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戲院的接待處,這裡與預想一樣沒人。

要是有生還者的,應該都會躲在影院裡頭。

這艘郵輪上分有電影院以及歌劇院,這兩個戲院都建築在同一個地方,門口互對。

我先往電影院的方向走去,直覺告訴我,要是有生還者的話都會在電影院裡面。

通道上靜得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心跳,我舔了有點乾燥的口唇,走到那道大門前。





抓緊門柄,用力一拉——咦,竟然拉不開?我再三運盡全身力量拉門,還是拉不動,難道說鎖上了?要是鎖上的話,那是不是代表裡面有人,或者曾經有人躲了在裡面?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踏。

腳步聲從遠處傳來,應該是從在外面接待處傳進來,因為外面是雲石地面,所以才會產生響亮的踏步聲。

踏。





又一步,心跳有點加快,到底來者是敵是友?

踏。

這次,我終於看到了。

不幸之中的萬幸。

是阿賢?不。





是肥婆!

該高興的是她並沒有化為那些詭異的魔獸模樣,但遇上這種瘋狂生物根本不是應該高興的事!

我再次試著拉門,還是沒有反應。

那肥婆還是以龜速向我畢直地前進,這次應該是瞄準我而來,因為我身後根本沒有其他人。

我焦急地拍門,希望裡面有人會來救我。

還是沒反應。

不行,要退了。

那名肥婆神情呆滯,身上的黑色大碼衣服隨著她的步伐搖擺,但手上的兇器卻不容忽視,盡管那只是一柄晚餐用的切肉刀而已。





她已經逼近,我不得不離開那道大門,一直往走廊深處退過去。

已經走投無路。

以前在電影、劇集中看見殺人場景,從來不感到恐懼,也許是那些導演為了減低觀眾的不安,所以拍攝手法故意為殺人場面染上寧靜。

切身經歷,又是另一回事。

我知道,接下來,我要殺人了。

沒有吶喊、沒有戰吼。

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第一次殺人,跟喝苦藥差不多。任你的不安感如何在肚裡繁殖發展,要從食道不斷爬出,佔據全身。只要含著一口氣,把腦袋放空,任由肌肉記憶帶領你去目的地。





刀鋒沒有挑選降落點,自然而然地往面積最大的肚皮刺了過去,手掌不斷傳來反作用力,質感是未曾感受過的新奇。

影像閃過,我記起在宴會廳那個被殺死的肥婆,也是從肚皮開了一刀。

不錯的主意。

手臂帶動主廚刀破開這肥豬的肚皮,一抹血箭射到我的臉上,我沒有理會,繼續用力切開她的肌膚。刀刃卡在血肉裡面,難以推動,於是我便開始用鋸刀的方式一上一下拉動刀片,鮮血染滿了我的前臂,大量腥紅滴跌在地上。

最後,收刀。

肥婆正面倒地,由始至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也沒有發動任何攻擊。

大概是被我先發制人了吧。

殺人,原來這麼簡單。





我看著自己赤色的雙手,無窮無盡的力量憑空湧現——原來我,可以掌握別人的生死!我拿起那柄主廚刀,往空氣揮動,然而在肥婆的屍體身上試刀,繼續感受那種新奇的質感。

直到我已經無法分辦出肥婆原本的模樣,我才冷靜下來。

不,我一直也很冷靜。

我可是能夠掌握他人生死的男人,這點小事根本無法撼動我。

對,就是這樣。

從肥婆身上濺出的體液自刀尖緩緩滴到地毯上,我以手背抹走臉上的腥臭。大概是因為那一道「勇氣」洩了,所以我全身都不自禁地發抖,就連每一副內臟都跟著一起共鳴。

此時,一直鎖上的大門打開了。





果然裡面有人!我頓時大喜過望,加緊腳步,可以說是衝過去。

開打的是一個約莫三十至四十的女人(Range是比較大,我從來都無法準確猜到女性的年齡),她手上沒有武器,見到我衝過來顯然是大驚,連續退了幾步。

啊,差點忘了我全身都沾滿肥婆的血,難怪她會被嚇倒。

「唔駛驚,我唔係怪物……」語畢,女人身後出現了幾個人。

三個男人,一眼看去已經能夠看出三人是完全不同的風格。

一個文弱書生、一個陽光少年、一個健身壯男。

文弱書生身穿一件格仔恤衫,與牛仔褲的配合感覺頗好,相當有品味,看樣子年齡與我相約,在十八至廿二歲之間,三人之間他顯得最為矮小。

陽光少年身材最高,比起健身猛男還要高上半個頭,可是身形瘦削,服裝也是休閒渡假裝,開胸恤衫配短褲。

健身猛男穿背心短褲人字拖,一身橫練的肌肉。頸上掛有一雙銀光閃閃的Dog Tag,令我注意的是他的面相,有一陣無法形容的煞氣,不知道是否接受過軍事訓練。

猛男率先開口:「就係你啱啱喺門口殺咗個肥婆?」

我點頭。

他看了我手上的刀一下,然後說:「入咗嚟先講。」

進了戲院裡面,我見到地上有兩支手臂粗幼的鐵管,應該就是用來封住大門。果然,隨著我們進了戲院裡頭,陽光男孩跟肌肉壯男都分別拿起一支鐵管把門柄栓起鎖死。

戲院裡燈光昏暗,在第一排椅子與銀幕之間有幾具屍體。看來,從事件發生到現在,這些人一直躲在這裡。不然不至於連主燈都沒有打開,幾個人還要在這對住死屍。

我環顧四周,發現除了進門時見到那四個人,在觀眾席上還有一名衣著新潮的女孩,她拿著手裡的平板電話,對一切都不屑一顧。

此時,肌肉男再次走到我面前。

「你係邊度過嚟?仲有冇其他人?」

我搖頭:「我本身係餐廳食緊晚飯,點知突然間就有一堆拎哂武器嘅阿叔大嬸衝咗入嚟,開始亂咁殺人。」

「咁你點解冇事?」陽光男孩問。

「我……」實在有點不好意思說,「匿埋咗係枱底,一直都冇出聲。」

眾人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為了轉移話題,我趕快說出阿賢的事:「其實除咗我之外,仲有另外一個人都喺餐廳度生還,我哋一路行到去健身室嗰面,之後因為有一隻怪物突然出現所以失散咗。」

幾人聽後都沒有太大反應。

「你哋呢?」我問。

猛男搶答:「我同我條女(他指了一下玩電話的那位港女)仲有在場咁多位一直都係度睇戲,後尾有個癲佬衝咗入嚟,殺咗坐係最前嗰條友,我哋咪夾手夾腳隊冧咗個癲佬。」

陽光男孩接了他的話:「本來我哋都想睇吓出面究竟發生咩事,但係當我地出到Reception個度發現冇哂人個陣,都感覺到有啲嘢唔對路,之後就嚟多三條癲佬,都係由強哥一手搞掂。」

強哥?應該就是那肌肉男的名字,那肌肉男有點自豪的向我揚一揚頭。

依目前情況看來,強哥(肌肉男)就是這裡表面領袖,而暗地裡自然每人都不想受人操控。我稍為打量了一下,這裡只有強哥、陽光男孩和我有武器……不對,那裡明明就有三具殺人魔屍體,難道其中有一名殺人魔沒帶武器?

強哥手中的武器是一支老舊木槌,從外表看來應該是木工或是廚房會用到的工具,在戲院裡不會找到,也就是說,它是從擊殺瘋子之後取得的。

陽光男孩的防身工具只是一支Rolling Pin(擀麵杖或麵粉轆),但木質的表面只有少量血跡,似乎真的如他所說一樣,所有來襲都是由強哥解決。

「你哋冇遇過其他怪物?」我忽然問道。

強哥沒有太大反應,只是指一指地面:「你係咪講緊呢啲?」

他所指的,正是剛才我遇到的人面爬蟲。

強哥抬起一腿,然後以千斤之勢一腳跺向那人面爬蟲,綠色的汁液往外濺了少些,像踏死了一隻蟑螂一樣。

中年婦人見到這一幕掩嘴離開,回到坐位上面。而我則是故作冷靜,向陽光男孩伸手。

「我叫Kenny。」

「Patrick。」他握了一下我的手。

正當我想走去那名文弱書生作同一樣的事之前,他已經離開,選了一個偏僻的角落獨自坐下。

這傢伙,裝甚麼。

「強哥,」我說,「你哋有咩計劃?就咁留係呢度?」

強哥面有難色地說:「我地每個人都有各自嘅意見。我同Patrick就話出去甲板個邊,搵一隻逃生艇,咁樣就可以同隻船所有怪物隔絕。而阿哲(他指了一下文弱書生)就話我哋應該去駕駛倉,因為個度好可能係所有嘢既關鍵。」

「既然係咁,應該少數服從多數,去救生艇啊?」

不等強哥回應,那名電話港女目光依然望著電話,但開口說:「係我嘅主意,既然冇共識嘅話,不如留係呢度夠哂安全,有決定先好行出去。」

沒想到這個強哥外表兇狠,原來怕女人的。

那麼,該怎麼做呢?

我的原本計劃是跟那個阿哲一樣去駕駛倉,不過經強哥一說,似乎去逃生艇也是一個好主意。

至於阿賢……他應該會沒事的。

為了說服阿哲,我厚著臉皮爬樓梯往他所在的後排坐位走去。

他跟那港女一樣,在看平板電話。

視線沒有離開過電話的他,說了一聲:「坐。」

是裝甚麼帥?

我依他的意思坐了在他旁邊的一個位置,還未等我開口,他開口,以只有我們聽到的聲量說:「由而家開始,我會KEEP住呢個姿勢同你講野。你唔好表現得太過出格畀佢地知道。」

為甚麼?難道有甚麼秘密跟我說嗎?

我還是應了一聲:「嗯。」

「我知你過嚟想講乜,我可以應承你,不過,係有條件嘅。」

「咩條件?」

「你知唔知點解我唔主張去逃生艇?」

我不作聲,示意不知道。

他把電話稍微偏向我的方位,讓我可以看到電話裡的內容。他正在看一個,只有一堆文字,我還未來得及看內容他已經把電話轉回去。

「估唔到咁多人入面淨係得個港女發現到。」他搖頭,「呢度收唔到任何訊號。」

收不到訊號?大哥,我們出了海自然收不到訊號啊,這有甚麼好奇怪的?

阿哲似是看出我的疑惑於是說:「第一,如果我哋距離香港郵輪碼頭已經係『收唔到訊號』嘅距離,上救生艇唔會咁輕易返到埋岸。第二,你有冇發現所有嘅時鐘都停咗喺七點十四分?就連我電話個鐘都一樣。假設所有野都係七點十四分發生,而係七點十四分呢個時間點上,其實開左船無耐,我哋應該仲可以見到碼頭,仲會接收到訊號。咁即係話,事情發生到而家,架船根本就冇停過……既然係咁,到底係乜嘢揸緊架船?定抑或,船長室入面嘅人係完全冇事?」

我拿出自己的手機查看,果然,也是停了在七點十四分。

阿哲說得沒錯,可是——

「就算係咁,即使我哋返唔到岸,依然可以上逃生艇避開啲怪物,起碼多啲生存既機會。」

阿哲輕輕搖頭,但卻說:「你都有道理,其實,坐我哋前面個位小姐其實都係同我想法一致,所以人數上我哋都唔輸蝕。不過我都講咗,只要你應承我嘅條件,我就肯同你哋去逃生艇。」

「究竟係咩條件?」

「交換條件就係,畀你把刀我。」

一句很簡單的說話。

阿哲說完,我才發現握刀的右手一直都沒有放開過,它好像早已經跟我融合了一樣,形影不離。

放開。

主廚刀就這樣安放在我的大腿上,我提起右手作了些放鬆動作,然後便把刀子交給了阿哲。

他對我的舉止似乎感到很驚訝。

沒錯,那刀的確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武器,可是對我來說,接下來就要上救生艇離開了,那武器對我來說用處不大。

阿哲把刀接過來,然後把牛仔褲上穿著皮帶的位置當作刀鞘,從椅子上起來,向眾人說——

「我同意去救生艇度睇。」

港女有點驚訝地看向阿哲,似乎真的如阿哲所說一樣,他們的想法一致。不管如何,港女在我們一致通過的情況下也沒有反抗能力,只好默不作聲跟在後面。

有這麼多人一起前進,的確會產生一種安心的感覺。

我站在隊伍的中央,強哥自然在最前,Patrick在副手位置,港女中女在我身後,阿哲負責斷後。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原來港女也有一柄武器,那就是一對剪刀。

為甚麼港女會有武器,而阿哲在從我身上拿到主廚刀之前,卻手無寸鐵呢?看來,這群人比我想像中更加複雜。

穿過接待處,我們再次回到走廊。

阿哲說:「我認得條路點行,向前行一陣轉彎就可以出到甲板。」

強哥「嗯」了一聲,手裡的木槌輕輕舉起,將任何出現在視野中的敵人都敲碎。

只希望不要遇到任何敵人就能到達甲板,麻煩愈少愈好。

希望實現了!

我們一路走到通往甲板的門口都沒有任何動靜,那是一道落地玻璃門,能夠看到外面的景況。

而現在的景況卻是有點不好。

外面正在下暴風雨。

我想,總比遇到那一頭人形惡魔好。

強哥跟我、陽光男孩相視一眼,一同苦笑。

「到目的地就安全架啦,少少雨阻唔到我哋。」強哥說。

然後,他便打開了門。

那一道我以為是通往救贖的大門。

風雨比想像中還要大。

強哥開門之後,再次望向我們,便一步跨了出去。

隊伍跟隨著強哥而行,因為暴雨打在身上實在不好受,所以我們也加緊腳步,想早點到達救生艇上。

郵輪的體積的確很大,但救生艇的位置是非常顯而易見的。只要上了甲板,便可以分辨到方向以及高度。而救生艇通常都必定會放置在郵輪的左右兩側,所以強哥也不需要阿哲指示方向,便一直向前跑。

雖然如此,我還是不時留意甲板牆壁上的指示牌,看看到底有沒有走錯。

很快,隊伍就走到了轉角位,眼前五十多米的距離就是救生船。

此時,在救生船面前,有兩名身穿白色服裝的人影在進行工作,應該是在解開吊欖,放下小船,強哥眼見逃生機會就要流失,一邊大叫,一邊向前奔跑。

在這種大型暴雨當中,在強哥身後的我也難以聽到他在吼甚麼,更何況是那兩名水手?我們反應都很快,一瞬間已經爆發出生平最高速度,為求阻止那兩名水手跑掉。

可是,為甚麼只剩一艘艇?我依稀記得上船前,我從外面看到船身應該每邊都有三隻救生艇。

在飛奔的過程,我眼尾的餘光看見郵輪底部,有兩部小船正在水面上。每隻裡面密密麻麻裝了不下五十人,兩艘加起來已經有百多人,看來那兩名水手也是逼不得已才要動用這第三隻小船。

忽然,領在最前的強哥猛然停下,幸好他跑得不慢,每個人相隔兩秒距離,不至於連環相撞。

我那一刻沒有第一時間留意到強哥為何而停下,我只看到在同一條通道上的末端,有另一個人影站在風雨之中,難以看清面目;但是服飾以及臉上的眼鏡還我能夠認出——

阿賢?

在我還未肯定是誰之前,他已經轉身離開;原因應該是知道坐上救生船的可能性接近零。

為甚麼?那很簡單,因為那兩名水手在埋頭苦幹之間,沒有發現他們頭頂多了一隻異形。

容我略為描述一下這隻異形。

牠的整體外表像一隻蜘蛛,但八隻「腳」都是人類的手臂,中樞身軀是以人類頭顱組合而成,每位的面相都相當扭曲、痛苦,而在眾多頭顱之間,獨獨有一條像是大腸的條狀物伸展了出來,尖端上有一部份是特別腫脹,像一顆黑色的芒果。

那到底腫脹的部份是用來幹甚麼的呢?兩位水手很快便會為我們演示。

黑色的芒果在水手不知情的情況下靠近了他的頭頂,在一瞬之間漲大至一顆足球的大小,然後自尖端部份開始往根部伸延了一道裂痕,漸漸變成了一張嘴巴。

卡嚓。

大概是這樣的聲響。

黑色芒果嘴一口吞下其中一名水手的頭顱,然後那節姆指般粗幼的大腸開始把人頭吞下,像巨蟒吞食獵物一樣。

然而另一名水手已經覺醒過來,口袋中抽出一柄軍刀,寒光破開雨水,刀鋒欲要穿透那段大腸——

卻被一隻大手阻止了。

「八腳」任由軍刀斬裂牠的一隻「手掌」(到底是牠的手還是腳我已經分不清楚),單手阻止了水手的攻勢,然後另外動用兩隻手臂狠狠掐住他的頸項。

那顆黑色的芒果轉向,一口吞噬餘下那名水手的大腦。

整個隊伍幾乎都靜止了。

我想,隊伍中的各位腦裡應該充滿不同想法,可是應該會有這個:「到底放棄,還是不顧一切衝過去?」

大概是上天見我們猶豫不決,所以衪替我們決定了。

由於水手們在臨終之前剛好解開了大半繩索,救生船亦因此承受不住八腳的重量,往下墜落。

HOLY SHIT……

阿哲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隊尾頓時變了領隊,他大喊一句:「走啦,仲企喺度!」

就是這一下喊叫,讓我們驚醒。本以為與救生船一起墜海的八腳竟然從欄杆處爬了回來,八隻腳(手?)竟然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向我們追殺而來!

首當其衝的強哥瞬間就判斷到以我們的速度,是不可能擺脫八腳的,所以他大喊了一句髒話:「走唔撚到啊!殺撚咗隻怪物先啦仆街!」

然而,阿哲並沒有停下……我、中女,就連身為女朋友的港女也沒有停下!只有Patrick一個真的聽強哥所講,停下了腳步。

八腳利用慣性的力量把強哥撞向鐵欄,然後一口把他的頭顱吞噬。

那兩個白痴!

我邊跑邊往後望,兩人都沒有發現我們已經拋離他們一段距離,Patrick用手上的Pin Roller不斷向罩住強哥頭部的黑色肉膜轟擊,好幾下才解放了強哥,可是解脫了的肌肉男跪在地上,斷氣了,還是救不活。

「你哋——啊啊啊啊啊啊!」

悲壯的Patrick這一刻才見到我們已經接近通往船倉的門口,雙重打擊之下,他竟然選擇拿起強哥手裡的木槌,雙手不斷輪流往八腳的身體殺去,每一擊都似乎帶著雷霆萬鈞之勢,似是真的能把八腳打死一樣。

不行,我已經拋棄過阿賢,這種情況要是我也助Patrick一臂之力的話,說不定真的能打死八腳!

事情卻超乎我所想像,在我轉身之後,八腳的大腸食道不再像蛔蟲一樣於空中游動,它猶如枯萎了一樣慢慢往地面降下。

Patrick竟然以一人之力打死了八腳!

我往前踏了一步。

僅僅是踏了一步,上方甲板忽然崩坍,穿了一個大洞。從大洞中降下的,是一名手執兇器的——大.肥.婆。

「小心啊!」我身後的中女忽然一叫,Patrick頓時回身查看,但為時已晚,大肥婆已經揮刀橫切!

Patrick反應已是極快,但肥婆手中的刀鋒已經劃過Patrick的臉。

鮮血濺起,Patrick跌坐在地上,雙手掩眼並且慘叫:「啊——好撚痛啊!」

中女把在原地發呆的我撞開,不顧一切的向肥婆施展野蠻衝撞,然而大肥婆的身軀比她還要大一個圈,只能使肥婆踉蹌向前踏了一步。

機不可失!

我見肥婆正努力調整她的步姿,立即施展兩步橫移、背靠牆壁,然後抬腳一蹬!失衡的肥婆頓時跌向甲板的白色欄杆上。

只差一點——

我猛烈撞向搖搖欲墜的肥婆,她終於支撐不住,從後墮向下層,引發一陣沉響。

「搞、搞掂啦……」

我大口喘息,中女正在解開頸上的絲巾打算替Patrick包紮,我馬上阻止了她:「你係咪傻架?你條絲巾上面咁多細菌,用嚟包住佢對眼,到時佢唔止盲,仲會細菌感染死啊!」

Patrick沒再亂叫,中女雙手懸在空中有點不知所措。

「唔駛幫佢包紮住,」我上前查看Patrick的傷口,「刀傷唔算太深,唔會失血過多而死。由佢傷口暴露係空氣都好過我哋而家搵啲唔適合嘅嘢同佢包傷口。」

「你係咪當咗自己係大佬?」Patrick突如其來的一句。

哼,我看了一下強哥的屍首。

「我係唔係大佬我就唔知,但係我知道你而家係一條死盲佬,所以如果你唔想死嘅話,最好咪咁多嗲。」我從Patrick手上拿走兩件武器,他也沒多作反抗,Rolling Pin交給港女,然後轉身走進船倉。

就算你能殺死八腳又如何?現在只是盲人一個,根本無法跟上我們的腳步。

他是一個拖累啊。

一直不作聲的阿哲此時開口說:「救生艇呢條路行唔通,你有咩打算?」

「依我睇,一係就去另一面睇下嗰啲船仲係唔係度,一係跟你嘅計劃,去船長室睇。不過無論邊樣都好,我哋需要去返住客區換衫,如果唔會咁樣全身濕哂好容易會病,到時就麻煩。」

中女扶著盲男從甲板中進來。

阿哲點頭,表示同意。

接過武器的港女走到我的身旁,與我一起在最前線,阿哲居中,剩下兩名負累就在隊伍最後不緊不慢跟著。

我發現,自己還未知道港女的名字。

扭頭望向港女,她也好奇地望住我。

「我叫Kenny。」

破冰一笑:「Ma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