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議題，隨心寫: 母語教學的禍害？(上)
母語教學，一個在香港爭議多年的議題。網絡上正反雙方的理據，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套。但其中一些反對母語教學的「理據」，其邏輯之奇特，矛盾之深，多年來卻鮮有人點破。既然無人講，就我講吧。
下文以「EMI」表示「英語作為教學媒介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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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學術文獻全是英文
理據：「所有知識領域的學術文獻，都係英文寫成。EMI絕對是值錢優勢，要擁抱世界與國際接軌，就必須EMI。」
有趣在：
1.1：基本上所有母語非英語的發達國家地區，到大學甚至研究院，也是母語教學，而非EMI。多來年還不是好端端的？從未聞有何不能與國際接軌、不能接觸學術文獻。
1.2：舉個例子：電子電機科技領域，是否「所有學術文獻全是英文，必須EMI」？
若否，此理論已立即不攻自破。
若是，看看日韓台，坐擁幾多呼風喚雨、領導世界電子電機科技、堪稱國寶的巨企：
日本有八大電機企業、Canon、CASIO、Pioneer 、Nintendo......多到天文數字。
南韓有LG、SAMSUNG、SK Hynix等。
台灣有四大底板廠、HTC、台積電、MTK等。
在看這篇文的大家，使用中的裝置，不論是電腦、手機、平板，當中的底板、CPU、記憶體晶片、螢幕面板等，一定有不少(甚至全部)是以上巨企出品或代工吧！
以上巨企的研發人材、工程師們，是否用英文教出來？他們中學、甚至大學、甚甚至研究院，是母語教學還是EMI？
香港呢？香港仍有百多間英中(1998年前，更是幾乎全民英中)、所有專上院校(不止大學，甚至連次一等的IVE、副學士等)，也是EMI，肯定更能夠培養國際化人材、更能看學術文獻、成就遠超日韓台了！但事實呢？某些人口中，這份英國人給予香港的「珍貴禮物」，「偉大」的EMI，有沒有----
為香港有孕育出一間SONY、SAMSUNG、台積電這樣的高科技巨企？。
為香港帶來在全球科技領域佔據領導地位的產業？
為香港培養出改變世界的科技人材？
全部也沒有。
相反，只懂炒磚頭炒股票的地慘狗、金溶狗，就教出一大堆！把數碼港、科學園這些本應用作推動科技創新的設施，變成地產項目就會！難道這些就是「偉大」的EMI的「與國際接軌」、「成果」、「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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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香港沒有高科技工業
理據：「日韓台可以母語教學，是因為他們即使英文弱，也還有強大高科技工業，香港有沒有高科技工業？沒有。那如何和人家比？人家可以，不代表香港也可以。」
有趣在：
2.1：有否高科技工業，和可否母語教學，有何關係？這是甚麼理論邏輯？日韓台就正是在母語教學基礎上，培育出強大高科技工業。這點反而係正好證明，母語教學是完全可行完全無問題，更可能係培育高科技工業的基石。
2.2：如果香港有高科技工業，這些人是否就會支持香港推行母語教學？還是只會繼續叫：「高科技工業的學術文獻全是英文......」？
2.3：日韓台有高科技工業，就可以母語教學、可以英文弱？難度發展高科技工業，就不需要那些全是英文的學術文獻嗎？不是說「學術文獻全是英文，所以必須EMI」嗎？自打咀巴、自相矛盾、龍門亂搬的極致。
上述1、2兩個理據，「學術文獻全是英文，所以EMI是必須」vs 「日韓台即使英文弱也還有高科技，所以可以母語教學」，可謂終極悖論，但偏偏又十分常見，但從未見有人指出當中矛盾。當然，以下還有大量類似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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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香港不是國家
理據：「日韓※可以母語教學，香港不可以。因為日韓※是獨立國家，香港不是，只是地區，不能比較。」(※是甚麼、為何要寫成※，請自行參透。這裡是美麗新香港)
有趣在：
3.1：是否獨立國家，和可否母語教學，有何關係？這是甚麼理論邏輯？比之前「日韓台有高科技工業就可以母語教學，香港沒有就不可以」更無邏輯。
3.2：如果有日，佛地魔般的口號「香港_ _，唯一出路」成真，這些人是否就會支持香港推行母語教學？還是只會繼續叫：「國際接軌啊！英文文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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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新加坡
理據：「香港主要競爭對手新加坡，幼稚園已全民EMI，教得個個英文良好，香港就倒返轉，行母語教學，完全自掘墳墓......」
有趣在：
4.1：以偏概全：新加坡的成功，並不代表EMI有普遍優勢。母語非英語的發達國家地區，行母語教學的成功例子，比比皆是；非洲的前英國殖民地國家，英文通行甚至是母語，但卻極度落後赤貧，亦不在少數。但這些人總是選擇性失明，就總是拿僅僅新加坡一個例子，來無限重覆和放大，顯然過於片面。
4.2：自打咀巴：一邊指香港不能和日韓※比較，因為他們是獨立國家，香港不是。一邊又這麼喜歡用新加坡這個獨立國家來和香港比較？繼之前高科技工業和母語教學關係之後，又一自打咀巴、自相矛盾、龍門亂搬。
4.3：盲目崇拜：新加坡語言制度，是否完美無瑕、值得香港盲目仿效全盤照搬？他們本身也存在被詬病多年的「Singlish」問題，可見並非完美。更有趣和諷刺的是，新加坡語言除了 Singlish，還有「华语」，即是這些人最恨之入骨的「支那字/残体」、「蝗语」，這些是否又適合香港盲目仿效全盤照搬？此外，新加坡的教育制度，比香港嚴苛得多，如果香港仿效，這些人又會否大罵「港共」推行高壓填鴨教育、逼死學生呢？尤其相比80、90年代，現今香港教育制度，已經相當寬鬆、人性化，00後10後新貴們，也還叫苦連天，還說新加坡？想日日上演十單八單空中飛人？
當然，新加坡的經濟成就斐然，但將其成功完全歸功於EMI政策，而無視其地理位置、國家產業政策、威權管治模式等眾多因素，是一種極其簡化的歸因謬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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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學語言要多接觸
理據：「語言必須多浸多接觸，至學得好，只有英文堂，不可能學好英文。要在其他科目課堂，也全用英文，才可以學好英文。」
有趣在：
5.1：令人學好英文，是英文堂的功能和責任，其他科目課堂，是用來學專業知識，不是學語言。如果要靠其他課堂的英文，才可以學好英文，那是否反映出，英文堂根本無用？不如廢除英文堂，開除所有英文科老師好嗎？！不能令人學好英文的英文堂和英文老師，留來幹嗎？其實這些人連「用英文學數理化史經地」和「用數理化史地經學英文」也攪不清。
5.2：照這種邏輯，學日文、韓文、法文等其他語言的話，是否要用日文上數學堂、用韓文上歷史堂、用法文上地理堂，否則肯定無法學好？明顯是不現實的笑話。
5.3：其他科目課堂的重點，是專業知識，而非語言。如果學生因語言障礙，無法理解內容，那學習效果只會更差，事倍未必功半，語言和專業知識也學不到，最後雙輸。
5.4：「跟體育老師學數學」，人人視作笑話。「跟數學、科學、歷史、經濟、地理、體育、家政、視藝老師學英文」，就反而是必須、是王道、是真理？合邏輯嗎？
5.5：有幾多母語非英語的國家地區，會在非英文堂的課堂，使用英文？幾乎絕無僅有。照這個邏輯，難度所有母語非英語的國家地區，都無人可以學好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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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讀英中我使輸？
理據：「母語教學使我中學讀中中，一直全中文，到大學變全英文，勁辛苦！母語教學害死我！如果沒有母語教學，讓我讀英中便好了！我入到大學還會英文差？還會這麼辛苦？」
有趣在：
6.1：如前述，中文中學也有英文堂，如果英文堂不能令你學好英文，就應檢討英文堂的質素、甚至存在價值，而非母語教學。
6.2：即使沒有母語教學政策、全民皆英中，但香港的小學，絕大多數也是中文小學。你仍要接受由中文轉到EMI的轉變，只是由大學提早到中學。應該檢討的，是教學語言政策缺乏一致性，是否應該一如幾乎所有「正常」國家，由幼稚園到大學，都從一而終使用同一教學語言(不論中或英)，避免此種轉變點。歸咎於母語教學，並不合理。
6.3：能考進大學，即使中中出身，英文水平差極，也至少比中一時，上多了5年半英文堂，而且在DSE英文科考到最少 Lv3(如果舊制，更加要在極艱深慘烈反人類地獄級的 A-Level英語運用科考到及格)。如果具備如此條件也感到辛苦吃力，那如果早在中一時，少上了5年半英文堂，就入讀英中，面對全EMI的中學課程和測考，就可以得心應手、不會感到辛苦吃力，最終考進大學？如此邏輯根本說不通。
「我尋晚揸GTR我使輸？」，「你尋晚揸GTR你死撚咗喇！」。「我讀英中我使英文差使大學咁辛苦？」，「你讀英中你大學都入唔撚到喇！」——呢句話已經總結晒一切，無需多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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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大學生英中出身
理據：「大學生幾乎全部是英中出身，英中升大學比率遠高過中中，所以證明母語教學、中中害死人，中中就是差，英中就是好。」
有趣在：
7.1：因果倒置：此現象的根本原因，在於香港社會風氣重英輕中，最優秀的生源從一開始就集中在英中。而不是英中、EMI有甚麼「神奇法力」，能令學生變得優秀。教育的成功，從來在於「生源質素」與「教學方法」，而非單純使用哪種語言。
將英中升學率高歸因於EMI，就像說「冠軍跑手都穿Nike，所以Nike鞋讓人跑得快」一樣荒謬。其實冠軍跑手穿甚麼鞋也跑得快，鞋只是附屬品，更不是Nike鞋有甚麼「神奇法力」，能令人變得跑得快。
如果你和冠軍跑手來一場賽跑，你穿Nike鞋，冠軍跑手穿拖鞋，你就能贏到冠軍跑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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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大學生英文差
理據：「連大學生的英文能力也如此差勁，就是母語教學的禍害，證明母語教學害死人。」
有趣在：
8.1：邏輯矛盾：照第7點的邏輯，大學生很大可能是英中出身，並無受母語教學「禍害」。如果如此，責任就明顯在英中、EMI，和母語教學完全無關。同時，這不是正亦反映出，英中、EMI根本沒鈅優勢、不值得吹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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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母語教學令支那爬過香港頭
理據：「總之母語教學害死香港，連支那也爬過香港頭，就是母語教學的禍害....」
有趣在：
9.1：香港的所謂母語教學，根本不徹底，還有若干中小學、所有專上院校(不止大學，甚至連次一等的IVE、副學士等)也是EMI。反觀「支那」，不論大中小學，也是徹底中文母語教學，反而可以在競爭當中取得優勢，爬過有一定EMI的香港頭？這是母語教學(「支那」推行)的問題？還是EMI(香港一定程度上推行)的問題？從「支那」成功的例子，這個不是再N次證明，母語教學並不是阻礙，反而是成功的基石嗎？
事實上，當中國和其他非英語國家地區的成功，和母語教學相關時，這些人必定選擇性失明；當香港的問題，和EMI相關時，這些人必定選擇性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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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反對母語教學的的所謂「理據」，大多數也是基於偏見、迷思或選擇性邏輯，缺乏實際數據和理性分析的支持。說到底，語言只是工具，教育的核心，是讓學生更高效學習知識和專業能力。希望這些人早日醒悟，不要再拿這些「笑話級」的偉論來混淆視聽！香港需要的，是一個更務實、更以學生為本的教育政策，而非盲目崇拜英文的迷思。
偶然會聽到，地球上某處民眾，不惜食警棍、催淚彈、橡膠彈、甚至實彈，入獄甚至失去生命，也要上街示威，爭取維護母語教學。相反，在自己地方推行自己母語教學，會被自己人瘋狂批鬥矮化，如此獨特的行為，全宇宙極可能只此一家。
另一個類似情況，是當有人質疑，為何香港有某些餐廳酒吧，會有服務員只說英語，要消費者以英語落單時，部分「同胞」竟會挺身而出指責：「香港是國際都會，英文是香港官方語言，用英文當然毫無問題！而且全民由幼稚園開始一直有學英文，學了這麼多年英文，連點個餐也不可以？是你自己的問題！」
不批評打開門口做生意的人，不知顧客至上、不以當地主流語言服務，反而批評自己人在自己地方使錢消費時，不去適應服務員，是自己人消費者的錯，如此獨特的行為，全宇宙極可能只此一家 X2。
然而，有趣的是，如果服務員是來自北方某国，操著帶北方某国鄉音的不純正廣東話，甚至同樣不懂廣東話，要求顧客用普通話，這些人的態度，卻係180度相反。
這是另一議題，會另文講述。