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一天我們在操場上接吻》(2025新版): 操場
56 操場
而據阿北記得,那是一個明淨的夏日午前。
他站在校舍五樓的走廊裡,儘管眾多學生投票過後已按捺不住,聚集在走廊或是梯間當中,爭相討論起即將公佈的公投結果,以及通過或否決帶來的可能。然而,阿北卻感受到一種平靜,那就像此刻眼前無形而溫暖的陽光、舉目可見的蔚藍澄空,入秋之前有如永恆而漫長的夏日。
他像漸漸聽不見眾多學生們的議論或爭論,各種嬉鬧與吵雜也慢慢隱去,他甚至在擠滿學生的走廊上,開始聽見了自己的呼吸與心跳。
也許是他開始察覺到,就算那一如期待,就算那不如期待,他可以做的,他應該做的,他必然會做的,都已經做過了。
就只能是如此。也必然會是如此。
然後,學生之間,開始爆發出各種的驚呼與歡呼。
阿北回神過來,拿出手機,打開公投系統結果的公告欄。
灼眼的炎陽之下,他看見了屏幕上的結果:
【XXX年度.校內校規修訂修正案公投,結果:】
【第一項:<校園電視台修正案>】
【同意票數:753/873|同意比例:86.2%。校規修訂結果:通過】
【第二項:<接吻事件修正案>】
【同意票數:441/873|同意比例:50.5%。校規修訂結果:未獲通過】
█
失敗了。
阿北握緊手機。走到最後,仍然是失敗了。
走廊上的學生發出各種號叫,高喊,呼吼。你們難道不知道,那已經失敗了嗎。
即使我們用盡各種心思與計謀,克服各種的困難與奸險,到最後仍然沒法成功實現我們的理想。
阿北收起手機,抬起頭,天空仍然那麼藍,陽光始終那麼的刺眼燦爛。
這就是失敗。這就是一再努力,一再堅持,一再抵抗,到最後仍然沒法改變世界。
「阿北!」
然後,他聽見了她的聲線。
阿北轉頭望去,是站在走廊另一端的許愛悠。
許愛悠穿著純白的夏季校服連身長裙,黑長直髮披在肩後,手腕上戴著深紅色的手環。她那纖瘦流麗的身影,站在眾多學生之間。
「愛悠……」
她臉上掛著勇往直前的微笑,沒有任何彷徨或是失落,沒有任何遲疑或是悔恨。
那簡直就像,她第一天來橋牌學會找他的時候。
對了。原來是這樣。
我終於明白了。原來是這樣呀。
「行啦!」
許愛悠在學生之間往阿北走來,向他伸出手。
「去邊呀?」
阿北握起了許愛悠的手,揚聲問道。
即使他知道答案,卻也想聽見她親口回答。
許愛悠牽起阿北的手,開始在人群之間奔跑,帶著他跑向梯間,回眸一笑說:
「操場。」
█
呼吸。腳步。喘息。手心。陽光。陰影。走廊。角落。
她戴著深紅色手環的手,握著他戴著鑰匙手鏈的手。
許愛悠與阿北在走廊中奔跑,穿過學生人群,拐進樓梯往下奔跑。
或許這只是一場渺小卻真摯的胡鬧。
沒有人知道這是怎樣開始,亦也許沒有人知道會如何結束。
「喂,你地兩個,走廊入面唔俾跑呀!」
阿北與許愛悠探頭下去,看見樓下有急驟腳步聲趕上來,是胸前別著藍色瓷章的風紀隊。
「依邊!」
阿北拉著許愛悠的手,再下了一層樓梯之後,又再拐回廊當中去。L型設計的校舍有兩三道樓梯,他奔向走廊的另一邊。
許愛悠握著阿北的手繼續奔跑,卻昂首大笑:「哈哈哈,洗唔洗搞到警匪片咁呀。」
「青春校園動作喜劇丫嘛,係咁上下啦。」
「你肯定係喜劇?哈哈。」
「唔係都當佢係啦,嘩──!」
阿北與許愛悠在走廊中跑到了一半,面前的學生群突然有多位風紀攔路而出。
阿北剎停步,與許愛悠回頭一望,見身後又更多的風紀趕來,準備前後夾攻。
兩人十指緊扣,相視點頭。看來要強行突破了。
「走呀!我叫你地走呀!」
「阿強!」
林強與他的支持者突然從那多名風紀身後,大喝一聲往前飛撲,風紀們始料不及,同時被林強等人撲倒。林強與其支持者用盡全身的力量,與多名風紀在地上死命糾纏。
「快啊,阿北!愛悠BB!你地快啲走呀!去啦,快啲去呀!!!」
「強強!I LOVE U!」「好兄弟!果然係我嘅好兄弟!」
「愛悠BB!阿北!I LOVE U TWO!I LOVE U TOO!」
許愛悠與阿北繞過亂成一團人群,繼續在走廊中狂奔,急轉往下。
又有風紀從樓梯下方、或是走廊的另邊中趕來,兩人喘著氣,只好再拐進三樓走廊的另一邊。
「阿北,但係果邊──果邊係風紀委社團室。」許愛悠突然注意阿北的路線。
「無辦法啦,後有追兵,點都要試下──」
果然阿北面前,有約十數名風紀早已在走廊的轉角位置嚴陣已待。
許愛悠與他停下腳步,喘了兩口氣。許愛悠失笑著,向前方的風紀嚷道:
「呼~喂,我地俾盡都係走廊度跑姐,你地唔洗咁大陣仗吓話。」
其中一名領袖生風紀卻說:「校規修訂公投、會長選舉、聖誕節校園祭、萬聖節營火會,校園電視台輿論戰。你地唔大陣仗咩?」
「我地兩個,」阿北看了一眼許愛悠說「從來無能力搞到咁大陣仗。頭先你講所有嘅野,如果真係有所謂嘅『大陣仗』,係佢地注定會發生,遲早會發生。我同許愛悠,可能只係咁啱得咁橋都有少少中二病,所以唔覺意開咗頭個姐。」
領袖生風紀似乎沒有打算回應,只是一聲令下,眾多風紀向許愛悠與阿北步來。
「By the left-Quick MARCH!」
正當眾多風紀迎面前來,從走另一邊的盡頭處卻傳來響亮的口令聲。一隊約有十數人的童軍凜然邁步,與前進中的風紀群驟然相撞,男童軍順勢將所有風紀推向牆上。
「何子晉!」
許愛悠驚喜呼喚。何子晉仍然穿著整齊的男童軍制服,戴著勳章閃耀發亮的軍帽,對許愛悠微笑敬禮。
「走喇!」阿北說。
「嗯!」許愛悠點頭。
阿北與許愛悠跑過何子晉為兩人制造的空間,進入樓梯再往下跑,繼續往操場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