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希歐之夢（ECO）同人小說——咖啡館繪卷: 第十章——無限迴廊百層
咖啡館裡的大家對露米奈的心血來潮早就習已為常，都只是苦笑了一下，便開始各自準備行裝。
本來我跟露米奈在無限迴廊各自都有一定的電梯通行權，但一來要照顧無法憑依的ホルス，二來也想讓甚少踏足此地的澤妮亞和洛維詩冒險一下，便決定索性從第一層走到第一百層完事。
此一漫長旅程自然不是一天內能完結的。為了咖啡館能照常營運，大家對新型活動木偶執行了許多測試，確認其能勝任看店工作。
順帶一提，新活動木偶來自澤妮亞的轉生特典——傳說是遠古時期高等埃米爾族喜好的大型貓科寵物。
作為三族中魔法能力較不突出的高等埃米爾族在工業上花了許多工夫，研究出許多輔助道具；比如現在澤妮亞背上的メダマー。
即使不是魔法師，メダマー也能自動釋放各式輔助魔法協助戰鬥。
由於無限迴廊的危險環境，作戰準備也不能放鬆；食物，手槍彈，急救用品，便携露營具，備用裝備與活動木偶，澤妮亞手製高級果汁，什麼都帶了一點。
我跟澤妮亞心照不宣地再帶了一些解毒果實，畢竟上次在無限迴廊亂吃魔物導致腹瀉的慘痛代價猶在發生於昨天。
「嘿嘿，別怪我像老年人一樣只提著往事啊——
像現在一樣大家一起籌劃作戰，很有當年在公會開荒的感覺呢。」
洛維詩半紅著臉說道。
她說的大概是次元地牢與穩定轉生方式剛被發現的年代——那是冒險者們的黃金時期，各種珍貴數據與實戰戰術都出自此一時代。
不過這對於入行較晚，且偏向獨行的我和露米奈來說，就有點陌生了。
「沒錯，最重要的是齊心協力！
雖然我戰鬥力跟不上大家，但後勤工作可不會輸。
以前一個人時總是吃快餐了事，現在給大家做飯即使花很多心思也是值得的。」
澤妮亞拿著便當盒，把一份份餐點細心裝進其中。
「嗚哇，比平時吃飯還要豐富……
在我的故鄉北國，別說那麼豪華的便當，連想在正餐吃到新鮮的進口農產品都要花很多工夫呢。
為了不浪費貴重的燃料和蔬果，我家唯一的料理方式就是大鍋燉菜。雖然至少比西國人的摩根炭餡餅要好……」
洛維詩看著便當盒，似乎逼不及待要到午餐時間了。
「別這麼說嘛，北國的肉類製品不也很豐富嗎？
在厚重的動物皮毛下，醇美香濃的脂肪和充滿嚼勁的筋肉可是人人稱羨的高級貨呢。」
我回想起冒險者時代在北地密獵魔物的過去。
「問題就是，那是高級貨啊。
我家家境不怎麼樣，大部分時間家裡都只能吃甜菜根和臨期硬麵包一起熬出來的湯。
不過節日的時候，偶爾還是能吃到東國進口的低價肉類。那灑滿香料，茲茲作響的鐵板，是我小時候非常美好的回憶。」
難怪洛維詩的畫裡經常出現火爐旁的餐桌。
「現在可不是沉浸在過去的時候喔？
這些便當只不過是運動後方便消化的簡餐而已，真正的主菜還在後面呢。
晚上我們會在迴廊內宿營做營火晚餐。我從東國最好的養殖園裡帶走了一批種子，在基因篩選與多代育種後，我手上的這些香葉和胡椒就是全世界……不，所有次元之中最好的調味料。
迴廊裡某些層數的環境比北地過之而無不及，那邊的魔物也是久經風霜，肉質鮮美。
我們就挑最好的部位烤著吃，保證妳以後作夢都會夢到這一餐的。」
不僅是洛維詩，我們幾個聽著露米奈的話都忍不住吞起口水。
整備已畢，一行人旋即向步伐沙漠進發。
這次人多勢眾，路邊的野狗見狀都躲得遠遠的，絲毫不敢進犯。
哪怕澤妮亞邊走邊對牠們做鬼臉。
無限迴廊的門衛已經很久沒看過從第一層開始走的冒險者了，他對著我們嘖嘖稱奇。
不知道他還認不認得我們？
無限迴廊愈接近地表的魔物愈弱，弱得哪怕是剛轉生的澤妮亞也能以寡敵眾。
也因為如此，這些層數的稀有資源都已被四大國搜刮完畢；地板比洛維詩飯後的餐盤還要乾淨。
不過也不是一點好東西都沒有的——由一到四十層都有大量冒險者工會為了鼓勵新手冒險者而放置的尋寶戒指，用以兌換一些小獎勵。
可以作為不錯的餘興活動。
「這兒的魔物種類極其廣泛，涵蓋了埃米爾界四方的生態圈。
魔物的強弱也經過調節，並不會出現獨霸一方的物種。
如此繁雜又平衡的環境讓人好奇……此地究竟是何人所建？」
ホルス對鍛鍊和尋寶都沒有興趣，但卻用心分析著迴廊的生態群落。
「反正不是混成騎士團或者冒險者公會。
他們連維持上下城區的環境都能翻車，鐵定管不了這個大動物園。」
露米奈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之情。
大家眾說紛紜，有人認為是古埃米爾族；有人認為是古代文明；甚至有認為是DEM所為；但都缺乏關鍵證據。
ホルス甚至發現到，迴廊中的魔物甚至有被刻意削減體型和侵略性。
以ホウオウ為例，這在埃米爾界生態圈單憑實力就佔了一席之地的強大個體，在迴廊裡則是戰鬥力有限，卻能大量繁衍的普通魔物。
這至少需要千百代的育種改良……或者難以想像的基因改造技術才辦得到。
哪怕是DEM，也沒有聽說過此等科技。
總之，其所需的技術力和組織度並不是現今世上任一勢力所能辦到。
轉眼間就到達了四十層底部，總耗時沒有超過兩小時。
並沒有遇見值得一提的強敵；八枚戒指也收集齊了。
「哎，看來無限迴廊沒怎麼變化嘛。
要是保持這個進度，也許踏破百層時天都還沒黑呢。
那個，到時候還能辦營火晚會嗎？」
洛維詩像隻小動物般似的向我們乞憐著。
看來她很期待大家一起燒烤吃肉的樣子。
「看來妳以前沒有進入四十層之下啊。
我倒是一點都不擔心進度過快。不如說，我擔心妳那麼纖瘦，連續兩晚烤肉腸胃吃不吃得消呢。」
我向洛維詩打趣道。
「哪，哪裡瘦了……你們不喊前輩就算了，可不要把我當高中生啊。」
洛維詩挺著胸膛說道，但穿著魔導士的制服說這個顯得沒有絲毫說服力。
第四十一層是迴廊中罕見沒有魔物棲息的地帶，彷彿是被刻意設立的緩衝區。
由於之前的層數已被開發完畢，混成騎士團在地表加裝了一座直達此層的電梯。
於是冒險者們都選擇於此處聚腳，甚至還有擺攤的小販。
「好熱鬧啊，都不遜色於上城區的某些市街了。」
第一次到訪此地的洛維詩說道。
她的眼睛注視著一支冒險小隊；而他們正全神貫注地看著一個尚未打開的寶箱。
在鑑定師以萬能鎖匙輕輕撬開寶箱的一刻，陣陣歡呼打破了沉默。
「他們這是在幹嘛？
啊，難道是祭典常見的抽獎活動？」
澤妮亞充滿好奇地靠了過去，卻被我一把拉住。
「不是。
無限迴廊中層以下偶爾會找到古人留下的寶箱，裡面藏有一些不錯的裝備和物資。
至不濟，開出一些上古時期的硬幣也是能找考古學家換點錢。
據說塔妮亞界有學者在收購這些東西。」
我向澤妮亞解釋道。
「那很不錯嘛！要不我們乾脆就來挖寶？」
洛維詩的大眼睛裡滿是期待之色。
「寶箱這東西刻意去找是不會找到的。
而且迴廊中層也遠比表層危險。魔物，有害環境，遠古留下的防禦工事，都需要嚴肅看待。
……不過嘛，嗅到寶物的氣息我們還是不會放過的。」
看見洛維詩和澤妮亞愈聽愈失落，露米奈連忙補上最後一句。
「喔，運氣不錯。隱層正在開放。」
露米奈看了看通往四十二樓的電梯說道。
「隱層？」
「想像成類似次元地牢般的架構吧。
迴廊隱層與其對應的樓層地形一致，魔物也相差不大。
但因為「更接近遠古三族的生態圈」，因此對轉生者重新適應身體很有幫助。」
露米奈對洛維詩解釋道。
「冒險者公會的公用藏書裡有相關記載。
在迴廊的生態環境出現潛在變化時，管理系統就會切換裡表層數，爭取時間讓表層自行修復其生態圈。
修復完成後，電梯就會重新導向至表層。」
先前對熱鬧景況毫無關注的ホルス現在倒是滔滔不絕。
「這倒新鮮。也就是說一台電梯井接通了處於同一水平線上的兩層？
而且，妳是怎麼克服冒險者公會那稀爛的圖書索引的？」
從未仔細研究過裡層的我問道。
「現場編製索引對我的電子腦來說不是難事。
電梯似乎運用了次元轉移科技……也就是被三族稱為通天塔的建築所採用的核心技術。因此，大部分使用者甚至不會察覺到層數已被切換，也不存在物理上的不相容。」
還真是方便的設定。
「剛才說，裡層是作為表層出現生態災害時的反應措施對吧？
也就是說，表層正在遭遇生態危機？」
洛維詩不無擔憂地問道。
可是這兒生機處處，蝸牛都長得有半個人高了；怎麼看都不像是正面臨生態災難的樣子。
「要這樣理解的話也行，至少迴廊的自動管理系統確實認為此地陷入了生態危機。
在迴廊中層及下層，每三層之間就會有一層隔離層防止物種跨層數入侵，而隔離層往往由一匹強大的魔物個體及其眷屬獨佔。
此個體的死亡被管理系統視為生態系統出現嚴重漏洞，需要重置的警號。
一般而言，造成強大個體死亡的原因無非是大量魔物進入隔離層以至於發生衝突；或者因為外來物種入侵導致食物枯竭，兩者都足以被稱為生態災難。
但管理系統的設計者顯然沒有考慮到會有一群連路過的狗都要打兩巴掌的冒險者群體會到訪⋯⋯」
ホルス快要變成團隊裡的解說專員了。
「……雖然離譜，但確實是冒險者們會幹的事。
在我的年代，光之塔曾經出現過強得離譜的變異種魔物。
牠雖然長得像沒有威脅性的小狗，但兇猛異常；更重要的是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值得費功夫獵捕的地方。
即使如此，還是被追求挑戰和名譽的冒險者們殺滅絕了……
對了，那變異種好像被冒險者暱稱為「艾莉小姐」的樣子。」
洛維詩嘆著氣說道。
當時的冒險者即使沒有諸如紙片和轉生之類花俏的東西提升戰力，但靠著紮實的戰術和追求冒險的心依然能創造奇跡。
即使如此，隨便把物種滅絕還是不太好。
言談間，沒有遇到太多波折就到達了第四十五層。
此層是先前所說的隔離層，有著類似鬥獸場的上下結構。
通往其他層數的電梯都位於上半部；而被有意分離出去的下半部則住著一頭體型龐大的巨蠍。
如果說之前的層數是互動式的動物園，那隔離層就是需要分隔遊客與動物的猛獸區——然而這兒可沒有遊客止步的標記，只需輕輕一步就能踏進弱肉強食的世界。
「不錯的設計。
蠍子的體型無法通過連通上下半層的通道，因而爬不出來；哪怕有人掉進去了也可以快速從通道逃生。
萬一有需要，在上半部將其射殺也不算難事。」
ホルス測量著本層的地形。
如果說洛維詩的愛好是繪畫魔物，那ホルス的愛好就是繪製地圖。
說來，以前在無限迴廊獵殺強敵的時候，不適合肉搏戰的支援組確實會在上半部提供援護。
「那，要試試挑戰嗎？」
我向眾人問道。
「雖然以我們的實力應該能對付；但我建議還是放過牠吧。
我們接下來不僅僅要走上百層，而且在第一百層的底部，還有真正的強敵在等侯我們。
為策萬全，不應消耗多餘的體力。再說，這蠍子渾身毒刺，並不是什麼好獵物。
真要打的話，第八十層有好東西在等候我們呢。」
露米奈竊笑著說道。
按露米奈的建議，我們忽視了巨蠍，進入了第四十七層。
「啊，黃金色的皮露露！」
才走了一會，澤妮亞就發現了一隻與眾不同的魔物。
洛維詩連忙舉筆，在幾秒內素描了皮露露的外型。
她的繪速現在是不是比即棄式照相機更快了？
「這是被冒險者稱為「幸運皮露露」的個體。
它保管著古代人的貯物箱——也就是我們在第四十一層看見的寶箱。」
ホルス向我們解說道。
「也就是說，打倒它就能得到寶箱？」
「澤妮亞！等等……」
澤妮亞舉起提包便走了過去，但旋即消失無蹤。
無限迴廊裡有很多遠古機關，其中就包括能把人傳送到拘束室的陷阱。
事發突然，我們連忙去找澤妮亞，也顧不上一蹦一跳地逃走的皮露露了。
「救～命～」
循著斷斷續續的喊聲，我們找到了澤妮亞。不過……
「……打不開。
抱歉，看來妳以後要待在裡面了。我們可以幫妳把咖啡館的招牌搬過來。」
露米奈裝模作樣地拉了一下拘束室的門，隨後壞壞地笑道。
「別，別開這種玩笑！」
澤妮亞看起來快被氣哭了。
「這門需要從內側尋找鑰匙打開。
待著別動，我來找妳。」
我摸索著澤妮亞當初消失的位置，觸發陷阱一同傳送到了拘束室。
拘束室相當寬廣，一時間要找到細小的鑰匙似乎不是易事。
「別，別別別靠那麼近！」
「……怎麼了？要找鑰匙啊。」
「你的呼吸都要貼到我臉上了！！外，外面還有人看著呢！」
才剛俯身，澤妮亞就在手舞足蹈。
密室中的搜索仍處於焦灼狀態。
我每進一步，澤妮亞就退到我的對角。
差不多整個房間都搜遍了，那閃著藍光的鑰匙仍然沒有——
「等等，澤妮亞。
妳屁股是不是閃著光？」
我指著澤妮亞的女僕裙說道。
「你才是屁股會發光的怪叔叔！！
怎，怎麼都在觀察那些地方……」
「鑰匙可能剛才坐下時黏到妳裙子上了。讓我看看……」
「不，不行！這種事至少要氣氛再好一點才……」
澤妮亞連忙後退，但她本已幾乎貼著拘束室的牆壁，這一急退之下後背重重撞到了牆上。
叮的一聲，黏在她裙上的鑰匙掉到了地上；我連忙俯身一把抓住。
「看，找到了。」
「哪有人不說一聲就鑽到女孩子裙下撿東西啊！！」
澤妮亞似乎一點都不為逃出拘束室感到高興。
拘束室外，剩下的三人都在等候我們；但氣氛似乎怪怪的。
露米奈和洛維詩都紅著臉一言不發，而ホルス則拿著傳感器不知道在拍什麼。
「那個……裡面的氣氛好嗎？」
洛維詩想了半天，只擠出了那麼一句話紓緩氣氛。
「「怎麼可能會好！」」
我和澤妮亞異口同聲地答道，但似乎我們所指的東西不太一樣。
一路上尷尬異常，直到我們又遇見那隻幸運皮露露才終於恢復過來。
這次可沒有陷阱來救牠了，盛怒之下的澤妮亞這次轉瞬就把牠砸成了餅。
看這俐落的動作，似乎她已重拾了轉生前的大半實力了。
「啊，是寶箱！」
失去了幸運皮露露的魔法，無限迴廊的寶箱現出了它們的蹤影。
幸運皮露露似乎有發現和隱藏古代儲物箱的能力，這使牠們能夠獨佔其中的冷藏口糧。
這大概是弱小的皮露露為了生存而演變出的本事吧？
澤妮亞和洛維詩興奮地找著四散在本層的寶箱，足足找到五六個才心滿意足。
途中遇上了各種包括鈍足和冰結氣體在內的古代陷阱，但跟之前的拘束室一樣大多以束縛行動為主；沒有造成很大的麻煩。
澤妮亞試著用萬能鑰匙撬開寶箱，但一時不得要領。
為免弄壞鎖頭，我們一致決定還是交給第四十一層的專家鑑定；在回去前携帶寶箱的重任就交給活動木偶們了。
隨著層數的下降，逐漸能感受到魔物漸趨兇猛。
特別是隔離層的強大魔物，似乎已經不是我們任何一人能獨自應付的程度。
但這也有好處——需要鍛鍊的不僅是澤妮亞，我們這些老手也需要重新把握戰鬥的基礎。
「總算踏破第六十層了。
接下來的探索會更加辛苦，所以——現在是午飯時間。」
露米奈拍了拍手，隨侍在後的一眾活動木偶便取出了野餐墊和便當盒。
「太棒了！」
洛維詩和澤妮亞擊了擊掌，然後給每個人都分發了便當。
「？
我是機械生命體，沒有吃飯的必要。
這個，請交給別人。」
ホルス似乎沒想過自己也會收到便當。
「不可以。
妳是アルマ對吧？那就要好好吃飯，體驗人類的生活。
再說，哪怕是DEM，也時常拿著三明治啃啊。」
洛維詩把ホルス推來的便當又推了回去。
便當盒菜式豐富，有牛奶炒雞蛋，切片蘋果，炸咕咕雞塊，夾著烤牛牛肉和野菜的三明治，以及澤妮亞早上烤的，有著雕花的小曲奇餅。
有趣的是，分給每個人的餅乾都雕著那個人的Q版形象，十分值得賞玩。
洛維詩顯然捨不得吃，直到澤妮亞保證會再做之後才含淚吃光。
炸雞能吃出來是東國街道活蹦亂跳的咕咕雞，在金黃酥脆的外皮下，嫩滑的雞肉令人齒頰留香。
東國的牛牛產奶，因此吃起來有微微腥味；但澤妮亞烹煮時動用了酒精和調味料，吃起來就跟專門餵飼的高級肉牛沒有差別了。
那帶有一點點皮肉脂肪的獨特口感跟早上出爐的麵包是絕配。大家都讚不絕口——尤其是洛維詩。
「真想不到，明明北國也能買到這些食品，為什麼沒人想到有那麼多的組合呢？」
「嘿嘿，別小看東國貧困戶的生活智慧啊。」
品嚐美食之後，連已經喝習慣的澤妮亞特調高級果汁也顯得與別不同。
酒醉飯飽之後，大家也不急著啟程，而是慢慢檢查裝備的狀態。
一路上掃蕩魔物，收集了不少對探索有利的物品；也是時候整理一下了。
指引迴廊樓梯位置的指南針型定位器，機械裝備的潤滑油，能加快腳程的駿足卷軸，這一程下來腰包漲了不少。
雖然中層的探索烈度還用不上這些東西；但一到下層很快就有需要了。
除此之外，還有大量刻錄著古代文字的石板；可以賣給考古學家換零花。
「ホルス，喜歡剛才的食物嗎？」
「以人類的標準來說，喜歡。
營養豐富的有機質對仿生胃的運作很有意義，能源供給……」
「不不，我是說……妳享受進食的過程嗎？」
露米奈向正在調查魔物數據的ホルス問道。
「……我得說，我並不是很理解這股——源自「アルマ之心」的信息。
不僅僅是進食行為，而是所有從「アルマ之心」反饋到各組件的生物電流，以至於這副過份模仿人類的軀體——
時常會迸發出熾烈，但轉瞬即逝的火花。」
ホルス說著耐人尋味的話。
「很多アルマ都曾經問過這個問題。
自己為什麼會幻化成人類的姿態，以及為什麼能發揮出連本體都未曾擁有的強大力量。
已知世界中最強的四大守護龍，有時也會以人類的外觀現世。」
洛維詩向ホルス解說道。
「也就是說，人類就是進化的盡頭嗎？所以アルマ化就是各物種追求進化所得的最佳答案？」
面對ホルス的問題，大家都難以回答。
人類的軀體需要克服的問題仍然很多，要說這就是最完美的生物形態，實在太傲慢了點。
「生命本身有其力量吧，我想。
我是個農夫，了解過一些生命的規律。
生物為了適應自然環境而有著各種各樣的演化。演化作為一個物種為了生存交出的答卷，十分值得學習和尊重。
即使作為食物鏈終端的人類，在模仿其他生物的過程中依然能夠學到什麼。
人類也許不是進化的頂點——但作為足以感知和迸發出複雜感情的生命體，至少也是進化路上其中一條不得不經歷的道路吧。
假如事實如此，那「模仿人類」——不論對比人類更高還是更低階的物種而言，也會有一點益處吧。」
露米奈發表了自己的見解。
「再說——是巧合也好，是造物精心安排的設計也好，難得擁有一張能品嚐美食的嘴和充滿熱情的心，不好好享受一下那不是虧本了嗎？
アルマ化也許不是在追求力量，而是在追求快樂啊。」
洛維詩半開玩笑地笑著。
稍事休息之後，大家都神完氣足地朝更深處進發。
雖然魔物更強，但對精神飽滿的我們而言已算不上問題。
一路闖到第七十層，再進一步，就能抵達迴廊下層區了。
「聽好了，雖然目前暫時都很順利，但請不要把中層的經驗套用到下層。
直到這一層為止，管理系統都有在好好運作；因此我們看見的魔物和環境都在受控範圍內。
但由第七十一層起，管理系統開始失效；生態環境和魔物質量都處於無人監管的狀態。
而足以在這種魔境裡繁衍族群的物種，並不是動物園裡養出來的溫室小花能比的。」
露米奈並沒有立即進入電梯，而是開始分發剛才整理的實用道具和應急裝備。
「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才是真正的冒險？」
澤妮亞有點期待又有點擔憂地問道。
「防禦就交給我吧。我會保護大家！」
洛維詩拿著筆型法杖自信地笑道。
她比起初次見面時自信了很多，與星術士的一戰讓她成長了不少。
「那就好。記得即使沒有管理系統，古代遺留的陷阱依然存在……
喂！那邊的那個傢伙，不准摸魚！」
露米奈突然朝我喊道。
「你在看啥……？
啊，原來是在偷看女生！」
澤妮亞湊了過來，隨即怒目相向。
第七十層也是隔離層，而佔據此層的是一位被稱為サキュバスクイーン的女性魅魔。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靠過來的幾個女孩子，故意向我拋了個媚眼。
「喂，喂，冤枉……
我只是想看看她會掉什麼寶……」
在魅魔的笑臉下，三個女生無視了我的抗辯，橫拖倒曳把我扯進了電梯。
才剛進下層區，就能顯著體會到此地與中上層的差異。
斷續黯淡的燈光，陰暗潮濕的空氣，蔓延四野的植物，都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而最大的分別，就在於每個角落都存在著魔物間爭奪生存權的廝殺。
當然這並不僅限於魔物；牠們看到我們也一樣會蜂擁而來。
「鎮暴模式啟動。」
ホルス露出了翼部裝甲內藏的炮管，一發發獵鹿散彈朝魔物們打出。
據說這模式是為了應對咖啡館搗亂的客人而設。
魔物的強度比中層其實並沒有明顯提升，但魔物的獰猛還是讓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有些魔物被散彈直接命中後仍不退不讓，有些魔物有著明確的戰鬥分工，更有的魔物——
「危險！牠還沒死！」
「呀啊？！」
一頭先前被散彈放倒的地鼠突然抬頭，挽起鐵鏟就朝澤妮亞雙腳揮去。
我一腳踏住鏟柄，拔槍腰射一槍打爆了地鼠的腦袋。
「……甚至懂得假死偷襲。
生存可真是不簡單的事。」
露米奈手按斧柄，小心翼翼地前進。
在指南針的輔助下，我們通過了數層。
彈藥消耗比起中上層所有層數加起來都多；但幸好我們早有準備，額外携帶了補給。
即使如此，我們還是盡量避免戰鬥，繞著魔物群走。
「奇怪……？為什麼牠看到我們也不攻擊？」
澤妮亞看著一頭落單的獵鷹說道。
「在迴廊下層，所有魔物都要群體行動才能活下去。
單獨行動再強也有其極限，所以牠們不會在沒有同伴的情況下獵食。」
露米奈向我們解釋。
「但既然如此，為什麼牠會獨自現身？
該不會……」
洛維詩似乎想到了什麼，猛然朝某個方向看去。
密密麻麻的魔物群在黑暗中撲出，似乎等待已久。
「居然已經能夠執行跨物種協作了……」
露米奈邊打邊退，並召出大量荊棘阻隔魔物進攻。
「專業的偵察兵，正面作戰的大部隊，以及繞後側襲的小分隊。
要是進一步發展，說不定牠們還能組建出基本的准軍事組織。」
ホルス不知道在感動什麼。
在魔物圍堵追截下，我們一步步移動，尋找有利地形甩掉牠們。
終於，我們到了一個被斷橋分隔開的房間。只要越過斷橋，以陸地生物為主的魔物群就難以追擊——
「危險！バリアシールド！」
洛維詩突然衝到隊伍最前列，展開了魔法護盾。
同時一道令人目眩的紅光閃過，隨後強大的衝擊把眾人震得腳步不穩。
「那，那是什麼？」
「遠古炮台。這也是迴廊的常見陷阱。
魔物們看來很清楚炮台什麼時候會發動。看來我們逃到這兒並非出於巧合啊。」
我望向橋邊仍在散發著餘溫的圖騰炮塔。
洛維詩在一瞬間判斷到這是魔法攻擊並選擇了最適合的護盾，我們才得以無傷。
「連迴廊的設施都懂得利用了嗎……
快點過橋！再待在這邊的話炮台會繼續開火！」
露米奈以藤蔓接起斷橋，把我們和活動木偶都送到另一側。
「呼……呼……好兇險啊。
再在這層待下去，早晚會被耗死的。」
好不容易跑進電梯的澤妮亞喘著粗氣。
「放心，下一層以至接下來的十幾層都差不多。」
「你說的是讓人放心的話嗎？！」
本已坐下的澤妮亞聽見我的話又氣得站了起來。
再往下走，氣氛就愈加陰森。
這不僅是因為逐漸黯淡的光照，更在於——
「這一層……似乎沒有生命跡象。」
ホルス謹慎地走在沒有一絲植被的冰冷鋼鐵上。
她的眼睛有照明功能，所以走在前方為我們指路。
「在下層區，管理系統失去了全面掌控，使大部分層數成為了強大物種的樂園。
然而管理系統只是失效了，並沒有完全報廢。仍有隸屬於管理系統的子機正在運作。
但它們已經無法接收到來自管理系統的指令，因此固執地執行最後的命令……比如說，反覆執行重置生態域的程序。
生命需要精心調理，經不起如此粗暴的摧殘。最終某些層數因為反覆重置，而成為了生命的絕域。」
露米奈一邊走一邊解說。
既然如此，那這幾層的魔物應該都滅絕了吧。
但她說，仍有管理系統子單元仍在運作——
「前方接敵！」
洛維詩的光界比ホルス的警示來得更快。
眾多機械體向我們靠了過來，似乎認為我們也是需要驅逐的存在。
「它們該不會從迴廊存在起一直運作至今吧？
真是厲害的動力源……」
我邊裝填穿甲彈邊感嘆道。
「哦哦哦哦，你也認為它們的動力源很神奇對吧？！
那可就要趁這機會多收集一點了！」
我無意的一句話似乎觸發了露米奈的什麼開關，她的眼睛也開始像ホルス一樣發起光來。
「……我沒這麼說過。」
我一把抓住一台圓環狀機械體的核心，把它的軀體連同它飛速迴轉的鐮刀一同投向敵陣。
對子機群的戰鬥並沒有十分艱難，始終這些都是多年無人維護的老式機型。
比起遭到武力壓制，這幾層的生態系滅絕更多是出於環境反覆重置的影響。如露米奈所說，生命能經受苦難，但生命的搖籃就不一定了。
然而我們在這一層耗費的時間比之前的每一層都要長。
「嗚哇，運氣真好！是仍在工作的完整動力套件！」
露米奈把斧柄撬進冒著電火花的機械裡，就如同正在給牲畜剝皮似的。
眼見活動木偶的行李堆得比我們出發前更多，她才依依不捨地停手。
「ホルス，彈藥還足夠嗎？
我這還有些補給……」
我取出了備用彈夾，但ホルス只是搖了搖頭。
「並沒有這個必要。」
ホルス撿起了那些連露米奈都認為沒有價值的機械殘骸。
只見她稍經處理，那些已經毀壞的機械臂竟在沒有主控核心的狀況下重新運作，收集著地上的金屬碎片並加工成子彈。
「……那麼粗糙的工藝不會傷到槍管嗎？」
我冒著冷汗問道。
一個射手需要精心保養槍支。別說口徑錯誤的彈藥，就連把造工不良的彈藥餵給槍支都有可能導致罷工。
「這個，ホルス的槍管是我特製的，哪怕塞進沙包都能給你打出去……
但比起那個，妳的驅動程式適應性也太厲害了吧？！
連上位DEM都需要在研究室才能更換裝備啊！」
露米奈對接上了七八根機械臂的ホルス說道。
「……我不挑吃。遠隔操作是我的能力之一。」
加工結束後，ホルス丟棄了大部分機械臂，只留下了一雙裝設在手腕下的無柄鐮刀。
說來，這種拼接機械的方式我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突破了機械佔據的樓層，接下來就是第八十層了。
一掃之前毫無生機的環境，第八十層綠意盎然，並未受到系統重置影響。
盤據在此層的，是大家都很熟悉的生物——
「……牛牛？」
澤妮亞看著眼前的巨型生物，不知作何反應。
「牠長得是不是……有點壯啊？」
洛維詩甚至在猶豫該不該把牠素描下來。
第八十層是牛牛的樂園。在牛群中佔領導地位的是一頭小山般大的肥碩牛牛。
牠的體型甚至比之前澤妮亞使用的召喚卡所召出的牛牛更大，與阿高普路斯的城門差不多高。
「……露米奈，妳之前說第八十層有值得狩獵的獵物，該不會是？」
我一時間搞不清楚待會是誰吃誰，不禁問道。
「對。我觀察牠很久了，不過一個人沒有把握對付牠。
今天一定要把牠烤了！」
露米奈在高處一躍而下，雙斧直劈向巨型牛牛的腦門。
斧刃重擊之下，巨牛頭上卻只出現了兩道小傷痕。
不等牛牛反擊，露米奈便已借牛頭之力翻身著地。
「這……這種攻擊之下竟然連血絲都沒有？！」
澤妮亞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牠眼睛裡不是有不少嗎？
別閒聊了，可不只牠一隻牛牛！」
我拔短刀在手，躍起踏在一頭正往露米奈衝去的小牛頭上，一刀了結了牠。
「洛維詩，澤妮亞，妳們別下來！
在上層為我們支援！」
露米奈一邊以荊棘橫掃牛群，一邊發號施令。
牛牛雖然勇壯，但牠笨拙的動作和遲鈍的反應讓牠根本打不中我和露米奈。
牠們也沒有對空攻擊的手段，對飛在空中的ホルス和待在上層的澤妮亞和洛維詩束手無策。
在她們的支援下，我們很快接近了巨型牛牛兩側——
「掩住耳朵！」
緊接著洛維詩的警告，牛牛張嘴大吼起來。
那強烈的聲浪使我們只得停下攻擊動作，保護自己的聽覺。
乘著我們攻勢暫緩的剎那，牛牛全力躍起，跳得足有半層樓高。
我跟露米奈想要躲避，但僅是牛牛原地落下的衝擊波已把我倆掀翻。
翻身躍起之後，與牛牛的距離又回到了開戰時的狀態。
「嗚哇，腦袋裡還響著嗡嗡聲……」
露米奈拍了拍頭，重新投入戰鬥。
我們多次試圖接近，但都被同樣的咆哮和衝擊波阻止。
小牛們仍在不停湧出，沒有減少的趨勢。
「這有點耍詐了吧？！
就只會玩這招了嗎？」
澤妮亞在高處大喊不平。
物種間的競爭從不講公平，作為天擇的贏家，牠們很清楚這一點。
說來，我們不也在高處活用自己的優勢嗎？
「電磁加速彈裝填——
——？！」
ホルス想要使用她最強的攻擊手段クーデグラ，但砲管才剛抬起，就被飛來的某物擊中。
巨型牛牛撿起了一隻小牛，脫手飛砸擊中了ホルス。
電磁砲的砲管裝設在翼部，在照準時無法自由飛行。
「ホルス！沒事吧？！」
「沒事。不過空中支援已無法執行。」
露米奈連忙接住了ホルス，但她的一邊翅膀似已破損。
「幫我牽制牠一下，我要使用イレイザー的職業技能。」
眼見這樣打下去沒完沒了，我決定用上殺招。
牛牛皮糙肉厚，露米奈的斧頭和荊棘都難以造成致命傷。但作為刺客，我很擅長貫穿厚重的護甲。
「你有戰術了？
牽制一下是沒問題……但這種長度的短刀夠用嗎？」
露米奈狐疑地看著我的武器。
「我不打算用刀。
澤妮亞，對牠的頭部使用ダメージマーキング；
洛維詩，同樣對牠的頭部使用レイビングソード；
ホルス，幫我清出一條路來。」
我取出腰包中的簡易耳塞作為咆哮的對策。
「レイビングソード？不該使用威力更高的フォトンランチャー嗎？」
「フォトンランチャー不太適用於這場合，聽我的吧。
開始行動！」
我把耳塞戴上，放低姿勢衝鋒。
ホルス先行一步，以深淵魔法アビス把牛群捲入其中，再以拼接的機械鐮刀使用死鎌演舞收割著牠們。
與非人生物戰鬥有個好處，就是可以把戰術意圖大聲喊出來而不用擔心被識破。
巨型牛牛見我接近，依舊先是咆哮，繼而高跳；想用衝擊波把我吹飛。
「プラントエッジ！」
然而咆哮沒有震住戴了耳塞的我，而牛牛落地時地上亦已佈滿了露米奈佈下的荊棘。
有荊棘墊著，牛牛落地時的衝擊被吸收了大半；棘刺造成的傷口也讓牠一時無法再起跳。
「ダメージマーキング！」
「レイビングソード！」
澤妮亞和洛維詩也各自依照著指令行動。
我快步搶到牛牛面前，高高躍起——
「イレイザーレイビングソード！」
——在空中握住了洛維詩的魔法劍，使盡渾身力氣當頭劈下。
在我，洛維詩和澤妮亞的同時攻擊下，蘊藏著新生魔法力量的白色巨劍斬裂了巨型牛牛的頭部，使牠當場斃命。
剩下的牛牛四散奔逃。我們並不是來種族滅絕的，因而沒有追趕。
「好了，現在是大家都很期待的野營烤肉時間！」
露米奈的公告引起了陣陣歡呼聲。
大家都有各自的分工。澤妮亞和洛維詩負責生火和燉湯；露米奈負責屠宰牛肉；ホルス負責搭建帳篷；而我則負責為上述人士打雜搬東西。
巨型牛牛的屍骨已被升降機拖到上層部，露米奈和活動木偶們正為其剝皮剔骨。
上好的牛肉拿去烤製，中等的牛肉視情況放進冷藏袋或醃作肉乾，下等肉和骨頭剔出的零碎肉片則丟進湯鍋熬湯。
按露米奈的說法，「每個個體都曾為了存續拼盡全力，因此需要敬重所有生命。而對死者最大的敬意，就是不浪費每一點牠遺留下來的資源」。
澤妮亞和洛維詩正對著火堆上的湯鍋傻笑。
本來ホルス用雷射照一下就能生火，但她們非要體驗鑽木取火的野營樂趣；結果搞半天才點起來火。
不過看她們笑得那麼開心，效率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說起來，澤妮亞一開始曾經因不知名原因對洛維詩有點戒備；但現在那點隔閡早已煙消雲散。
「出眾的戰術。若非對各職業技能有全面了解是辦不到的。」
迅速搭完帳篷的ホルス拿著兩杯高級果汁走到我面前，並把其中一杯遞給了我。
「過獎了。不過是基礎的技能聯動而已。」
我接過果汁，一飲而盡。
「不，你在魔法劍召出前已經確定了它的強度足以致勝。
你對團隊成員的實力十分了解，這是戰術指揮員必要的特質。」
……其實，洛維詩的魔杖裡每張卡片都是我親自挑選的，我當然清楚了。
即使比不上其他職業的火力，但掌心握住魔法劍時那熾烈的感觸，比任何強力魔法都要震撼人心。
忽然，一陣濃烈的香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看向香味傳來的方向——一塊塊粉嫩的牛肉上已塗勻了酒精，調料和香料混合而成的液體，就像蓋上了一塊晶瑩的布片。
「這是特選的頂級部位喔。好東西就由我們先行享受吧。
不過要有耐性——烤肉可不是愈快愈好的。」
露米奈在營火堆起的灶上搭上鐵架，把熱力集中在烤肉之上。
脂肪滴到炭火裡咇啵作響的聲音，讓大家都不禁吞了吞口水。
「……真是專業。
我以前也打過烤牛牛的主意，然而非但丟下了大量牛肉，連好不容易割下來的都弄得破破爛爛，事後還吃出來腸胃炎。」
聽見我們第一次烤肉的往事，澤妮亞低下頭來，臉色通紅。
「我小時候有個退休冒險者當管家，這些都是他教我的。
當然，後來發現他以指導為名混了好多頓高級牛牛肉，這就是後話了。」
露米奈舀起了半碗牛肉湯，輕輕灑在烤肉上。
如此反覆幾次之後，牛肉已被烤熟；而且因為得到水分補充，肉質仍然嫩滑之餘，輕輕一壓便已汁水淋漓。
「好吃！難以想像的好吃！」
洛維詩舉著用錫紙包住的牛肉大聲讚道。
本想笑她小題大做，但才剛咬一口，湧出的肉汁和辣味香料的獨特口感就把我剛到嘴邊的話頂回肚子裡去。
確實好吃。鮮嫩火辣的牛肉讓人忘記了自己正處於陰冷的地下八十層；熱帶香料的氣味更是令人渾身火熱。
更棒的是，鑑於巨型牛牛的龐大體型，那些一頭牛身上僅有一小塊的精緻部位對我們而言就是不限量的自助晚餐。
回過頭來，別說我們幾個凡人，連身為機械的ホルス都在大口猛吃，意猶未盡。
「ホルス，妳不是說妳不需要……」
「真香。」
享用了如此豐盛豪華的一餐之後，大家都沉浸在美食和營火的餘韻中，不願前進。
雖然在地底深處無法感知時間，但不論是ホルス的內置時間戳還是我們的生物鐘都在催促我們睡一覺。
洛維詩佈下了隱身結界防止魔物接近；其他人則幫忙收拾東西，以免留在遺跡的垃圾引起後世考古學家的誤會。
ホルス則在角落用迴廊搜刮的潤滑油保養著仿生部件，看起來就像在化妝似的。
雖然她不用睡覺，但保養後進入一段時間自休眠模式能讓機件維持最佳狀態。
「所……所有人睡一個大帳篷？」
剛佈置完結界的洛維詩紅著臉問道。
「也，也沒關係吧。
憑什麼要為唯一的男孩子單獨帶個帳篷？這樣對女孩們可不公平。
可，可是讓他一個人睡外面也太可憐了，所以就算了。」
澤妮亞雖然面向洛維詩，但大部分的話好像都不是對她說的樣子。
「更正一下。那是個木頭人，沒有性別的。
反正最後什麼都不會發生，我是沒差。」
露米奈的聲線一如平常，但還是忍不住朝我這邊瞟了一眼。
不知道她們在討論什麼。我抓過自己的睡袋，仰頭便睡。
在步行突破八十層的疲勞和奢侈的飽足感的雙重夾擊下，我幾乎剛閉上眼，就進入了睡眠——
＊ ＊ ＊
次日清晨，大家都陸續醒來。
時間是早上六時。牛牛的營養在經過睡眠後化為了我們的力量，現在所有人都幹勁滿滿。
稍微用過早餐後，我們訂下了在中午前突破迴廊百層的目標。
要是成功的話，午餐地點就是上城區的高級餐廳！
作為迴廊下層最深的地帶，八十一層之後幾乎處於未開發狀態。
大型採掘設備和礦工難以進入此地，能探索這個寶庫的幾乎只有冒險者團隊。
因此，這兒遍地都是寶藏——
「月天石，日緋色金……
嗚嗚，好想都帶回家……」
露米奈以十分遺憾的語氣說著，但路上遇到的珍稀礦物她一塊都沒放過。
「……這些石頭到底有什麼區別啊？」
澤妮亞看著五顏六色的石頭冒著冷汗。
「這些是埃米爾界已知的最佳礦石，蘊含大量罕見元素。
以其為核心所製作的裝備屬於三界頂尖級別，與圖書館失落的裝備大致同級。僅次於道米尼界反抗軍以謎之燃料強化的ＤＥＭ製裝備，以及次元鯨魚災難時所發現的異界裝備。」
ホルス比露米奈更貪心，她直接就在現場熔煉起這些材料。
「那～個～
十二點是妳自己定的時限喔～約定是不是作廢了～？」
洛維詩拉長聲線問道。
露米奈這才依依不捨地繼續冒險，但看見高級礦石時仍然會順手取走；只是不再停留而已。
在第九十層看見了罕見的機械隔離層。
這次我們合力扯走了看得入神的露米奈，就像先前她們扯走看魅魔的我一樣。
期間洛維詩一邊拉扯一邊單手畫下了隔離層的巨大機械單元。這手速比一次性照相機都要快了吧？
之後的層數雖然危險，但在合理的戰術配置下沒有遇到太多困難。
快要結束迴廊之旅了，先前省下來的消耗品現在可以盡情使用。
如此，我們走出了通往第一百層的電梯。
「……好可怕的壓迫感。
先前的魔物比起來就跟皮露露似的……」
對魔力非常敏感的洛維詩剛出門就打起冷顫。
「這一層……似乎沒怎麼受到破壞，地形也十分完好。
難道說，這層的管理系統仍在運作嗎？」
澤妮亞看著整潔明亮的房間嘖嘖稱奇。
「沒錯。第一百層的隔離魔物和管理系統都是特製的，是迴廊與奈落之間唯一的屏障，在設計之初就以永久機關為目標。」
「唯一？不是唯二嗎？」
「是唯一。隔離魔物就是管理系統，管理系統就是隔離魔物。
古代工程學與仿生科技融合的結晶——魔導具ウィッカ・アラディア。」
聽見露米奈說出她的名字，坐在巨型環狀裝置上的獨眼少女把目光投向了我們。
我們與她臉上的右眼——以及位於環狀裝置上，突然亮起的巨大左眼同時對上了視線。
「那……那是魔物嗎？明明只是個小女孩……」
洛維詩還在端詳著坐在環狀機械上的少女，沒有意識到戰鬥已經開始。
「看扁她的話會吃苦頭的！來了！」
我連忙把洛維詩拉到掩體後。
跟之前的隔離層不同，作為管理系統，ウィッカ・アラディア掌握了整個戰場的局勢；沒法利用上下層的高低差壓制她。
因此，待在上層並不能確保安全。
巨大的靈壓猶如擁有實體的牆壁，就像壓碎肉體一樣能壓垮人的精神。
哪怕是我們這樣的冒險者，也被震懾了好幾秒才緩過神來。
在恍神的期間，我們只能看著ウィッカ・アラディア巨大的身軀迅速接近。
「ディスペルフィールド！」
洛維詩最快恢復了神智，迅速詠唱封魔結界。
隨著ウィッカ・アラディア雙眼一閉一合，性質完全相反的魔法隨著她的視線襲來。
「ソウルプランダー和エンジェルリング……
光與闇的融合嗎？」
在ホルス的魔力增幅下，惡魔的尖嘯和天使的圓環都被封魔結界擋住。
「沒有那麼簡單！
大家散開！」
看見少女一雙眼睛同時閉合，我連忙向大家下達指示。
她之前發動攻擊時都只打開了一隻眼睛。
人類的右眼司掌靈魂，屬於暗屬性。
機械的左眼管控戒律，屬於光屬性。
當她的雙眼同時打開——
「インバリデイトフレーム。」
在少女雙眼張開的下一刻，迴廊的一部分被蒸發了。
不，被蒸發的僅僅是植根迴廊的異物。迴廊的構造本身毫髮無損，甚至連裂紋和瑕疵都不見了。
管理系統的唯一的目標，就是把所管理的層數永久維持下去。
「這是……新生魔法？！
可是封魔結界沒有反應……」
以傳送術躲過魔法的洛維詩驚叫道。
「分析顯示這是類似フォトンランチャー的魔法。
雖以魔力發動，但屬於物理攻擊。結界不會生效。」
ホルス仍在冷靜地解構戰況。
新生魔法以可塑性高聞名。六色元素各有其意志，唯有新生魔法如同自身鏡中的倒影。
因此ウィッカ・アラディア選擇新生魔法作為履行管理系統意志的工具並不奇怪。
奇怪的是——新生魔法的這種使用方式，我最近曾在什麼地方看過。
「她在召喚援軍！」
澤妮亞向大家示警。
少女落下的片片黑羽化成了一本本魔法書。
書頁猶如飛鳥的翅膀般拍動，讓書本浮在半空。
「……你是不是也想到了我在想的東西？」
「對。」
我跟洛維詩心有靈犀地對望了一眼。
光是看見新生魔法還沒那麼深刻，但再加上這些書本就很明顯了。
「別打啞謎了！有戰術就說出來！
黒薔薇之棘！」
「ソリッドコーティング。」
露米奈和ホルス各自鞏固著防線。
「我——」
然而，說到一半的話被淹沒在新生魔法的共鳴中。
八本魔法書呈圓形包圍了我們，並與ウィッカ・アラディア本體同時詠唱著フォトンランチャー。
雨點般的光球猶如彈雨般撕裂了ホルス的金屬膜護罩——
睜開雙眼，視線所見的並不是滿目瘡痍的同伴——而是漫天飛舞的撲克牌。
彈無虛發的フォトンランチャー居然大部分都打偏了。這並非少女手下留情，而是——
「……看來運氣不錯嘛。」
——澤妮亞以レトリック技能把強運分給了大家。
「機不可失！ヤドリギショット！」
露米奈在魔法書進一步行動前搶先以斧柄重擊地面。
數不清的寄生植物破土而出纏住了書本們，並把它們的魔力吸了過來。
「很好，長話短說！
她的魔法依靠視線鎖定目標。我要隱身靠近她！」
我朝同伴們叫道。
「……以你目前的刀具分析，「剎那」並不足以一擊致勝。
戰術建議：請於魔導具的眼部盡可能製造裂縫，再由我一擊貫穿。
請繼續牽制旁邊的魔法書。」
ホルス完全放棄飛行，把翅膀切換至雙管磁軌砲模式。
「那顆機械大眼睛對吧！給你們標記好了！
可不要脫靶喔！」
澤妮亞對少女那顆巨大的左眼使用了ダメージマーキング。
「等等等等，牽制雜魚是沒問題……
可是磁軌砲從瞄準到擊發的時間足夠她再來一次インバリデイトフレーム了。期間可是沒法閃躲的！
妳也別指望黒薔薇之棘能挺過這招！」
露米奈艱難地以寄生植物綁住不斷掙扎的魔法書。
「這個我有辦法！
僅限一發インバリデイトフレーム的話，我有信心擋住！」
雖然洛維詩的護盾在光暗魔法連擊下搖搖欲墜，但她仍胸有成竹。
「……五人連攜行動啊。
真是的，每次都玩得那麼極限……」
我嘆了嘆氣，隱去自己的身影。
ウィッカ・アラディア變化多端的魔法使人目不暇給，但這邊洛維詩和ホルス多彩多姿的反射和屏障也不輸她。
眼見常規魔法難以取勝，少女毫不猶豫地緊閉雙眼——
「インバリデイトフレーム要來了！」
洛維詩詠唱魔法，直跳到魔導具眼前。
在少女睜眼的瞬間，制裁之光便吞沒了洛維詩。
「露米奈，請把吸到的魔力集中給我！
就在下一招決勝負！」
但洛維詩的聲音卻清楚地在耳邊響起。
原來洛維詩剛才詠唱的不是傳送術，而是誘餌術（デコイ）。
洛維詩本人根本沒有移動過。少女似乎意識到被騙了，不再理會四散的誘餌，把視線轉了過來。
可是她必須先閉上眼睛才能再次發動インバリデイトフレーム。這給了洛維詩聚集魔力的時間——
「ル・フェイ・アナザーブック開放——
アヴァロン！」
借助從魔法書奪來的大量魔力，洛維詩發動了她的殺手鐧。
兩個大型魔法幾乎同時發動。一黑一白兩道光芒互相否定對方的存在——
——インバリデイトフレーム被完全擋了下來。
在ウィッカ・アラディア初次使用這招時，我和洛維詩就覺得這跟之前在圖書館見過ル・フェイ・アナザー使用的アヴァロン十分相像。
同為新生魔法，兩者的用途實際上都是製造一個排斥一切外物的結界。因此，兩者能互相抵消。
如今少女的眼睛仍在睜開狀態，是最脆弱的時候——
「剎那！」
「二連裝クーデグラ。」
——但我和ホルス卻正處於最佳狀態。
短刀刺進了魔導具的眼睛。
金屬與金屬的撕扯感從刀柄傳來。才割出不到數公分的裂縫，刀刃已幾乎斷折。
我乾脆把直沒至柄的獵刀捨棄，全力側躍。
兩道雷光同時貫穿了我劃出的裂口。
一顆超音速彈頭卡在了魔導具的中心，另一顆則從薄弱處打穿了ウィッカ・アラディア。
直到此時，雷鳴般的響聲才傳到耳邊。
魔導具崩潰解體，少女展開雙翼，從半空平穩著地。
但失去了如同半身的機械身軀，她的身影顯得單薄怯弱，也沒有進一步攻擊。
「就此算了吧。
我們只是來鍛鍊，並不是來趕盡殺絕的。」
露米奈放下了武器。
少女對失去戰意的對手沒有任何感情波動，只是緩緩步行離去。
「……看起來有點可憐啊。
沒有了那個東西，她能在這地方生存嗎？」
澤妮亞看著少女的背影問道。
「沒事，永久機關可沒有那麼容易損毀。
用不了半小時，魔導具就能修復好自己。」
露米奈看著正逐漸重組的機械部件說道。
「那就好了。
說來，這就是無限迴廊的最深層嗎？
那邊的電梯又是連到哪的？」
洛維詩指著樓層深處的電梯問到。
「還差得遠呢。ウィッカ・アラディア只不過是地獄的看門人而已，真正的無序和混亂就在她身後的奈落階層。
如果說無限迴廊首百層勉強還能說是人造建築的話，那百層以下的奈落階層則明顯是別次元的造物。
……不過，這就跟我們今天的旅程無關了。
現在的時間是十一時三十六分，我們達成了在中午前踏破迴廊下層的挑戰！」
露米奈舉手歡呼道。
「剛才的，就是紙片的實際運用嗎？」
ホルス對洛維詩問道。
當初圖書館之旅就是為了ホルス而去的。那時候她看完了紙片就還給了我們，並沒有看過實戰。
「沒錯。雖然續航偏短，但爆發力可是一等一的。
ＤＥＭ也能使用喔。妳有興趣嗎？」
聽見洛維詩的回答，ホルス死命點頭。
……看來沒多少人記得ホルス並不是ＤＥＭ了。
「我還在想哪來的紙片……原來是ホルス提的要求啊。
……如果我也說想要アルカード的紙片，會有人為我收集嗎？」
一向直接的露米奈罕見地向我旁敲側擊。
這個想要什麼通常都會自己搞到的女孩子原來也會露出期待的眼神啊。
「都交給我吧。我有空就會去圖書館收集有用的紙片。」
反正我在團隊裡是生產力最低的一個。
在解鎖了第一百層的通行認證後，我們就急不及待地回到了阿高普路斯。
上城區有一家澤妮亞慕名已久，但為了存錢而一直不敢去的高級餐廳。
機會難得，就稍微奢侈一點，大家一起去吃自助午餐吧。
「嗚哇～～能暢快花錢的感覺真好！
告訴你們喔，金庫裡的錢快要足夠買下咖啡館了！這都多虧大家的幫助！
到時候，大家都當合伙人領分紅！」
回到下城區，澤妮亞一邊哼著歌，一邊打開了咖啡館的玻璃門。
出乎意料地，這個時間居然沒有坐滿人。
坐在咖啡館裡的只有一位老人，和一名劍鬥士打扮的冒險者——
「……你來這裡幹什麼？」
露米奈對劍鬥士毫不掩飾地表露敵意。
我們幾個都認出來了，這人是在マイマイ島勸我們不要多管閒事的那個劍鬥士。
「……老闆？」
然而，澤妮亞的目光卻在那位面帶歉疚之色的老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