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旅途上,安娜都很沉靜,並不多言。我知道她才剛喪父,繼而不見了爸爸的屍體,因此耿耿於懷。這天我倆正行走在樹林中,我對她說:「你知道嗎?」

「知道甚麼?」她不明所以。

「誰是當你不開心時最好的傾訴對象?」

「是你?」

「當然不是我!」跟著我手向右邊一指,指向一個樹洞。





「樹洞?」

「當然是樹洞!它是最好的聆聽者,極有耐性,亦能守秘密!」說罷,我就走到那樹洞,把頭稍稍伸入,跟著大聲說:「媽媽我好掛念你!我真的好掛念你呀!」
我稍稍一停,跟著再對樹洞大聲說:「媽媽,對不起呀!真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其實我起初只想開解安娜,但不知怎的一說出來,就如缺堤般一發不可收拾「……為甚麼我不早點跟你道歉呢?已經再沒機會了……對不起……對……不……起……」不知不覺間我的聲音沙啞,面頰濕潤。

在這刻安娜的手輕拍我背,我原意是要安慰她,不過現在卻是她安慰我。我強忍淚水,稍稍平復情緒,然後把頭伸出樹洞,側過頭不讓她看到我哭,說:「你也試試看!」跟著我抹了眼淚,然後回頭勉強向她微微一笑。

安娜稍移向前,雙手抱著樹幹,把頭伸進樹洞,頓了一頓說:「爸爸,對不起!原諒我吧!我答應你我會好好的生活的……你安息吧!」

安娜說完後稍頓一頓,把頭伸出樹洞,向我說:「多謝你!光哥哥。」安娜的面上還有淚痕,「但如果下次我不開心,又沒有樹洞呢?」





「那只好向你家的抽水馬桶訴說,希望它也能保守秘密吧!」安娜噗嗤一笑,我也露出微笑,兩人相視微笑。我本是順口胡吹,想不到這樹洞真的能解開我們兩人的心結。
安娜雖比我小三歲,但非常有主見,非常獨立,不像我的隨隨便便,甚麼事也只隨意而行,雖然這樣,她對我的決定總是沒有異議和質疑,更不會有任何怨言。我人生第一次要對別人負責,感覺壓力重大。但不知怎的,安娜令我想起閉月,令我產生了一股勇氣,就是要犠牲自己,也要保護她周全。有食物時我總會先分給她吃;有水我總會先給她喝;夜裏涼了,我總會把自己的衣衫給她蓋上;可能遇上危險時,我總會擋在她身前。起初她也拒絕我這些善意的舉動,例如不肯吃超過半份食物,但慢慢她不再堅持,我看她時,在她眼裡總看到感激。

有時我會想起閉月的溫柔和善解人意,而安娜則爽朗聰慧,果斷大膽。雖是完全不同的性格,但也一樣討人歡喜。但我只是稍稍想想,就會停止。畢竟我還要為母報仇,自己亦前路茫茫,男女之情實不宜多想。

一天晚上我們找不到破屋,要在野外過夜。我生了個火堆取暖,我倆一時都睡不著。

「你叔叔是怎樣的人?」我打開話題。





「我不知道,我從沒見過他,爸爸亦絕少提到他,我甚至連他做甚麼職業也不知道。可能他們的感情不是很好,我也不知道他會否收容我。如果他不收容我……」
我打斷她的話柄,「或許他是個非常有錢的人,那你以後的生活就可以無憂無慮了。」為免她不開心,我連忙岔開話題。

「我反倒希望你成為有錢人。」

「為甚麼?盼我養你一世麼?」話剛出口,我就覺得失言。

正當我感尷尬時,安娜說:「像你這樣好心的人,如果有錢肯定會造福社會的!」

「你說到我這麼好,或許一天你成為有錢人,就為我立個銅像吧!」說罷,我站起擺個姿勢,「這個姿勢好嗎?」

聽著我倆大笑。由於日間的疲累,漸漸我們沉沉睡去。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