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焰吻塵》: 《消失》
開飯時,不等夏安兒問起,蘭姨就自發將她聽來的東西滔滔不絕地傾倒。
「阿芸的女兒前天放學後沒回家,阿芸和她老公等到晚上還等不到女兒回家吃飯,打電話又沒人聽,問了同學老師都不知道女兒去了哪裏,當晚就報了警!」
蘭姨説得七情上面,完全顧不上吃飯,海叔就往她碗裏裝炒肉碎。
「都兩天了,還是找不到女兒!夫婦倆在家裏求神拜佛,阿芸哭得眼都腫了!唉,可憐啊......」
夏安兒心裏很不是滋味,眉頭皺了起來。
方俊完全承了他爸的優良傳統,自然而然地往她碗裏夾椰子雞,同時開口道:「新聞裏也有報導,最近有好幾宗青少年失蹤的案件,但都被其他大型事故給蓋了過去,沒什麼人留意。」
方雅邊吃飯邊低頭按電話,海叔差不多要開口罵人時她就舉起了手機,將某個女生的照片放大給各人看。
「這是我同學的朋友的阿姨的女兒,最近也不見了。你們認認樣子吧,説不定會在哪裏見到。」
方雅嘆了口氣,「希望能找到人吧!」
夏安兒放下筷子,接過了手機,盯著手機螢幕將裏面女孩的模樣和打扮反覆刻印在心裏。雖然大概也是徒勞無功,但這樣做總讓她感覺心安一些。
女孩大概十四、五歲左右,中學年紀,蓋在額上的齊瀏海非常柔順,乾淨又可愛。夏安兒心裏難受,心跳驟然開始加快。
她已經吃了好一段時間的藥,心跳一直都控制得不錯,這種突如其來的狂跳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她怔了怔,努力地掩蓋不適的表情,把手機還給方雅。
這邊廂,蘭姨已經開始未雨綢繆。
「俊啊,現在開始無論你們課後有什麼活動,你都一定要等你姐一起回家!」
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連忙拍拍旁邊的海叔。
「不然還是你去學校接他們吧!」
「不用啦媽!」方雅嚇得舉手抗議,「才十多分鐘的距離,我們會被同學笑死的!」
方俊也道:「我會等她一起回家。沒事,放心。」
「我放心不下啊!」
蘭姨眉間的皺摺仍未鬆開,「要不然還是組個家長團,一起接送孩子們上下課好了……」
「媽!」
「媽!」
那是近乎絕望的吶喊。
爭論聲此起彼落,夏安兒卻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她習慣了情緒起伏時的心跳加速,卻想不明白,許多年前胸口留下的疤痕,怎麼忽然開始隱隱作痛了?
***
荒山野嶺,一座老舊的建築物隱在無數枝葉下,是個一晃眼過去就會自然落到盲區的微弱存在。
像這種荒廢多年的地方本應無人問津,但不知為何,裏面總隱約傳出一些人聲。
只要能夠進去的話,就可以看見裏面的牆壁其實沒有外面的那麽殘舊,而且完全不是沒有人住的樣子,傢俬電器都有,只是散發出來的感覺總不像家。
電燈是偏藍綠的色調,而且異常黯淡,給原本就詭異的地方又添了幾分恐怖。在這其中,混著低沉又模糊的男人聲音。
「他怎麼來了?」
「噓,小聲點!都是他的地盤,當然他説了算。」
盡頭的鐵門發出了刺耳的聲響,一個身影隨著緩緩打開的鐵門轉了出來。站在走廊上那十來個男人立馬靠著牆壁往兩邊站,齊齊喊了一聲:
「院長!」
漫不經心的腳步聲在走廊中迴盪,旁邊的人都垂下眼眸,只敢把目光投在灰沉的地板上。
但也不是所有的生命都懼怕這個被喚作「院長」的男人。
一隻蟑螂冒了出來,還飛快地朝一個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的男人腳邊爬去。男人下意識往旁邊挪了一步——
他討厭蟑螂。
但即使如此他也克制到一個極致,硬是沒有發出一絲聲音,表情也保持如常。壞就壞在他往旁邊挪動的時候,撞倒了放在地上的一座土地公像。
哐當一聲,土地公倒得相當引人注目。低頭的眾人都嚇了一跳,紛紛往男人這邊瞄了一眼,又趕緊盯回地上。
男人大驚失色地彎下身,兩手慌忙將土地公像捧起來重新放好,偷偷慶幸神像沒有裂痕損傷。他站了起來,把頭垂得更低,小聲地説了句:
「對不起......」
謹慎地道了個歉後立馬閉嘴,重新回到本來的站位。
漫不經心的步伐停了下來。院長從那個男人面前走過,對他視若無睹。他在土地公像前跪了下來,雙手合十閉上眼,還無比虔誠地俯身拜了拜。
男人的腋下頓時冒出了冷汗。
他聽説過這院長很迷信,也見到這樓裏到處擺放的神像。只是他想不明白,這院長什麼都有,還要向神佛求些什麼?
本來以為只是生意人保佑財源廣進走的既定流程,而這院長做的生意比平常的更骯髒不堪,多拜些神佛只不過是在自我安慰能功過相抵。
但現下見他這樣拜,明顯不是這麼簡單。
院長做完了這一串動作後終於開口説話,聲音就和這走廊一樣冷。
「神明那麽忙,祈求的聲音都聽不過來了......土地公啊土地公,剛才那聲弱得蚊子叫似的『對不起』,你可有聽到?」
男人臉刷地白了,渾身寒毛直豎。
「沒有啊?唉,可惜可惜……」
院長一臉苦澀地搖了搖頭,深深地嘆了口氣。
「好好的一個人,就這樣沒了呢!」
可憐這男人還未來得及嚼出這話的意思,就已經被左右兩人夾了起來。他俯身在地哀叫求饒,膝蓋軟得站不起來,後來還是被拖出去的。
老舊建築的外面響起了一陣淒厲的哭喊,繼而是一連串兇殘的狗吠聲。再過一段時間後,那些聲音全都淡了下去。
除了院長以外的眾人都不禁冷汗直流,而那院長在他們的「夾道歡迎」下走進了房間裏。
他環視一圈,裏面的裝潢就如同外面酒店的套房一般。
他坐在床沿,懶懶地朝門口的男人伸出手指勾了兩下。男人明白似地點頭,往外面走了出去。
只是片刻的時間,男人就回來了。他手裏多了一根粗繩,順著繩子瞧去,那盡頭竟綁著個不斷哆嗦、滿眼驚恐的女生。
女生有一雙大眼睛,額上蓋著柔軟的齊瀏海,長得十分可愛,臉色卻白得發青。她身上沒有被衣服覆蓋的皮膚上清晰可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瘀痕。那根足有三指粗的麻繩圈著她的脖子,在她頸項周圍留下青紫斑駁的勒痕。
女生驚恐萬狀地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床邊那個一臉閒適的「院長」,心裏湧起了一個絕望的念頭。
或許是絕望時的竭斯底里,或許是理智線斷開前驟然生出的一絲勇氣,她流著眼淚朝他嘶吼:
「做壞事的人都會下地獄!你會下地獄的——!」
隨即被牽繩的男人用力一扯,頸上的粗繩勒得她喘不過氣來,只能瘋狂地咳嗽。
男人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在她咳得滿臉通紅、涕淚俱下時,從褲帶裏取出一支裝著不明液體的針管,彎身就要給她注射。院長卻一揚手,表示不需要。
他望著脱力倒在地上乾嘔的女生,覺得今天還過得饒有趣味,笑道:
「這樣的才好玩!」
之後取過了繩,讓人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