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十二月天氣漸漸轉冷,四周的濕冷空氣中瀰漫着一股頹然之氣,使一切失去了生命力,季春曉也是如此。一整天的課堂,季春曉都是趴在桌上懶洋洋的,完全提不起勁來。她的頹喪彷彿是一種傳染病,殷天賜則不幸地被感染上。
在宿舍天台找到殷天賜時,他早已睡得正香。萬浩源看看花圃旁的澆水壺,想也不想就把它拿起來朝殷天賜一灑。殷天賜霍然醒坐起來,胸前濕透的一大片涼瓦瓦的,他緩緩吐出一句髒話來,語氣平靜得很,隨之卻是猛然朝萬浩源衝上去,只差一點萬浩源就要被他一把抓住。
殷天賜瞟了萬浩源一眼,轉身在旁邊晾曬的衣服堆中拿了一件黑色T恤換上,萬浩源看着問道:「衣服是你的?」
「難道是你的?」
「我才沒有這麼醜的衣服。」
說着,萬浩源一邊伸手進褲袋想取出香煙盒。殷天賜馬上喝止他:「喂,別在宿舍天台吸煙。」
萬浩源才打消了吸煙的念頭,道:「裝甚麼?你以前也有抽煙,抽得比我還狠。」
「那都是past tense,我戒煙很久了。」
「其實你好端端的為甚麼會戒煙?」
「因為我發現自己成為了小時候最討厭的人。」




萬浩源當下怔住了,好幾秒後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眼睛卻刻意地朝向遠方。良久他才倒抽一口涼氣,道:「打籃球呀,你去嗎?」
殷天賜搖搖頭:「要溫書,不去。」
「又是季春曉?」
殷天賜點點頭,又看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眼睛馬上瞪得大大的:「不說了,我要遲到了。」
見殷天賜一臉焦急,萬浩源一手把他拉住:「是兄弟我才這麼坦白,你不是季春曉喜歡的type。你無樣、無家底、無地位,她耍你而已。」
殷天賜有點愕然,他靜默片刻,緩緩道:「我不是傻子,我很清楚這裏是現實,現實從來沒有童話,童話都是騙人的。」

現實從來都是殘酷的,因為任何人都無法逃離現實——「我不會任由你一直逃避下去,我不會放棄你,即使我只剩下一口氣,我都絕不會放棄你。」
漆黑的後巷中,任由沈英萊再如何放聲吆喝,喝得爛醉如泥的勞斯桀依然沒有半點反應,然而沈英萊所說的話他是聽得一清二楚。勞斯桀不是不相信沈英萊,他只是不信任自己,他無法對自己有半絲信心。勞斯桀很想放棄,但他做不到,於是他希望能逼得沈英萊主動放手,但沈英萊又怎會看不穿勞斯桀的心?沈英萊沒有生氣,卻還是免不了心生失望。沈英萊以為經歷過從前的分合,勞斯桀會漸漸變得堅定,但原來勞斯桀還是從前的勞斯桀,他的脆弱與懦弱依然沒有絲毫減退,他仍然無法接受自己對沈英萊的感情,他始終軟弱如初。沈英萊很難受,卻只能選擇繼續承受,誰叫他喜歡了一個軟弱的人?誰叫他放不了手?





往年的平安夜李偉添家裏總是十分熱鬧,今年卻因為各有推辭,聚會最終只能告吹,季春曉第一次在平安夜無處可去。雖然不至於孤單寂寞,卻難免感到失落。
本應是熱熱鬧鬧的一天,家裏卻只剩下季春曉獨自一個人。客廳內還是那棵每年都會粉墨登場的聖誕樹,樹頂是貼滿珠片的金色星星,樹身掛滿七彩顏色的小球,彩色的小燈泡把聖誕樹從頭到腳繞了個圈,聖誕樹隨着節慶歌曲一亮一亮的。十多年來這棵樹從無絲毫改變,改變的是為它穿上彩衣的人。季春曉坐在聖誕樹前仰看着從它身上發出的光芒,她不期然想起季冬恩。從小到大,四姊妹中就數季冬恩最喜歡聖誕節,她覺得聖誕是一個充滿幸福感的日子,濃厚的節日氣氛令置身於當中的人猶如走進了童話世界,每一年她都很期待佈置聖誕樹。但自從去年起,她便忽然對聖誕節失去了熱衷。季春曉想,也許是季冬恩長大了,也許只有童心未泯的孩子才會保留着對聖誕節的嚮往與期待。
季春曉的手機震了好幾下,她看了看屏幕,是幾個朋友群組傳來了訊息,大家都在群裏分享自己出外慶祝的照片。季春曉隨便回了個sticker,又順便看看其他未讀的訊息,當中有兩、三個是想約會她的男生。季春曉看着他們的名字猶豫了許久,她在問自己:到底我應不應該回覆這些男生?到底我是不是該像從前那樣,隨便找個人來消磨時間?反正我早已聲名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