,就接下了炮彈,並將其捏成廢鐵。
 
「都幾百年了還在用這種落後的線圈炮……?!」
突然,機械駕駛員按下了某種裝置,雙足一點,跳到了旗幟生成裝置後。
意識到將會發生什麼,我舉起斧槍護住頭臉——
 
多體大型DEM與二足機械爆發的閃光,甚至超出了上位DEM的感官耐力。
是特製的自爆裝置。非對稱戰爭裡的常用技倆。
 
「就只有這種程度嗎……!」
半身燃燒。
多個插件受到波及,包括情感與邏輯模塊。
哪怕降溫程序已開始執行,我體內的火焰卻似愈燒愈烈。
 
戰術模塊正提議撤退。
沒有援軍。身體機能連一半都沒有。
開什麼玩笑。
這豈不是承認——自己一直自豪,無論任何時候都能找出最優解的程序,向野性與暴力退縮嗎?
 
即使知道這種狂熱的非理性舉動是無序且危險的——
即使知道自己的理論似乎出現了自相矛盾的地方——
我仍拒絕撤退,並舉起斧槍。

*                                                   *                                                   *

(視點:反抗軍無名戰士)

*                                                   *                                                   *

聽說從前,道米尼族的小孩子能夠去上學,去學習知識,上完課了,還能去奧克魯尼亞(アクロニア)平原跟玩伴自由地奔跑。
這明明是歷史,在我們的眼中卻無異童話一樣耀眼。
已經再也無法觸及這點光芒了。現在我們只能窩在一座軍城裡,所有人要嘛是軍人,要嘛是為軍人提供價值的職業,如機械師。
我們作為小孩子的時間正被一步步收緊。兵源不足,武器缺乏,必須更多的勞動力。
 
可是我們從未放棄。我們堅信再堅持一會,希望就會來臨。即使它已缺席了數百年。
即使早在每個新生的鐘聲響起的時候,都猜得出新生兒這輩子的大致流程;我們仍合上雙手,為未來祈禱。
 
「明明有個人跟我保證過,她的特製炸彈能直接報銷上位DEM的啊……」
我看著半身被燒得焦黑的人型女性DEM——ツヴァイウンギア苦笑。
按照慣例,上位DEM在擊破旗幟後就會撤退,不會留在城裡趕盡殺絕。
按照慣例,上位DEM在受損過半後就會撤退,不會待在部隊承擔風險。
按照——算了,假如慣例能信,我們會走到這一步嗎?
 
「看你沒了機械人能有什麼本事,道米尼族!」
斧槍橫掃。一人等高的重兵器在她手中像是短劍一樣迅捷。
哪怕機械人還在,我也打不過她。裝甲會在第一擊就被掀飛,而第二擊就是連人帶甲切成兩半。
拼著命不要啟動旗幟也沒有意義。沒人攔著,她馬上就能再砍倒旗幟。
 
躲過了三次死神的召喚。
第三擊的斧鉞砍在了附近建築物的鋼骨上,但我竟感到腳下微微震動。
再不想想辦法,便我能苟活下來,連西軍本部都會被她拆了。
 
連滾帶爬好不容易爬上了高地,我在機械瞄具輔助下織出火網。
 
「我以為你們還在用線圈炮就夠落後了。
這算什麼?驅鬼的豆子嗎?」
自動射擊模式很快就把三十發彈夾清空,但ツヴァイウンギア甚至不想舉槍防禦,而是挑釁般的站在原地接受彈雨洗禮。
有一發子彈直接打中了眼罩,可她動都沒動一下。
 
很異常。不,我不是說防禦力,上位DEM基本都這個硬度。
她的舉動——不論是擅自啟動語音模塊,還是作出無意義的挑釁行為,都不像個DEM會做的。
 
「看你能躲多久——クロッシングエッジ!」
斧槍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高速迴轉,槍柄的薔薇在龍捲中看起來像鮮紅的螺旋。
ツヴァイウンギア投出斧槍,毀滅沿途的一切。
我從高處躍起,雙手握緊步槍,刺刀向下。
 
借用重力和跳躍的奮力一擊,被單手擋下。
槍管被牢牢抓住,我用上雙手使勁回奪,卻紋絲不動。
 
「道米尼,回答我。為什麼你要戰鬥?」
「妳呢?這傷勢不該回家修理嗎?即使是DEM的物量,也不容易做出一台上位DEM吧?」
她想用對話解決問題正好。她便插上六七個外置語音插件,也休想敵過我的嘴炮。
 
「你們的舉動缺乏準則,沒有邏輯。你知道嗎?假如我們用上全力,你們能撐一天都是奇蹟。」
「我不否認這點。那,你們為什麼不用全力?」
「還不是因為莫名其妙的上級命令……!」
「莫名其妙嗎?似乎妳也不了解DEM的行為邏輯啊。」
「…………」
「但我了解我們種族的行為邏輯。」
「哼。你們作戰效率低下,生產力更是原始社會級別。這樣的族群也配擁有邏輯?」
「妳想知道嗎?」
「說。」
 
「我們守護弱者。
而我身後有弱者。」
這上位DEM真的出了嚴重問題。
她甚至沒有發現,我的手已經沒有跟她爭奪步槍,而是伸向了腰間的佩刀——
 
「ジリオンブレイド!」
——並以渾身的力量,使出居合術的奧義。

「?!」
等她察覺,長刀已近在眼前。
有手感。跟之前像是打到水裡的子彈不同,這一刀像是舉斧劈開柴火一樣爽快。
然而——
 
「血肉之軀也配使刀……!」
佩刀卷刃了。刀刃像是砍進了熔爐似的,被加熱得扭曲變形。
但ツヴァイウンギア也絕非毫髮無傷。
臉罩落下,露出了底下血紅的雙眼,像是個佈滿血絲的人類。
 
「我們族的小孩子從三歲起就要做拔刀訓練,而我至今已二十三歲了。
告訴我,我為什麼不配使刀?」

我丟下刀柄,心裡已看見勝機。
她的過熱機能,似乎因為二足機械的自爆,或者自身邏輯機能不全而被人為啟動,且限時機制也失效了。
雖然她像二足步行機械一樣強化了機能,但自身會不斷受到損害。
然而上位DEM的冷卻機制可不是二足機械能比擬的,過熱機能並不會對他們造成永久傷害,而只是增加了冷卻資源需要,在缺乏補給的情況下有些麻煩而已。
但————假如冷卻裝置也失效了呢?
而冷卻裝置的位置甚至能肉眼觀測。畢竟她全身上下只有一個位置沒發紅,或者說沒發紅得那麼誇張了。
 
我向側邊一閃,躲過了以不輸給投出時的氣勢飛回的斧槍。
乘勢裝起最後一個彈夾,雖然子彈無效,但好歹能作為分散注意的輔助手段。
至於分散注意的主要手段,當然還是我這張嘴。
 
「喂,想不到怎麼回答嗎?
用妳那需要插電的良心,時不時會閃退的腦袋,還有每次系統更新都會隨機凍結的靈魂答著看看啊?」
全自動射擊的子彈在ツヴァイウンギア身上連個刮痕都沒留下。
但她身上發出的警告聲愈來愈多,斧槍也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她並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全身的能量——都在為最後的一擊服務。
 
決著的時候到了。
她的這招我在其他DEM身上見過。
一旦能量集中好了,她就會以音速突入,那時候其斧槍甚至能刺穿羅城門。
不論我逃去哪,在超音速面前都沒有用處。
但,這是自殺任務——我本來就沒想過留什麼退路。
 
「——ソニックブレイカー。」
ツヴァイウンギア的身影甚至比她的聲音更快。

斧槍槍刃插在了牆上。在最後一刻,我勉強側身避過了鋒刃;但僅僅是招式的餘波就足以把我壓在牆上動彈不得。
當然,我也沒有坐以待斃,在最後一刻,我把刺刀刺向冷卻裝置。
然後,刺刀就跟佩刀一樣斷裂了。
 
「我知道你瞄著那兒。但,這種程度的刃物,不可能傷到我。」
我也這樣想。
所以,在剛才全自動射擊時,我留下了一發子彈沒打出去。
 
「妳應該瞄頭的。」
感受到腹部傳來的劇痛後,我勉強吐出了我很喜歡的一句電影台詞。
然後,扣下扳機。

*                                                   *                                                   *

(視點:DEMツヴァイウンギア04)

*                                                   *                                                   *

「————過熱機制修復。
檢測到溫度遠高於可接受程度。強制解除機械形態。
戰術建議:以人形有機生物擬態脫離戰場。」
 
我再次無視了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聽的戰術建議。
眼前的男子已失去了意識,腹部正泪泪冒血。
但看來頑強的,並不只我一個。
 
最終,他拼命的攻擊仍沒有奏效。
有機生命和上位DEM的差距,不是意志所能彌補。
雖然他還留著一口氣,但哪怕我強制換裝成了毫無戰力的人形擬態,只需要朝他的傷口來一腳,他馬上會當場斃命。
 
身後突然響起槍聲。然後面前的牆上出現了一個彈孔。
我回頭一看,一名道米尼少女以顫抖的雙手拿著手槍。
真是個菜鳥。面對靜止不動的目標都能打歪。
不過可以理解。她在道米尼族群中算是未成年少女,而且似乎也不是戰鬥員,而是機械師。
原來如此。她就是那個男人所說的「弱者」嗎?
 
「站在那別動。」
我舉起男子的手,接近旗幟生成裝置。
她似乎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繼續射擊,只是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旗幟重新啟動。
我把男子的手,放到了生成裝置的面板上。
看來即使是道米尼族,也有生體檢測裝置這種基本科技的。
 
我無視了奔向男子的少女,從正面步向西軍本部的出口。
 
「假如被道米尼族污染了,妳就叛逃吧。」
 
我的嘴唇不由自主的抽動,嘴角抬起,怎麼都收不回去。
後來人類告訴我,那叫作笑容。












*                                                   *                                                   *

多年之後,暫時遠離戰火的西軍本部,一場小小的爭執正在進行中——
「所以你以為那天是你贏了?!」
一台沒有面罩的ツヴァイウンギア正向一名道米尼族退伍軍人怒吼。
 
「不然呢?旗幟重新立起來了,我活了下來,睜開眼睛的時候西軍本部已經回到了我們手中。
這不是我贏了,難道還是妳的勝利嗎?」
脫下了紫色鎧甲的道米尼族不甘示弱的回道。
 
「你知道你最後那一槍依然連我的皮都沒有傷到嗎?!」
「既然連皮都沒傷到,那妳幹嘛撤退?」
「這……這……
那邊的小姑娘,妳來說說那天的真相到底是怎樣!」
 
ツヴァイウンギア把臉轉向旁邊怯生生的道米尼族少女。
她雖穿著高管機械師的白袍,但眼鏡下的臉龐仍不脫稚氣。
 
「這個……這個嘛……」
「怎麼了?妳在現場不是嗎?!快回答!」
 
面對ツヴァイウンギア咄咄逼人的追問,少女終於鼓起了勇氣。
 
「那當然是……我們的大勝利了!」
「妳……」
 
ツヴァイウンギア只氣得七竅生煙,連排氣管都喘著粗氣。
 
「那妳倒是給個說得過去的說法啊?
難道真相是:妳跟我纏鬥良久,互相給對方最後一擊,然後我昏倒了,接著妳用我的手解鎖了旗幟生成裝置,啟動了旗幟,救了我們所有人。是不是?」
 
「這………………這…………………完全正確!」
「真的?這已經是妳想出來的最佳藉口了?
DEM的邏輯模塊,似乎比我想像的更落後啊。」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