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焰吻塵》: 《神像》
凌晨三點,萬物沉靜。
深郊野外,連路燈都只有寥寥數支,吝嗇地照著渺無人煙的小路。夏安兒的臉被張狂的亂草掃了一路,沒遮沒擋的臉上被蚊子吻出兩個大包,害她邊神經質地瞪著眼睛四處張望時還不忘猛抓,狀似野猴。
深夜,路燈慘白的光渲染著詭異的氣氛,還有無數蚊蟲在燈光中飛舞。要不是身後那沉穩的腳步聲一直響著,夏安兒感覺自己隨時就會被彈出來的小蟲給嚇暈。
只是膽顫心驚是一回事,夏安兒還是不忘給身後的霞嬸租客溫馨提醒:
「教授,這裏路不好走,你要跟緊我!」
剛才從巴士下車後,夏安兒的腦袋就瞬間清醒過來。雖然有個人傍在身邊多了一份安全感,但她總不能把只是想散步自我催眠的教授拐去送給人販子吧?
她想了想,還是把實情告訴了教授,只是把關於夢那部份含糊了過去。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教授聽完之後居然也沒多少震驚之情,只是説這樣的話他更不可能留她一個人來,還反過來嘮叨了一路,叫夏安兒直接報警。
結果兩人誰也勸不過誰,還真就走到了廢工廠外圈的雜木中。
夏安兒努力地隱藏自己的身影,在草木中試圖窺探工廠內的情形。只是工廠的窗門都釘了木板或掛了帆布,只剩下一些邊邊角角的小縫隙,從底下看的話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夏安兒一邊煩惱著該如何是好,一邊又伸手往後方撥了撥,示意教授要往裏靠一些,免得被發現。
她謹慎地看了看手機,確定定位系統仍良好地運作著,然後又摸了摸各個口袋裏分別藏好的工具,視線鎖定了工廠外一條靠後牆的消防梯。
「教授!我一會兒會從那條梯上去,近一點的話大概就能看到窗裏的情況。」
夏安兒的目光一直在工廠大廈各處逡巡,頭也不轉,只是稍微側過頭向後方説話。她的聲音輕得很,生怕驚動了什麼東西——
雖然那工廠外連個看門的人都沒有。
她繼續用氣聲説:「你就在這裏替我把風,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立即報警,記住不要被人發現啊!」
也不知道她哪來的膽量,説完一手搭上生鏽的鐵絲網,三兩下手勢就爬了上去,又輕巧地一躍落地,動作可謂駕輕就熟。
夏安兒隱身在黑暗中,很快就到了消防梯底下。她握著鐵杆搖了搖,確保消防梯沒有鬆動後抬頭瞧了一眼,隨即扶著鐵杆往上踩,眨眼的功夫就爬上了一層樓的高度。
她身形瘦削,體重也輕,踩上消防梯時愣是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最底層的窗戶起碼也有兩層樓高,夏安兒頂著一額冷汗,攥緊了欄杆,小心翼翼地移動上半身往窗戶靠去,不動聲色地瞄了進去。
寒風鑽進了她的外套裏,夏安兒沒有空閒去想會不會感冒的事,瞇著眼睛從縫隙裏看進去,看見工廠大廈裏點著光。她藉著那點光在有限的空間裏到處打量,並沒看見什麼。
正當她吊在半空思索著要不要再往上的時候,不知何處突然傳來一陣瘋狂的狗吠聲,嚇得她腳下一個踉蹌,身體一晃蕩,差點就從二樓摔下去。
也不知道她這算什麼運氣,剛才看不到什麼的窗戶突然「吱呀——」一聲往外打開。夏安兒被這一連串的事故嚇得全身僵硬,反應慢了好幾拍,驚愕地盯著打開的窗裏伸出的一個頭——
那個頭還精準地朝她身處的方向轉了過來。
「辛苦你了,要從外面爬進來,還要爬兩層梯呢……」
一個男人不懷好意地看著她,舔了舔嘴角。
「快進來吧!別凍著了,小美女凍壞了我們可就得心疼死了!」
***
姜露渾身止不住顫抖,無助又驚恐地看著和她同在一個房間裏的女生中,又有一個被男人提走。
「不!」
女生掙扎著回頭,慌張的視線掃過房裏其他的女生,最終停在姜露身上。
「你選她!她長得好看,身材又好!」
女生和男人來回拉扯,竭斯底裏地哭喊:「我長得很醜啊!求求你......你放過我吧!」
姜露可以理解女生的痛苦,也沒有力氣去怨恨她。女生喊完還是被那個男人拖走,男人離開前還惡狠狠地撂下一句:
「分什麼先後!還不都是一個下場!」
姜露眼裏凝著淚水,呆滯地望向不遠處放著的一尊菩薩雕像。
她不知道自己讀了這麼多年的書到底是為了什麼,也不知道這些年吃過的苦到底算什麼?她不曾幻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過上特別幸福快樂的生活,只是她也不曾想過,會是這樣的下場。
她只是很想得到愛,很想盡力去爭取一次,結果換來的居然是被欺騙、被誘拐……
或許接下來就是被侵犯、被輾轉賣給各種變態。
淚珠滾落姜露清秀的臉龐。
菩薩畢竟也只是一尊木雕,幫不了她什麼。
砰的一聲巨響,鐵門又被粗暴地推開,房裏的女生們又擠到一起,發出高亢尖銳的哭喊。方才已經有三個女生接連被帶出去,但每次都會隔開一段時間。
「怎、怎麼這麼快又來了!」
「拜託了,不要選我……」
又一個男人進來,手裏還提著另一個女生。那女生看上去輕飄飄的,被男人用力地摔在地上,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男人沒有抓人出去,又是砰的一聲隨手拉上了門。
跌在地上的女生一身黑衣,緩緩抬頭,吁吁揉著自己破皮的手掌。姜露的腦袋忽然嗡地直鳴,瞪大眼睛輕呼:
「安兒姐!」
夏安兒回視她的目光同樣驚愕。
房內其他女生自顧不暇,沒有人給夏安兒多少注意。夏安兒雖然手腳都被綁了,但還算靈活,在地上挪動了一會兒,在姜露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坐到她身旁去,還沒坐好就急忙開口問:「你還好吧!他們有沒有對你怎樣?」
「沒有,我還好!」
姜露居然在這鬼地方見到了熟悉的人,下意識往夏安兒的身體緊緊貼了過去。她踹踹不安地盯著夏安兒破皮流血的手心,壓低著聲音問:「姐,你怎麼也被抓來了?」
夏安兒聞言給姜露遞了個眼色,示意她朝自己再靠近一些,待姜露把耳朵貼在她嘴邊時,夏安兒用極輕的聲量對她説:「我是找來的......別怕,再忍一會兒,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説完,她有些調皮地對姜露眨了眨眼——
只是她心裏還是懸的。
方才被抓的時候,她三魂七魄都不知道竄到哪裏去,只剩一副逃不掉的軀殼,被人囫圇綁了幾圈拽過來。她活了二十一年都不曾被這樣粗暴地對待過,當堂嚇了個半死,連手機要往外扔這麼重要的事情都給忘了。
她手機被搜了出來,連同外套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兵器」,全都被搜刮一空。
「了不起啊!」抓她那男人邊把她的東西往外扔時邊嗤之以鼻地嘲笑,「還有小刀啊!怎麼?想拿這個割我的脖子嗎?」
凶神惡煞的男人張開了小刀,在自己脖子上作勢劃了一下,忽然咧嘴大笑,露出幾顆蛀爛的牙。
夏安兒胸口那道疤痕忽然火燒般疼了起來,她眉頭一皺,咬牙切齒地忍著痛,心道:不可以!現在還不能倒下!
她掃了一眼房裏的人,幾乎都是中學樣貌的孩子,大概就只有她和姜露是成年的了。夏安兒默默點了孩子的數量,又細細觀察了房內各種細節——但其實也沒有什麼可以看的,這裏除了被綁架拐帶的孩子外,就是各種神佛雕像。
「看來這裏的負責人還是個瘋子。」夏安兒忍著疼痛,兀自憂心道,「也不知道教授報警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