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到銀包的男人,只是一時貪念。由於沒有預謀偷竊,拿了錢便馬上把銀包丟掉,免得麻煩。」

我告訴她我的分析:「所以,他迅速離開了最高危的SOGO,找附近的地方處理。後巷可能會給閉路電視拍到,他不會敢去。所以,走進人來人往的快餐店廁所,才最安全。」

張小嵐對我另眼相看,「你的推理能力非常不錯。」

「我喜歡看偵探小說。」我不可能告訴她,我也寫了幾本有點胡鬧的推理小說。我對她說:「萬一,妳不幸碰上的是偷竊集團,妳的每一張信用卡肯定已被刷了最高限額……又或者,如果檢到銀包的是個女人,我也無能為力。」

張小嵐的智商不會差到那裡去,她明白我的話,由衷地說:「樑仔,感謝你的幫忙。」



「我們都是大陸人,應該守望相助。」我不喜歡太平舖直敍的劇情,我下一句話說:「好了,我要回酒店了。」

我顯得很小心,我要記住,她從沒向我透露她住哪裡,我不可以在情節上犯駁,邀請她乘同一輛的士回台北車站。

我相信感覺。我感覺到,這樣子的突然話別,更有味道。

如我所想的,她問:「吃過晚飯了嗎?」

我搖搖頭,連藉口也一早想好了,語氣顯得自然:「女友在酒店等我,我和她相約好去華西街吃奶油焗蟹。」



張小嵐對我點頭笑笑。

「我先走了。」我站起來,不忘叮囑她:「旅行時,人的警覺性比較鬆懈,請小心財物。」

「我住在凱撒732號房,手機號碼你知道了。」一如我心裡計算的,張小嵐對我已放下戒心,她說:「有事也請找我,又或者,離開台灣前,我們三人可相約吃頓飯。」

我沒有表現得很興奮,只是輕輕點一下頭,表示心領。我記起要說甚麼:「對了,不見了五千港元,要報案嗎?」我只是隨便問問。

她淡淡一笑,「算了,別浪費時間。」



我用香港人才聽得懂的廣東俚語說:「妳真有米!」

她一聽又笑了,她不笑的時候有點嚴肅,笑起來卻很好看。

坐在返回酒店的計程車上,我累得粉碎了,路過繁華的夜市,我的心卻份外空洞,關上窗的車廂,就像與世隔絕一樣。

我剛才真是出盡全力幫她找,雖然只是短短二十分鐘,就像每秒鐘都在跟一頭大象拔河般累人。

可是,請一個寫愛情小說寫得那麼好的女作家吃檸檬,我覺得自己爆型。

我在天成旁的全家便利店買了幾個味味一品牛肉杯麵,回酒店倒頭便睡,朦朧間聽見房間的電話響起,我伸手接聽,是一把女子嬌媚的聲音:「先生,你寂寞嗎?」

那女子用國語說「寂寞」的發音,軟綿綿的,的確非常誘惑,我用爛國語回應:「我男朋友在身旁,別再來電了。」

對方輕輕掛了線,我整個人卻頓時清醒了,看看床頭的電子鬧鐘,居然已是凌晨二時,我對響著空號的話筒說:「好寂寞,好寂寞。」



我拉開窗簾,從落地長窗一直凝望對面的凱撒。

732號房內的張小嵐,不知在做甚麼?

我只感到沉溺在寂寞內的心靈,慢慢向外擴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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